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來到了戰宮中一間做來閉關修煉的石室前,裡面的修士察覺到外面來了兩道強大的氣息,忙啓門下拜,“徐渭見過二位尊者。”
姬朝月將一杯火炎酒遞出去,“此酒專補心境,你可敢一飲?”
戰宮在各地據點設置了檢測心境缺漏的問心路,修士可以在自願的前提下走上一走。 Www•ttκǎ n•℃ O
同時,戰宮還無償爲這些心境有瑕的修士提供石室清修。
徐渭覺得自己的靈鑑道行已臻圓滿,心境無暇,雖對如何證返虛還無頭緒,但道行心境上也沒有紕漏,走上問心路,只不過是對戰宮好奇,想試試它這問心路的強度。
結果,這一走,叫他發現了自己未曾注意到的心境漏洞,證不到返虛這樁事,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根肉刺,若一直忽視,安然無恙,一旦碰觸,便躁狂不安,毀滅之慾飆升,失去理智。
他是一脈單傳的散修,師父去後,四海爲家,平時對自己的天賦頗爲自傲,瞧那些宗派弟子有宗派扶持,也沒見出幾個靈鑑天君的,而他一個人不也修到這個地步了嗎。
可他現在感到了漂泊無依的茫然,惡源有多恐怖,他沒真切體會過,只記得偶爾瞥過一眼的野志有提,惡源入體者,失神失志,萬年道行也會毀於一旦。
惡源與修士,是難以治癒的疫病。
如今正逢惡源之說大興,他這心境缺漏要是與惡源有關,他可真是遇了死劫。
徐渭思考良久,決意在戰宮的石室清修,要是自己真走火入魔了,還有戰宮能制止自己,總比將來那個自己,入了邪道強。
所以面對姬朝月地上的這杯酒,他有驚有疑,卻仍舊接了過來,瞧面前二尊,一位高傲華貴,頗有威儀,是之前有幸見過一眼的戰宮堂主,另一位安閒文雅,天神之姿,但多注視一眼,便心悸一分,似會被投入無望深淵。
這二位尊者就是遞來一杯毒酒,他也拒絕不了啊。
徐渭擡手將火炎酒一飲而盡,入口無感,順着喉嚨滑下後,方覺有一絲灼熱升起。
轟~
不過三息,他身中彷彿有火山爆發,滾滾岩漿融了他的骨血,灼燒着他的神魂,叫他滾在地上掙扎,求救之聲喚不出口。
姬朝月默默退後一步,避開了他抓過來的手,幽幽看向湛長風。
湛長風一臉寡淡,好似一切盡在掌握。
“救......”
姬朝月嘆氣,“早知道應該進到裡面去,關起門來的,省得待會兒傳出戰宮迫害無辜修士的流言。”
砰砰砰,數扇微開的石室門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全關上了。走廊上靜寂無聲。
哦不,還有徐渭的悶哼。
徐渭渾身似一個火爐,皮膚通紅,冒起了煙,片刻,他又捲起了身子瑟瑟發抖,臉也青白了,好像在遭受無法抵禦的冰寒折磨。
只看他一會兒通紅,一會兒青紫,一會兒冒煙,一會兒發抖,酷刑也不過如此。
徐渭此時任何一絲多餘的思緒都升不起來了,他在瀕死的邊緣被寒熱二力拉扯洗禮,弄到最後,好像自己變成了輕飄飄的一縷煙,一片雪花,恍恍惚惚,不知日月,不明世事。
在外人眼中,他抽搐後就沒了動靜。
“你這真是酒?”
湛長風嘴角微揚,神色溫和,“我以爲人在臨死之際,才最有可能大徹大悟,意識到生命真諦,熬過這一關,心境想必會恢復地更快。”
“......你也不怕給人留下心理陰影。”姬朝月揮手將徐渭送進石室內,關上了門,能不能醒悟過來,補全心境,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這人似乎不像是被惡源寄宿的,也沒受到惡源的引誘,單純是他自身的問題。”
“嗯,他身上沒有額外的孽力,不存在惡源。”
“目前最難的是,怎麼知曉他們的身中隱藏了惡源。”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剛剛沾染上惡源,用我以前創的八重縛夢陣就可以將它驅散,但惡源若與宿主融爲了一體,想發現它就難了,得藉助無天本相鏡那等直射神魂真靈的寶物,不過.......”
湛長風覷了眼火炎酒,“惡源亦是孽力,最大的剋星是業力,此外陽力重的太陽之力也能克一克它,這酒不光能勾動業力,還是由太陽之力和極寒之息蘊養而成的,身負惡源者喝了它,九成會死。”
“勾動業力?”姬朝月低估了她的喪心病狂程度,“別說身負惡源者了,就是尋常修士喝了也不好受吧?”
人生在世,誰沒做過幾次小孽,任何能勾動業力之物,對生靈來說都是毒啊。
“無妨,反正你們也不會因果之道,釀不出能勾動業力的酒,我只留給你們需由太陽之力冰寒之息蘊養的普通火炎酒的釀造之法就行了。”
湛長風思忖道,“普通火炎酒,就僅幫人超脫之效,合適推廣,另外得注意一點,因太陽之力的緣故,身負惡源的人喝了這種酒,會格外痛苦。”
“這酒本就夠讓人痛苦了,格外又是何表現?”真不是姬朝月擡槓,她這酒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弄,沒看徐渭都快“解脫”了。
湛長風略有遲疑,“沒有參照,我也不能肯定,然在惡源和太陽之力兩種相剋力量的衝擊下,宿主應會出現經脈逆行、力量紊亂的症狀。”
“那我們再看看其他人飲酒後的症狀?”
她們去往關押了惡徒的地牢,其中有個囚徒,是遂真尊者暗地裡送過來的,意在試探戰宮能不能治好被惡源侵染的人。
湛長風拿出一罈最先釀製好的普通火炎酒,“你且給他去喝一杯。”
牢中發狂的那人怎肯配合喝下去,姬朝月卸了他的下巴,直接灌了。
他的初始症狀與徐渭相同,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當真經脈逆行、力量紊亂,口鼻也流出了黑血。
那等痛苦的模樣,讓姬朝月都有幾分不忍直視。
湛長風覺得自己該爲火炎酒辯解兩句,“一般修士喝了它,對提升心境也大有裨益,不是心境有瑕者、被惡源寄宿者才能喝。”
姬朝月點頭,“就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一個修士,爲了修行,這點苦肯定是能吃的,這兩壇酒你便留着給那些爲惡者試驗吧,我先去看看火炎樹羣怎麼樣了,若長勢良好,我將配方留下後就要離開了。”
按邋遢修士給出的線索,她在聖蘭卡爾沙漠的一處戈壁灘,發現了三株火炎樹。
只是三株太少,她另外用果核培育出了幾十株小樹苗。
她計劃將火炎酒作爲一種治癒心境的特殊藥酒打出名聲,未來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姬朝月知曉她不會在炎天久留,然聽到她近期就打算走了,有一絲意外,“成遜大界近來大小事不斷,你不多看看嗎,上次在阿卡部落作亂的惡源修煉者也還沒找到呢。”
“一些事,不是非得看到一個精確的結果,我看見自查之風初興便夠了。”湛長風提醒她,“須知物極必反,自查可以讓衆修士提高警惕,安分守己,也會讓一些居心不良者感受到威脅,做出不軌之事來,戰宮作爲打擊惡源的主要勢力,可能會受到針對,萬事三思。”
姬朝月應下,“我與陸過、樑上君二位尊者,定會讓戰宮在炎天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