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逸熙瞥了顧曉曉一眼,親自關上了車門,然後走到了車的另一側,坐進了後座。康華坐在駕駛座上,駕駛着車子。
車子,平穩的開着。
一路上,顧曉曉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擱在膝蓋上的雙手,她的右手手腕上,有着一圈紅印,那是他剛纔拽着她的手腕,所留下的印記。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兒,不過這無所謂,只要他願意給她80萬就好。她已經沒有其他什麼好在乎的了,她現在在乎的,只是今天晚上,能否把母親的手術費用湊齊。
穆逸熙的視線,沉沉的盯着顧曉曉。她不言,他亦不語。
車廂內,是一片沉寂。直到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顧曉曉纔像是恍然回神似的,愣愣的看着車窗外的景緻。
車子,赫然停在了青色的門口,顧曉曉跟在穆逸熙的身後下了車,走進了青色。
她可以感覺到,那些侍應生和保安異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想,她昨天一身狼狽的來,卻又一身狼狽的離開,可今天,卻又再次的來到了這裡,想想,還真的是有些可笑呢。
而當她跟着穆逸熙來到了青色的六樓時,她原以爲自己的情緒,也許會激動,也許會難受,也許會想起昨天那種心痛的感覺。
可是結果,她卻只是平靜的看着,看着昨天自己所站過的地方,看着昨天自己雙腿發軟,跌坐過的地方,那一幕幕,再一次的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但是心緒,卻不再有起伏,就彷彿只是在看着幻燈片似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就像她昨天最後對他所說的那樣,她和他之間,是真的已經結束了。從來不曾有如此清晰的認知,直到——昨天爲止!
深吸一口氣,顧曉曉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去回憶曾經發生過些什麼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要那條項鍊的話,我希望你今天可以馬上轉賬給我80萬。”顧曉曉擡頭看着穆逸熙道。
她平靜的表情,讓他的心情變得越發的惡劣,她在看着他,但是卻有種她其實什麼都沒有看似的感覺,彷彿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他了。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顎,“顧曉曉,你看着我!”
她視線的焦距,凝聚在他的臉上,她的瞳孔中,也印着他的容顏,“80萬,今天傍晚前,你可以給我嗎?”她卻依然執着於先前的話題。
他突然冷笑了起來,“你就那麼想要這80萬嗎?甚至不惜把熙送給你的項鍊都給賣了?顧曉曉,我以爲你對熙的愛有多深,原來不過如此!”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卻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嗯,想要,因爲這筆錢,關係着我母親的性命。”而至於其他的,她已經不想要在多說什麼了。
他目光閃了閃,今天一大早,他讓康華去查了她最近發生的事情,知道她差點又一次的喪生在火海中,也知道了她母親被車撞了,現在還處於危險期,隨時都可能去世。
她之前來找他借錢,也是爲了籌她母親的治療費。
早上,當聽着康華的報告時,他胸口突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尤其是聽到她差點死在火災中的時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和脊背,都在冒着冷汗。
是一種後怕,怕她真的就被大火吞噬了,怕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沒有了她。
他以爲他可以不在乎她,但是當發現原來她脆弱的隨時都可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時,他的腦海竟一片空白。
如果她真的就這樣不存在的話,那麼他呢,他又該怎麼辦?
明明已經決定好了不愛了,可是決定,卻不等於真正的可以做到。
他以爲他能做到,但是每一次看到她,都讓他失去了平靜,她可以輕易打亂他的節奏,讓他所有的平靜和努力化爲了零。
他讓康華去查一下她現在在哪裡,卻查出了她在典當店裡。而當他直接找到她的手,卻也看到了她直接想要典當的東西——熙送給她的那條項鍊。
那是熙給她的東西,可是當他看到她要賣掉的時候,卻還是會生氣,胸口處,彷彿在翻滾着什麼似的,血液都在朝着某一點匯聚着。
這種感覺,是他的感覺呢,還是沉睡中的熙的感覺呢?又也許……因爲他和熙,終歸是同一個人吧。
可是當他把她帶到這裡的時候,面對着這樣的她,卻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他氣她要賣了項鍊,但是他也同樣的知道,宋月對她意味着什麼。
“我和熙,對你而言,又意味着什麼?”突然,他很想要從她的口中知道答案。
她微怔了一下,緩緩地開口道,“意味着曾經愛過的人。”
“曾經?”他的眉頭微蹙了一下,莫名的,這兩個字,讓他覺得無比的刺耳。
“是啊,曾經。”她道,“穆先生,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他啞口無言,是他選擇的分手,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那麼熙呢?你也選擇不再愛他了嗎?”
“他選擇了不再見我,選擇了沉睡,我該繼續愛着嗎?”她反問道。
“所以,當初你死死守着的項鍊,現在卻可以輕易的賣掉?”他的聲音冷了下來,“那你現在愛上的是誰?盧卡斯嗎?”
顧曉曉直視着眼前的人,“我現在沒有精力去關心愛或者不愛的問題,那些對我來說,都是奢侈品,我關心的只是錢而已。”只有有了錢,纔可以救母親,“穆先生,你究竟什麼時候可以把錢給我,如果你今天給不了的話,或者你要買下項鍊,只是開玩笑的話,那麼還請把項鍊還我。”
時間有限,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可以浪費的。
“你關心的只是錢嗎?”他似是怒極反笑,脣角邊勾起着一絲弧度,可是眼神卻更加的冷然,“那好,錢我有,不止是80萬,你母親所有的治療費,甚至更多的,我都可以給。可是——”他的聲音頓了一頓,譏誚地道,“顧曉曉,你又能給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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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能給他什麼呢?甚至就連這條項鍊,都是當初熙所給的東西。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連宋宅的收回,都遙遙無期。
或許,她所剩下的,只是這具身體而已,可是現在的她,不以爲自己的身體在他的面前還有什麼價值可言。真的說出口的話,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那你要什麼?”她問道。
她的這句話,卻彷彿讓他一時之間沒了答案,一個他已經不打算要再愛的女人,他還打算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呢?
他的薄脣緊抿着,跨前了一步,更加逼近着她,而她,沒有後退,只是微仰着脖子,擡頭看着他。
他半垂着眼簾,修長的手指撩開着她額前的髮絲,指尖沿着她的額頭,慢慢的滑動到了她的眼角,然後是她的臉頰,脖頸……
她的脖頸纖細,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只要他大力一點,就可以輕易的掐斷她的脖頸。
她的頭髮,比他們分手的時候,要更短了一些,是因爲之前她差點喪生在火海中的緣故嗎?因爲高溫,波及到了她的頭髮?所以纔在事後,剪短了些頭髮嗎?
差點,他就會看不到她了!
一思及此,他的心臟又是莫名的一緊。
之前還是不想要再見她了,不想要讓她再來打破他的平靜,可是當發現,如果她真的出事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見不到她的話,他——會受不了!
他的眸光變得幽深,然後另一隻手猛地壓住了她的後腦勺,把她壓進着自己的懷中,彷彿在以此確認着,她還活着,就在他的懷中。
她的身體嵌合在他的身體中,她的體溫,是他所熟悉的。
“不要去喜歡盧卡斯,也不要再去喜歡上其他的男人。”他低低的喃喃着,清冷的聲音,帶着一抹沙啞,在空氣中飄散着。
顧曉曉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突然的抱住她,更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的鼻尖,充斥着他的氣息,她的耳邊,是一下一下急促的心跳聲,只是卻分不清,這心跳聲究竟是她的還是他的。
“爲什麼……”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們不是分手了嗎?他不是不愛她了嗎?爲什麼卻還要說不要再去喜歡其他男人這樣的話呢?
“不爲什麼。”他的聲音,響起在她的頭頂心上。
身體章的血液,又一次的彷彿由暖變冷着,果然,是她想太多了。顧曉曉自嘲着合上了眼睛,等到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已是一片的清明。
“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她聲音冷靜地問道,擡起自己的雙手,抵在了他的胸膛處,一點點的拉開着彼此的距離。
“至少目前是這樣,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說。”穆逸熙道,對方眼中的那份冷靜,令得他突然又有些焦躁了起來, “以後,如果我要見你的話,你必須隨傳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