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大地成雷池,可怖異常。
太上滅魔宗有三道,最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在平常。
便是說,最上等的太上之道,是有情而遺忘了情,心滌世外,大公無私。
最下等的太上之道,是偏向自我,遠離他人他物,做不到圓滿的情,而對曾經鍾情的人或物顯無情之態。
未觸及這兩道的普通弟子,常有鍾愛之物,是爲有情。
有情、無情、忘情,可以看做三個平等而不同的境界,各自修到極致,未必不能成一條獨立道脈。
只是在太上滅魔宗的主流裡,這三者,是遞進關係,從有情到無情,最終是爲了太上忘情。
玄誠本爲有情人,但爲了無情,靠殺妻誅子來證明自己,從這一步開始,就已經偏離了太上忘情之道。
他這叫做絕情,偏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或不願去深究,殺人起,他的道心就不容動搖了。
證道雷劫下,他沒那麼高的悟性立即悟出個絕情道來,寄託自己的道心,於是一道道雷劈來,他叩不響無情道,尋不到忘情道,業火一勾,道心搖搖欲墜,好似被抽去了地基的廣廈,垮得極快。
道心一失,摧神毀智,肉身成粉,只留真靈左突右撞欲逃走。
酆都鬼帝和衡方尊者見了這一幕,雙雙變了臉色,不顧陣仗正烈的雷劫,齊闖雷劫之地,出手護持那一片真靈。
他們的真靈本爲一體,因此他們的插手並未引得證道雷劫加重力度,僅將他們當做了玄誠修持的其他道,叫他們將雷劫分攤了去。
二尊居返虛之位已久,道行高深,道心堅定,各展道紋抵住了雷劫。
大道雷劫震得天地直顫,他們即使已是返虛,也被劈得皮開肉綻,心神動盪。
久久之後,雷雲散去,又復清明,卻見二尊不顧自己的傷情,同時朝那真靈奔去,不爲守,只爲奪!
以前有六道聖地在跟前阻隔,他們未返虛前,連誰是另一個碎片身都不清楚,遑論融合它們了,現都送到眼前了,焉有幹瞪着的道理!
酆都帝君目狡黠而兇狠,接起鬼路,引來酆都城中的十萬餓鬼,朝衡方尊者淹去,堵了他的去路,自己快速抓住那片真靈,張口就要吞下去。
這片真靈上還留着玄誠的記憶,有着玄誠的意識,怎甘被人融合,掙扎之勢十分強烈。
“呵,你我本爲一體,矜持個什麼勁兒,快讓我吞了你共尋大道!”酆都帝君的大手緊緊攥着它,一口就悶了下去,卻發現口感有點不對勁,吐出來一看,額......咳,竟是怎麼都吐不出來,喉嚨好像黏在一起了!
他的目光穿過重重鬼影目瞪着衡方尊者,臉也憋紅了!
原來衡方神不知鬼不覺使了個替換術,將那片真靈換成了一種名叫七彩神泥的土,這種土十分稀有,然唯一的特點是粘性特別高,可用來煉製先天后天聖寶。
他這一換,將酆都帝君的喉嚨給封住了,鬼修靈體沒有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卻也有運氣的氣穴,喉嚨就是其中一個能量流經的關隘。
現被七彩神泥一堵,間接將他的整個神魂封住了小半,而趁着這個空隙,衡方尊者已經把這片真靈塞進了口中,急衝衝去找地方融合,還不忘回頭道,“有什麼事之後再解決,你也不希望我在融合過程中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去你個癟犢子!
酆都帝君氣得狠狠跺了幾把腳,地動山搖!
可再怎麼氣,也只能暫時罷手了,幸好他沒將成準聖的希望都寄託在融合真靈上,瞧他那好弟子已經把三篇餓鬼道法門都集齊了,他得拼拼餓鬼道神將這條路。
天尊們在同意碎片身計劃時,也不是沒想過碎片身相互爭奪意識控制權的情況,是以會盡力隔開他們,只等他們修出道果後,等他們應劫隕落,收了他們的真靈,將真靈合了再去轉世。
然而眼下,仙道碎片身連太上無情都沒有證得,仙道天尊亦不大想圍着碎片身轉,便故意慢了一步,讓衡方尊者將真靈碎片得去了。
其他天尊見此結果,皺眉的皺眉,冷笑的冷笑,少了仙道一方的道果,碎片身計劃已無可挽回了!
仙道還會讓玉昊上帝歸來登天帝之位嗎?
鬼道天尊更是直言問,“當今事端如此多,這新天庭,還能不能繼續!”
“爲何不能,九天六合的修士都在其中!”
仙道天尊的言外之意,無非是你鬼道、魔道、妖族要是過不下去了,儘可打,端看你們能不能打過仙道人道佛道和這九天的王侯帝君!
此話一出,幾位天尊都安靜了。
魔道天尊又試探問,“諸位覺得,誰有天帝之姿?”
要是仍爲玉昊上帝,他魔道倒是可以接着支持新天庭,畢竟衡方尊者得了兩片真靈,可代表魔道傳承。
只是這一問,無人迴應。
那邊,鬼九下了浮島,被送往幽魂崖下的茅草屋療傷,滿頭銀絲的嚴肅老嫗瞧了眼她胸口的劍傷,搖搖頭,“力量相剋,傷勢過重,道基受損。”
“止了傷情即可。”道基受損,擱在外界,她若沒有機遇,花上大半輩子也修補不回來,然古天庭茅草屋中的這位神秘醫師,手段高超,更擁有不少絕世藥材,許有救治她的辦法。
然醫館無償治療輕傷,但像治療重傷,尤其損害到了根基的傷勢,必然要付出極大代價,她全身家當都不夠抵債。
鬼九閉上了眼,這一戰讓她空前疲憊,好似一下就會睡過去似的,但見玄誠陷入劫難,她心情舒暢,隕落也無懼,只盼在隕落前,看到結果。
良久,她渾身一舒,彷彿有一隻大手,將所有病痛拔走了似的,睜開眼,恰好看到老嫗拿着東西走開,再一摸胸口,明顯聞到了好幾種珍奇藥材的味道,有些她甚至無法辨識,“空青醫師,爲何替我上藥,我承擔不起。”
“有人付過了。”
鬼九驚愕之下,連連追問,空青醫師只說道,“你不知爲好。”
環顧空蕩蕩的茅草屋,自己熟識的人來回就那麼幾個,有實力負擔代價的,唯師尊和那人,若是師尊,不會不讓自己知曉,可要是那人......
她想到自己將玄誠送進了證道雷劫中,可能得罪了仙道,對方不想受到牽累才匿名的吧。
這樣一想,她也不執着詢問了,不管是誰幫了自己,該還之日,她還就是了。
鬼九放鬆下來,安心打坐調養。
普世靈帝宣佈第四試繼續,催着被考覈者鬥法,但被考覈者和觀禮者的心神都被玄誠牽走了,要不是找不到他的位置,恐怕都得跟着去看結果。
好一會兒,被考覈者們才認真了起來,爲第一,爲小道印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