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有一點點奇怪,不像平時那麼淡漠凜然,反而好像有一絲……脆弱。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來不及深想,身後人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
蘇語曼被他抱着的身子一僵,擡眼就看到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朝自己這邊看過來,饒是厚臉皮如她都忍不住臉紅了。
“你這是怎麼了?”她伸手拍了拍他交疊在自己腰上的手:“大庭廣衆光天化日之下這麼黏人可不是你的作風啊。”
司立軒聞言這才放開她,蘇語曼剛轉過身來,司立軒剛剛短暫的柔情一下子就消失不見,瞬間化身成爲冷酷總裁。
“走吧,請我吃飯。”他語氣淡淡,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在。
蘇語曼伸手就去掐他的臉:“你這變臉挺快的啊。”
司立軒先一步擡手順勢把她的手輕飄飄抓住放下來,用十指相握的姿勢拉着她向美食街深處走去。
雖然蘇語曼向他極力推薦那家海鮮店,但司立軒一想到她剛剛跟沐傾天在那裡吃過飯就彆扭,始終不肯去,最後沒辦法去了一家快餐店,因爲蘇語曼已經吃飽了,就剩他需要吃東西了,所以就不點菜了,省得浪費。
司立軒在那兒吃東西的時候,蘇語曼就像一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一會說沐傾天是怎麼找上她的,一會說她的助理是怎麼忠心護主的,可始終沒有問他今天去幹什麼了。
司立軒心想,她有時候也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孩子啊,大概是察覺到他的異常了。
想到這裡,他擡起頭:“我今天不用去上班,你翹班陪我去買東西。”
蘇語曼瞪大了眼睛,大哥你爲何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不,我是要認真工作的人。”她腦袋一昂。
纔怪。
司立軒瞥她一眼,直接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找到秦博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喂,秦總,我是司立軒。”
那邊的秦博一聽到這個名字瞬間就坐直了:“是,司少,什麼事。”
“我想替蘇總管請個假,跟她一起去看一下《傾覆》的進度,請問可以麼?”
“啊?”秦博愣了:“她不是已經請過假了麼?”
司立軒靜默了一瞬,已經知道了怎麼回事。
“這樣啊……”他刻意拉長了聲音,眼睛卻看着面前一雙大眼四處亂瞄裝作事不關己模樣的女人:“已經請過假了啊……”
然後就掛了電話,把手機一放:“編,接着編。”
“我沒有啊。”蘇語曼還嘴硬:“本來就打算回去繼續工作的。”
司立軒一挑眉:“願意陪沐傾天出來,不願意陪我?”
蘇語曼一愣,心底暗暗一笑,故意抽動了幾下鼻子,做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哎呀,怎麼這麼酸啊?”
司立軒屈指在桌上一敲:“少跟我插諢打科,一句話,去不去?”
蘇語曼不得不承認,他現在這幅霸道總裁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沒有抵抗力啊。
“去就去嘛……”她嘟着嘴,明明心底冒泡,臉上還是不情不願的表情。
司立軒滿意地笑了笑,把最後一隻蝦拿了起來,蘇語曼正好看到,立刻喊了聲:“這個留給我。”
司立軒頓了一頓,毫不猶豫地丟進了嘴裡。
蘇語曼:“……”
她氣樂了,探過身子就想揍他,這時,桌上的手機忽然叮鈴鈴地震動起來。
蘇語曼低頭一看,屏幕上是左譽的名字,她坐了回來接起電話,剛說了一個“喂”字,那邊就響起左譽激動異常的聲音。
“總管,我要請假一段時間!”
蘇語曼第一次聽到他這麼不冷靜的聲音,愣了一下才問:“你怎麼了?”
“不是我,我……”明顯能聽出他猶豫了好一下才說:“我媽媽的病情惡化了,我要回去照顧她。”
蘇語曼一怔,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飛快閃過左譽跟她說過的話。
左譽的媽媽,是得了白血病的。
“嚴重不?”她立刻問道,自己也好像跟着緊張起來。
左譽在那邊搖着頭,蘇語曼雖然看不到,卻也能從他的口氣中聽出濃濃的無助:“我不知道……怎麼辦……”
蘇語曼腦子一轉,當機立斷道:“你等等我!我陪你去看看,反正我下午不用上班。”
司立軒聞言看了她一眼。
左譽有些猶豫:“不用了吧……”
不等他說完,蘇語曼就做了決定:“就這麼定了,你等等我,我這就回去。”
司立軒看她掛了電話,才涼涼道:“誰啊,還要跟我搶你的半天假期。”
蘇語曼噗嗤笑了:“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個助理,他們家出事了,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司立軒挑了挑眉:“所以你就要拋棄我了?”
蘇語曼看到他這個模樣,忍不住笑了,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乖嘛,你女朋友這不是要去樂於助人麼?”
還有這麼誇自己的……
她的嘴脣貼在自己臉上溫溫軟軟的,司立軒心中一動,擺擺手:“算了,那我就勉爲其難地批准了。”
“YES,SIR!”蘇語曼調皮地敬了個禮,剛想轉身,司立軒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曼曼,如果我們在一起的道路上有阻礙出現,你會怎麼辦?”
蘇語曼眼睛一轉,轉過來俯身靠近他:“那就打倒咯。以我的拳腳,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她的眼睛亮亮的,小手宣誓似的握緊拳頭:“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的!你放心吧!”
司立軒被她臉上明晃晃的笑容晃得有些怔忪,頓了一頓才嘴角一勾:“你說得對。”
然後微微擡起身子,在她嘴脣上輕啄了一口。
“那我就等着你大展拳腳。”
“沒問題!”蘇語曼拍拍胸脯,然後才向他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司立軒坐在凳子上垂着頭託着下巴,一臉的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脣,輕輕笑了。
心裡的陰霾,也就此消散。
他的曼曼都不怕,他作爲一個男子漢,更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亞遠辦公室裡,左譽掛了電話後就頹然倒在椅子上,滿臉的痛苦之色,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剛剛顏沉厚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你要回去看你媽媽?”
“是的顏總,所以我要跟你請一下假,還有就是拜託您……”
“我知道。”顏沉厚略有不耐地打斷他,然後沉默了很久,左譽只聽得到他的呼吸聲,便知道他又在思索什麼了,雖然心裡着急,但又不敢出言打擾,只能按下性子耐心等着。
良久,才聽到他笑了一聲:“去跟蘇語曼請假,然後讓她知道你現在很不安很焦急。”
他愣了一下:“爲什麼?”
顏沉厚的聲音波瀾不驚:“她這個人最是心軟,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助理現在很無助,她一定會幫助你。”
左譽還是有些不解。
“你先按我的去做,剩下的你以後會知道的。”顏沉厚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左譽拿着手機,心中又恨又急,顏沉厚爲了達到目的幾乎無時不在利用他,連這種時候都不忘爲了自己的計劃再一次牽扯上蘇語曼。
雖然他不知道顏沉厚打算幹什麼,卻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他現在,只能聽話。
蘇語曼趕到的時候,左譽正在辦公室裡轉來轉去,看起來確實非常焦急,看到蘇語曼進來後明顯鬆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地大步走過來:“總管,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蘇語曼點點頭,拿了一個揹包裝上自己的錢和手機之類必需的東西后,跟他一起走出公司。
左譽媽媽住的地方離他們這兒還是很遠的,兩個人在路上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左媽媽還在急救中,兩人就坐在手術室前的座椅上等着,蘇語曼還好,左譽顯然很緊張,要麼坐一會兒就忍不住站起來四處走着,要麼就坐在椅子上手指插着頭髮,一頭柔軟的短髮被他撓得亂七八糟。
蘇語曼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一點點心疼,忍不住挪了過去,伸手在他後背上拍拍:“左譽你別擔心,會沒事的。”
左譽垂着頭,“嗯”了一聲。
蘇語曼見狀也不再多說,跟他一起靜靜地等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手術中”的牌子才暗下來,左譽立刻站起來,等在門口,醫生一邊走出來一邊抹了抹汗,左譽迎上去連忙問道:“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
“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還需要住院觀察一下,而且我們會再爲她看看是否有匹配的骨髓可以移植。”
左譽這才鬆了一口氣,握上醫生的手感激萬分:“謝謝您,真的太謝謝您了。”
醫生擺擺手走開了,他媽媽也被推了出來,左譽趕緊迎上去,這時護士走過來對他說讓他去辦住院手續,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蘇語曼這時趕緊走過來。
“我來。”她安撫地衝左譽一笑:“你陪着阿姨,我去辦。”
左譽看了她一眼,重重地點點頭。
蘇語曼細細詢問了護士幾句後就一邊左顧右盼地找着地方一邊走開了,左譽跟着母親的病牀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蘇語曼真的是個很熱心善良的人,想必對家人也不會差。
他如今對於顏沉厚的想法和行爲,越來越不解以及牴觸。
可是,他現在已經脫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