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投的競拍價都中了,輕鬆積累了五百萬中品靈石,她是沒什麼感覺,跟在她和張凌天君後頭的室.沈堂心都痛了,這嘩嘩流出去的都是靈石啊。
自斂微真君不在了,國庫重回君上手中,真真是賺多少錢,用多少錢,全沒存住,天璣殿那幫傢伙快崩潰了。
以往他們不理解他們的哭訴,還覺得君上都是用在正經地方,無可指摘,像戰甲.戰艦.戰略性謀取聲望,哪裡不用錢財,賺取財富不就是爲了強大王朝嗎。
但真要看見君上這樣花錢如流水,恨不得蒙了眼睛,塞了耳朵因爲他們知道阻止不了。
見湛長風和張凌天君有意結束逛拍賣會,先找個地方坐着聊聊,二人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
可一想到晚上的大拍賣......希望君上不是衝着成爲最大競拍得主去的,若爲了金身和功德碑上留名,他們完全可以去跟幾天君暗示一下,君上捐贈了那麼多東西,他們總不能連個名分也不給。
天將晚,碧玉明珠柔和的光芒盈滿了會客廳,湛長風先是和張凌天君談藥材生意,叫他心動得臉龐都亮起來了,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和她合作。
湛長風卻是全然沒看出來一樣,自然地過渡到了千敏界的藥材市場和草藥產量,追憶下千敏和平時期的情況,不着痕跡地將幾個能夠緩解目前困境的法子點了出來。
在她眼中,千敏的修士數量其實沒有巨大損耗,被痛擊的是傳承法脈罷了,完全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止住妖獸浪潮.扶持起能夠長久流傳的法脈,便能繼續延續千敏的修煉文明。
何況,妖獸浪潮已有所滯緩。
它起於混亂時期,趁衆修驚慌於妖鬼突襲,才能一路勢如破竹,連連攻克修士疆域,而現在,天山城已經建立,分散的修士逐漸向它靠攏,修士大聚落漸成雛形,在數量上快壓過妖獸了。
而五天君,也能牽制住以妖王爲首的幾大妖。雙方將步入僵持局面,若沒其他外力干擾,這場修士與妖獸間的大戰,會在不久後草草落幕。
.....上面那簡略的大局分析,是給張凌畫的大餅,如果將千敏的問題全權交給她處理,她不用費什麼心思就能處理妥帖,可實際上,千敏沒有唯一的掌權者,也沒有摒棄私心,爲整一界考慮的人。
湛長風不着痕跡地給張凌天君一個千敏將歸於和平的希望,也從他的話中,窺出了一些修士羣體中存在的問題。
這問題在五天君中格外明顯。
仔細分析張凌提到其他四位天君時的神情語氣和某些話,可以知道,主張歸順某一方的是張凌.豐樂.共疾道人。
依張凌.豐樂的想法,歸順了某一界域勢力,自己那一族就有機會搭着那方界域勢力走出千敏,乘風而起,完成一大飛躍。
他發展家族的願望十分強烈,湛長風依次提到“供給千敏藥材”.“向千敏收購草藥”.“原材料買賣”等話題時,他的情緒波動很大,然他又常常皺着眉,推出共疾道人來打擊這些設想。
可以看出,共疾道人的權力已滲透到了方方面面,哪怕他和豐樂所在的世家團體掌握了諸多修煉資源,也得忌憚他。
共疾道人的權力,來源於他是組織反抗妖獸浪潮的領頭人,來源於他那支龐大的兵團。
且在張凌天君不經意透露出來的訊息,共疾道人好像有打壓其他修士,鞏固自己地位的行爲。
聯想到那份獅子大開口的私人歸順書,湛長風懷疑他有獨掌千敏的野心,同時也想給自己找一個強大的靠山。由人道支持的吳曲對他來說是個好選擇。
鳳淺與合德對歸不歸順,沒多大意見,然在他三人決意呈上歸順書時,鳳淺着重提出了“幫助倖存門派重建山門”一條,五大派中法脈尚且倖存的,就只有她一脈,可見,她的七寸在延續傳承一事上。
關於遞交給吳曲的歸順書,湛長風沒有多問,張凌天君卻自行透露了很多,一言蔽之,大概是,他們會在歸順中爭取到最大自由權,不妨礙族裡跟太一結成利益關係。
湛長風對他這暗示笑而不語。
從張凌天君的態度中,她還看出了一點,他.豐樂.共疾道人是鐵了心要歸順吳曲的。
他激動於湛長風話中“無意”點出的團結修士羣體之法.斂財之法.抗衡妖鬼之法,不是因爲千敏有可能歸於和平,而是因爲千敏的局勢再穩定一點,他們會有更足的底氣去談歸順條件。
.....湛長風無言以對,她原還想教他們自強自立,甩了吳曲呢。
張凌天君話說到一半,突然一轉,“你看看,我都忘記時辰了,凜爻王在此稍作歇息,我去瞧瞧膳食備得怎麼樣了。”
天君關注膳食?
這離開的託詞也太不走心了。
湛長風從容點頭,“道友忙去吧。”
張凌天君離去片刻後,會客廳的門又開了,來人是公孫芒一行。
湛長風沒看見共疾道人.豐樂.鳳淺幾人的身影,哪能不知道,是公孫芒支走了張凌天君,要單獨見她。
“凜爻王。”公孫芒看着安坐席位上的那人,說不出虛僞之詞,開門見山道,“凜爻王在此正好,我想與你談一樁事。”
“代表你自己,還是吳曲。”湛長風看向他,兩指捏着的拍賣牌有一下沒一下地杵着案几,清脆的咚、咚聲,好像坡面上的石頭不經意間滾落了水中,誰也不知道隔多久才滾一塊,滾多少塊纔會消失,莫名惹人煩躁。
“代表吳曲。”公孫芒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說完又有點心虛,他真正能代表吳曲嗎?
那些大臣是敬他還是敬大明王?
人道看中他,還是看中大明王?
他感覺到了燥意,拒絕再去想這個問題,“何耀天君是吳曲的供奉,而今,吳曲希望將他帶回,凜爻王有什麼要求,提出便是。”
湛長風與張凌談話時,何耀天君四人坐在會客廳的另一頭。
公孫芒的話一出,衆人的目光都朝何耀那邊瞥去了。
何耀早有預料,神情平靜半點沒有異樣,他迎着公孫芒的視線點了下頭,沒將申坤.龍舒.泰謙.室.沈堂以及身旁那魚藥天君的注視放在心上。
他忽一愣,臉色變得不太對,是了,所有人都注意他了,有一人卻沒有!
何耀天君心生羞憤,直直朝湛長風看去,卻只看到了她的側臉。
她單肘支在案几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杵着那細長竹片似的拍賣牌,沒往他這裡瞥來一眼,甚至沒多正視站在她前面的公孫芒。
好像只是聽到了件不值得上心的小事。
“你認爲贖他回去有用嗎,他的道誓裡,可還包括即使離開太一,也永生不得與太一爲敵的誓約,就像被這位泰謙真君贖走的天欲雪,天欲雪離開吳曲了吧。”
泰謙真君眼中平靜,“凜爻王不要多想,天欲雪是應召回師門了,與誓約不誓約的,扯不上關係。”
湛長風贊同,“我也沒說有關係。”
.....公孫芒不想理會她如此跳躍的話,天欲雪是泰謙贖走的,他干涉不了他去哪裡,可何耀天君此事上,他說了算!
“何耀天君是吳曲之臣,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在異鄉受辱,凜爻王請給一個明話。”
“吳曲公子這話就不對了,我照正常供奉的俸祿水準待他,做了功績更會獎勵他,何曾叫他受辱了?”湛長風的聲音中多了一分冰冷,“即使是俘虜,太一也不曾虧待,身爲一朝公子,可懂慎言?”
“凜爻王咄咄逼人,也別怪我拂你面子。”公孫芒凜冽盯向室.沈堂,“既然尊重他們,爲何要他們跟在倆小輩後頭,任小輩驅使。”
湛長風手上的拍賣牌重重落案几上,她波瀾不驚道,“是嗎?”
“非。”魚藥天君亦有怒氣,什麼叫任小輩驅使,他們分明是去給兩人撐腰,讓他們順利與五天君交談的,“何爲公私,公便是這兩位身負出使任務的大臣去行正事,我等領震懾任務的去掠陣,私是退下朝服.離開權力場合,他們喊我一聲前輩,我道聲小友。”
“吳曲公子還有疑問嗎,別問我爲什麼不讓兩位供奉去跟五天君交流,不然我會懷疑你的儲君修養。”
湛長風:“不過經此一論,我大概知道吳曲是公私不分的,而何耀天君想必也跟你訴了此種屈辱吧,留在太一那麼多年,都沒擺正心態,學會公私之分,留着也無用,你要贖,拿來十條大型靈脈。”
“不可能!”
“十條大靈脈簡直癡心妄想。”
“絕對不行!”
吳曲一行人聽她說話便憋足了氣,又聽她要十條大型靈脈,全都炸起來了。
大型靈脈通常意義上指的是能夠開鑿出大量上品靈石的靈脈礦,也是修煉寶地。
一座門派在大型靈脈上闢府修煉,可保千代弟子修煉不衰絕!
這等貴重物,送出一條已然肉疼,還十條?!
何耀天君也震驚湛長風的獅子大開口,不過談判的事,得吳曲來,他更氣憤的是,那番公私之言,諷刺了他,落了他在公孫芒等人跟前的面子。
他狠狠瞪向魚藥,“你不聽我勸,重歸吳曲就算了,竟然還向她告發我!”
若不是魚藥告發,湛長風怎會知曉他私底下接觸了公孫芒,怎會知道自己賣慘來獲得他的同情,激起了他對太一的偏見?
魚藥天君冷笑着瞥他,“同袍叛國,我難道要視而不見?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落跑,還來引誘我。”
“孬種,你這腦子是昏了吧,你好歹在外也是一派太上長老,太一給了點甜頭,就真將自己視作太一的人了!曾經你們那一界歸附了吳曲,也沒見你對吳曲忠貞不二!”
“這怎麼能一樣,我界是不得已歸附吳曲,我是真覺在太一過得不錯。”
何耀天君氣煞了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可恨現在不能動手跟她一斗!
公孫芒亦怒氣中燒,他從沒覺得自己會如今天一樣憤怒,“凜爻王是在捉弄我嗎!怎可能要十條大型靈脈!”
“吳曲公子多想了,我這是有依據的。”湛長風溫和道,“天欲雪被贖走時,泰謙真君便送上了一條大型靈脈,天欲雪是真君,值一條大型靈脈,何耀是天君,自然值十條大型靈脈。”
公孫芒猛地看向泰謙,泰謙被他眼中的冷意刮到,竟有了幾絲壓力。
泰謙保持沉默,默認了這事。
公孫芒一看他的態度,就知湛長風說的是真的,他眼神收斂了起來,脣也緊緊抿着,天欲雪是聖地弟子,聖地手筆大,贈出一條大型靈脈也算不上什麼。
可他還是壓不下憋屈,聖地能隨便贖了天欲雪,他卻要斤斤計較。
他這一生,在藏雲澗按着祖父和父親的安排走,在吳曲,照着義父希望的樣子走,王朝飄搖,有廣平天朝裹挾着他走,他要看祖父和父親的喜惡,揣摩義父的態度,瞧大臣的臉色,即使到如今,坐到了監國大王的位置,也事事受限,做什麼都得過了衆臣的眼。
他決定不了要不要通過千敏界的歸順書,也贖不走一名戰虜!
不行,他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公孫芒堅定地望向湛長風,“天欲雪背後是聖地,何耀背後是我吳曲,凜爻王應當知道其中差別,八百萬上品靈石,你放不放人!”
“效忠期限是三百年,拋去其他福利,我每年給他的年俸和固定資源,摺合一百萬上品靈石,你這八百萬能買什麼?”湛長風道,“我也不多要你,打個折,五千萬上品靈石,可以用物資抵。”
公孫芒臉都漲紅了,他剛變相給千敏捐贈了五百中品靈石,須彌袋裡只剩下了一千萬了。
“凜爻王也太獅子大開口了。”申坤陰**,“吳曲不是阿貓阿狗,誰都可以坑!”
“我哪裡坑了人,你們要是覺得一位天君,連五千萬也不值,我也沒辦法。”湛長風丟開拍賣牌,長身立起,“你們趕上了好時候,我不想留着有異心的人,放下,一千萬上品靈石,立即離開千敏界,此事就揭過了。”
這一瞬,何耀真是覺得自己爲那拍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