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逸熙長時間的沉默,令得顧曉曉不由得又道,“熙,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不管當年你被綁架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對我說,不管是害怕的事情,還是討厭的事情,還是……”他不想去回憶的事情……顧曉曉突然頓了頓,如果說,那些記憶,熙並不想去回憶的話,那麼她還要讓他去回憶一遍,再說一遍嗎?
“曉曉,那些回憶,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你又爲什麼要知道呢?”他低低的問着。
“因爲那是你身上經歷過的事情,所以我纔會想要知道的。”顧曉曉道,斟酌了一下,緩緩的問道,“是因爲綁架的事情,你才和穆家的人不和嗎?”
他過了良久,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是因爲他們沒有及時找到你,救你的關係嗎?”顧曉曉再度猜測着,畢竟,之前她已經大致知道,熙從被綁架,一直到被穆家人找到,中間相隔了一年的時間。
這樣的時間,對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而言,是很久的,尤其是落在綁匪手中,遭受折磨的孩子。
“他們……”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更沉悶了,然後他的手,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腰,在把她用力的抱住,就好像要從她的身上得到眸中力量似的,而他的喘息聲,也在變得越來越沉重,“放棄了我,對那人來說,我是可以被隨時丟掉的。”
顧曉曉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會從熙的口中,聽到一個這樣的答案。
而他口中的“那人”,又是指誰呢?是穆家的某些人?還是某個人?“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要這麼說?”
“別問了,曉曉,別問了!”他的聲音,越發的沙啞,“根本就說話不算數,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爲什麼要放棄我……爲什麼……”
他不斷的在質問着,那一聲聲的低吼聲,聽得顧曉曉心中震顫着,他這些破碎的言語,讓她開始慢慢的拼湊着一些畫面。
是穆家有誰要帶他走,避開綁匪嗎?還是其他的什麼?
只是可惜他的話太少了,她很難拼湊得更詳細些,可是當顧曉曉再問的時候,熙卻什麼也不說了。
顧曉曉也明白,這是熙的心結,需要慢慢來。
“曉曉,你不要再丟下我了。”他擡起頭看着她,低低的喃喃着,就像是一個害怕的孩子,被丟下過一次,害怕還會被再次丟下。
他的一頭黑髮有些凌亂,眼眶有些紅紅的,薄脣在輕顫着,整個人看上去,沒有絲毫的銳氣,有的只是一種彷徨無依。
顧曉曉擡起手,幫他把頭髮理順了些,然後道,“我昨天不是已經答應過你的嗎,不會丟下你的。”
“說話算數嗎?”他又問道,似乎還有着擔心,剛纔的對話,令得他又一次的回憶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也讓他的不安,變得更加明顯。
“我不會騙你的。”她一邊說着,一邊豎起着三根手指,擺出了發誓的模樣道,“顧曉曉不會騙熙的!”
他那漆黑的眼眸,越發的如同濃墨一般,然後他拉下她舉手發誓的手,輕輕的用自己的尾指勾住了她的尾指,“好,曉曉不會騙熙的,曉曉永遠永遠都不會騙熙的,我們拉鉤上吊,要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不變。”
顧曉曉怔怔着,眼眶突然有些溼潤了,胸口中,浸透着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有些沉重,有些悲傷,又有些像是緬懷似的。
還記得以前小的時候,她也會和別的孩子因爲承諾,因爲誓言什麼的,大家拉鉤上吊,但是卻從來不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感覺。
並不僅僅只是孩童之間的保證,而是一種一生一世的諾言。
“對,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不變。”顧曉曉道。
兩人的手指,牢牢的彼此相勾住,而彼此的拇指指腹,在日落的夕陽下,相貼合着,在無聲的述說着這一生的承諾。
顧曉曉和穆逸熙回到家中的時候,母親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兩人。
因爲回來得有些晚了,所以菜也有些涼了,還好現在天氣比較熱,倒是並不需要再加熱了。三人吃着飯菜。
宋月問道,“怎麼回來那麼晚,熙不是去接你了嗎?”
“呃,剛好下班的時候,遇到一個認識的人,多聊了會兒天,結果就耽誤了時間。”顧曉曉連忙找了一個藉口道。
穆逸熙則是埋頭吃着菜,什麼都沒說。
“對了,曉曉,過兩天就是你外公擺壽宴的日子了,你是跟着我一起去?”宋月再一次的確認道。
“我和你一起去。”顧曉曉道,然後問道,“媽,你打算帶什麼過去賀壽?”顧曉曉知道母親的性格,既然要去參加外公的壽宴,自然不會空手而去了。
“前些日子,在一家金店看到了一個壽桃,看着喜氣,也吉利,我明天去把那個壽桃買下來,到時候就當賀禮了。”宋月道。
黃金的壽桃,唔……應該也不便宜啊,不過既然母親想送,顧曉曉自然不會阻攔,只是道,“媽,要不我也出點錢,算是我和你一起送的。”
宋月一聽這話,就知道女兒是擔心她用錢緊張,所以想幫她分擔點。宋月笑笑道,“不用了,媽的錢足夠了,你那些錢,就先留着吧,以後有要花的地方呢。”
而此刻,一直在低頭吃着飯的穆逸熙,突然道,“我也要一起去。”
啥?顧曉曉和宋月倆母女詫異的看着穆逸熙,最後,還是顧曉曉先開口道,“你也要去?”
“既然你要去,那我也要去。”穆逸熙很肯定的回答道。
“可是……”如果她家和外公一家和樂融融,那他一起去也就算了,可問題是,她本來就和外公一家不對盤啊,要不是母親說要去,她還真不會去,這樣的情況下,他再一起去的話……好像怎麼想,都有點不和諧啊。
更何況,他還是穆家的二公子,外公怎麼說,也是個大導演,估計這次壽宴,邀請的人中,也必然會有不少影視圈中的名人,別人一眼就能認出他的身份,這樣真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可惜,穆逸熙沒有讓顧曉曉說完,就接着道,“你不是才保證過,會和我在一起,不會丟下我的嗎?”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別的理直氣壯。
顧曉曉滿頭的黑線,她是說過這話,可問題是,不丟下他,不代表就要帶着他一起去外公的壽宴啊!
但是偏偏他還是一副不肯妥協的樣子。
宋月奇怪的瞥了女兒一眼,對於女兒許下這樣的承諾,倒是有些微詫,但是細細一想,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曉曉就像子遇一樣,既然認定了,那麼就會堅持下去吧。
顧曉曉猶不死心的又掙扎了幾句,但是卻都被穆逸熙給駁回了,兩人正僵持不下的時候,還是宋月開口道,“算了,曉曉,既然熙想要去的話,那麼就帶熙一起去吧。”
“哎,媽,可是……”顧曉曉詫異,沒想到母親竟然會站在熙這邊。
“既然他是你選擇的人,那麼遲早也都會讓大家看到。”宋月道,“你外公的壽宴,也算是個合適的場合吧。”
既然自己老媽都這樣說了,顧曉曉自然也不反駁什麼了,於是點點頭答應了。
等吃完了飯,穆逸熙很是自覺的自己端着碗盤去洗碗了,然後顧曉曉問着母親,“媽,你真的覺得熙去外公的壽宴,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宋月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既然熙想去,那麼就帶着熙去好了。當初,我和你爸爸談戀愛的時候,你爸爸也常說要去見你外公,我一開始說還不是時候,你爸爸還不高興着呢。”
“爸爸……”想到自己的老爸,顧曉曉不由得神色一黯,如果老爸當年不是出了那場車禍意外,如果車子沒有墜海的話,那麼他們現在一家人在一起,一定會很快樂吧。
“媽,你就沒有想過要再找一個嗎?”顧曉曉問道,“其實我覺得謝叔和你,也挺合適的,你真不考慮一下?”
她總覺得,謝叔多多少少對自己老媽是有意思的,這算是……唔,女人的直覺嗎?
“你瞎說什麼。”宋月擺擺手道,“我這輩子,不會再找什麼人了,有你爸爸一個就夠了,就算他現在不在了,可是對我來說,他還一直陪着我。”
顧曉曉沉默着,想到了母親保存着父親的那些衣物,還有曾經寫過的日記、照片,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對母親來說,父親,或許從來不曾離開過。
“曉曉,好好珍惜自己所愛的人,別等到錯過了,再來後悔。”宋月語重心長地道,只希望女兒在感情的道路上,可以少走歪路。
“我知道。”顧曉曉道。
“熙和逸熙……是不太一樣。”宋月的視線朝着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不過媽看得出,他們都很在乎你,如果珍惜他們,就用心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