顧安然聽完這句話,全身的神經就僵硬的緊繃了起來,然後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後仰了仰,儘可能不碰到他胸前那把匕首。
唐澈將臉埋在她的頸脖間,削薄的脣落在她細緻如玉的肌膚上用力地吻了一下,然後又將臉在她頸脖深處裡蹭了蹭,然後顧安然就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順着她的脖子往下流。
她的身體頓時一僵,心尖劇烈的發顫,窒息的難受讓她忽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老婆,別走……”極具沙啞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格外的淒涼。
“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好不好?
這是唐澈第一次用卑微到塵埃裡的語氣求一個女人留在他身邊。
顧安然緊緊的咬着脣瓣,微眯着眼睛,聞着唐澈身上熟悉的味道,然後,心猛地的抽痛了幾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現在的自己糟糕透了。
這是她仇人家的男人,她與這男人的爺爺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她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不應該心疼他,更不應該在潛意識裡生出要與他舉行完婚禮,然後一起共赴白頭的想法。
她想離開這裡,掙扎着想要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可是,她越是掙扎,唐澈就抱得越緊,緊得讓顧安然明顯的感覺到插在他胸腔裡的匕首又往裡刺進了些許。
刺鼻的血腥味像瀰漫在空氣裡的霧,縈繞在她鼻尖。
她下意識的垂眸,往他的胸膛處望去,只見腥紅的血液已經將他的白襯衫以及她的白色婚紗,染成了一片紅色的汪洋大海,那被血染紅的衣裳,在她的瞳孔裡慢慢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她的眸中只剩下一片紅色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零星的片段。
她和唐澈坐在一輛布加迪威龍超級跑車上,他們倆有說有笑的唱着劉天王的歌,然後一輛巨大的超級大卡車朝他們的車迎面撞來。
猛烈的撞擊,劇烈的心跳,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襲來,那一刻,她彷彿看到了死神的影子。
正當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唐澈將她的頭緊緊的護在懷裡,替她抵擋了最致命的傷害,讓她平安的活了下來。
可是,他的頭卻受到了致命的傷害。
他的頭血流不止,溫熱腥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衣裳,那觸目驚心的顏色以及令她難以呼吸的心痛和她現在的感受是一樣的。
澈……澈哥……哥……
她脣瓣嚅囁着動了動,想喚出這個暱稱,可她的喉嚨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無論她多麼多麼努力的想要喚出這幾個字,可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只能淚如雨下的凝望着唐澈,昔日與唐澈朝夕相處的美好畫面,猶如電影裡的慢鏡頭似的在她的腦海裡逐一閃過。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時,賀川率先跑到了唐澈的身旁,李老管家和閻清緊隨其後。
“boss,快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賀川滿腦子都是關心唐澈的傷勢。
唐澈不搭理他,依舊緊緊的抱着顧安然,深怕他一鬆手,顧安然就會從他的世界中徹底消失。
李老管家見他和顧安然的白色結婚禮服被血染紅的區域越來越廣闊,花白的眉毛緊緊一皺,隨即便分別給身旁的閻清和賀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倆強行把顧安然和唐澈分開。
唐澈身上的傷必須馬上處理,否則必會失血過多而亡。
賀川和閻清均不想唐澈失血過多而亡,收到李老管家的顏色之後,二人同時伸出雙臂去掰唐澈緊緊抱着顧安然的手。
“滾開——”唐澈冷眸一凜,憤怒地掃了賀川和閻清一眼,對他們倆強行分開他和顧安然的行爲很是生氣。
賀川是唐澈的下屬,對他有很深的奴性思想,當唐澈厲聲呵斥他滾開的時候,他強行將唐澈的手從顧安然身體上掰開的動作瞬間就停頓了下來。
閻清與賀川不同,他和唐澈一樣,都是天之驕子,唐澈生龍活虎身邊有無數個身手了得的保鏢時,他不怕他,如今他身負重傷,他更不會怕他。
他繼續用力的拉扯唐澈的手。
眼看着自己的手被閻清一寸一寸的從顧安然身上拉回,唐澈霎時就怒紅了雙眼,扯開喉嚨衝着閻清大吼:“我叫你滾開,你聽到沒有!”
吼完之後又用力的緊緊扣着顧安然的身體。
顧安然見他寧死也不敢撒手放開她,一時心痛的難以呼吸,霎時眸中的淚噴涌的更加厲害了,可她的嘴裡卻只能發出嗚咽的抽氣聲。
她想說話,想叫唐澈放開她,想叫他快點去看醫生,想對他說對不起,殺他不是她的意願,她是被別人操控了,纔會做出這種荒誕的事來。
可是,她卻心痛難過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顧安然的眼淚浸溼了唐澈的衣裳,感受到她溫熱的眼淚,唐澈垂眸看向她的眼眸,見她的眼睛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知道她是在爲用匕首的殺他的事感到自責內疚。
“不要哭,不關你的事,不是你刺傷的我,是我自己朝你刀尖上撞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替顧安然擦拭臉上的淚水。
顧安然一聽這話,頓時哭的越發兇猛了。
“老婆乖,老婆不要哭,老公不喜歡你哭……”唐澈還在爲顧安然擦眼淚,可他說話的聲音卻卻越來越虛弱,薄脣的顏色漸漸泛白,明顯是由失血過多引起的。
“澈哥哥,你快去看醫生吧。”她的喉嚨終於發出聲音來了。
“不,我不去,要去,也要和你結完婚纔去。”此時的唐澈就像個固執的孩子,因爲想要得到想要的東西而失去理智。
“來不及了,你流了好多血,再耽擱下去,你會死的。澈哥哥,我不要你死,你快點去看醫生好不好,算我求你了。”顧安然雨聲淚下的求他。
“不,我不去,先結婚,再看醫生。”唐澈依然堅持己見,顧安然剛纔突然悔婚並殺他的舉動讓他嚴重缺乏安全感。
見他固執成這樣,顧安然哽咽着回頭用求助的眼神瞅着閻清。
閻清收到她求助的目光後,會意的衝她點了點頭,然後毫不猶豫的擡手,一掌狠狠地劈向唐澈。
一道超強的掌力襲來,原本就因爲失血過多而十分虛弱的唐澈,頓時只感到一陣眩暈感,然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站在他身側的賀川連忙扶住他,避免他的身體筆直的摔倒在地上,隨即揚手招來幾名手下,擡着唐澈就急衝衝的往醫院跑去。
“澈哥哥……”顧安然呼喚着唐澈的暱稱,拎着婚紗擡腳朝他追上前去。
然而,她才朝着唐澈的方向走出一步,李老管家頗爲嚴厲的聲音就從她身後傳來。
“顧小姐,請留步。”李老管家話音落下的同時,幾個安保人員跨步上前攔住了顧安然的去路。
顧安然被迫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李老管家:“李爺爺,我想去陪着澈哥哥。”
李老管家面無表情的回答她:“對不起,你現在精神不正常,對澈少爺有殺意,我不能讓你去陪着澈少爺,還有,對於你剛纔刺殺澈少爺的行爲舉動,我覺得你現在非常有必要隨我們去警察局一趟。”
去警察局……
顧安然被這幾個字嚇得渾身一震,這是要讓她爲剛纔用匕首刺傷唐澈付出代價的意思。
站在顧安然身旁的蕭景煥,一聽這話,那還了得。
當下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拽着顧安然就往城堡大廳外跑。
“抓住他們兩個!”李老管家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他今天原本就肩負着除去這兄妹倆的使命,上午的時候是他們運氣好,有援兵,讓他們給逃了。
如今他們主動送上門來,身邊又沒有幫手,唯一會用生命守護顧安然的澈少爺,也因爲受傷昏迷不醒離開了這裡。
眼下,整個城堡大廳內,除去那些賓客,其餘的保安人員全是唐家的人,這兄妹倆此刻是真的插翅也難飛了。
帶着人皮面具坐在賓客席上看好戲的宮皓,見顧安然此番很難逃脫唐家人的追鋪,側頭就在身邊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決定助顧安然一臂之力。
“小妹,你快走,我留下來拖住他們。”蕭景煥將顧安然朝門的方向大力的推了一把,然後停下腳步,轉身,騰身而起,就劈腿揮拳的朝那些上前來追捕他和顧安然的人打了起來。
站在李老管家身邊的閻清見狀,眉頭微微一蹙,扭頭看了李老管家一眼:“李爺爺,澈這麼愛顧安然,你卻想把她送去警察局,難道就不怕澈知道後會怨恨你麼?”
“怨恨就怨恨吧,總比讓他死在這兄妹倆的手裡強。”
話雖如此,但閻清還是覺得李老管家做的有些不太近人情。
“可是……”閻清開口,原本還想爲顧安然兄妹倆說點什麼,卻被李老管家出聲打斷。
“清少爺,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這是老家主的意思。”李老管家這話一出,閻清便不再接着往下說了。
他了解自己的爺爺,他的爺爺一旦做了什麼決定,任何人都很難再改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