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基本都是在傳法堂度過的,下午本來會被導師帶去外面的醫館打雜練手,然因山門大封被取消了,所以下午的時間全憑自己安排。
夏半月說自己之前在任務堂接了個任務,先行離開了。
湛長風在百草院內逛了一圈,略感無趣,便也去了任務堂。
門中弟子以接受並完成任務獲得善功和靈石,善功多了,還能自行去經書閣換取功法。
同樣因爲山門封鎖的原因,外派任務都暫停了,只剩下門內任務,又因爲某些任務對修爲和醫道水平方面有限制,因此適合還在茅廬裡的新弟子做的任務很少,且瑣碎,比如幫忙試藥.整理藥庫.看守藥園等等。
也許是今天閒着的人太多了,任務堂內人滿爲患,甚至爲了領個任務推搡出手。
湛長風一一看過布告欄裡發佈的任務,都不太感興趣,忽然看見還有條沒被人領取的短期任務,便接了去找執事登記。
執事略感怪異地看了她一眼,“確定了麼,確定好了我就記錄了。”
“確定。”湛長風遞了弟子令牌。
蘇洛淺見到那任務,心抽抽,打掃雜物閣!那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給的善功還少!
湛長風只是想體驗下門中弟子的生活,自然要入鄉隨俗地接個任務掙善功,至於任務是什麼並不重要,直到她打開了雜物閣的門...
雜物閣坐落在山腰,和經書閣隔着個紫竹林,地處幽靜,樓高三層,表面飛檐翹角,質樸威嚴。
外面廊上坐了個缺牙的老人,倚着柱子打瞌睡,清閒的活養清閒的人。
那執事有說過找一個管事領具體任務,想必就是眼前這人,湛長風見禮道,“打擾管事休憩了,我是接了雜物閣任務的弟子,特來聽候差遣。”
缺牙老人嗯啊了聲,睡眼惺忪,“幹幾日啊?”
“半日。”
那老人臉一虎,嘖嘖了兩聲,“你是來玩我的吧,我不管,你把二樓整理乾淨了再回去!”
說着甩出一道符,打開大門禁制,“快去快去!”
蘇洛淺目露喜色,最好把她在雜物閣關上幾日,給她時間突破被封的氣穴!
既然接了任務,湛長風也不能反悔,走進雜物閣,一樓像是被勉強整理過了,幾百個架子清一色堆着殘破的法器,也許是因爲門窗幽閉的緣故,氣味有些重,叫人難以呼吸。
她沿着木質樓梯上二樓,在牆壁上掛上照明石,只見將近三百平的空間裡雜物堆積成山,根本就無處下腳。
細看這些雜物,有的是硬邦邦的破舊法衣,有的是沒用的玉簡書冊,有的是...一團烏黑,看不出是什麼玩意的玩意。
其實那麼混亂的地方,一個搬屋術就能整理乾淨,但是這個任務只有十善功,新弟子少有會法術的,只能用雙手去整理,而老弟子會這個法術,卻不屑這區區十善功。
在湛長風看來,這個任務本身就沒存在的理由,除非是用來考察弟子心性的。
儘管如此,湛長風還是捲起袖子,打算認真完成這個任務,將這堆破爛東西分門別類放好。
蘇洛淺見她當真一刻也沒休息地整理那堆雜物,心中十分吃驚,隱隱有些氣餒,實力強,吃苦耐勞,甚至醫術天賦方面也比自己高,如果有那麼個“自己”活着,她.......不對,這廝肯定有陰謀,難不成她闖百草門就是衝着雜物閣去的?
雜物閣肯定有某樣重要東西吸引她!
她得快點衝開氣穴將消息告訴先生們!
這時畫面中她撿起了一本殘破的書籍,卻沒有立馬放起來,蘇洛淺來了精神,直勾勾地盯着書冊,也許這就是她要找的東西。
那隻手不緊不慢地翻着書頁,蘇洛淺瞪大了眼,裡面的字跡映入眼簾....好像是普通的傳記,記錄了行醫過程中遇到的軼事。
蘇洛淺心中起了警惕,這之中肯定有不爲人知的秘密,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將裡面的字都背下來,以後肯定用得着。
等她背得稀裡糊塗的時候,那破本子被放到了統一放書的架子上,這人又繼續整理東西去了。
沒過多久,又撿起本書。
幾個時辰後,蘇洛淺總算髮現她對文字記錄這類東西特別愛好,有些是翻了翻就放好,有些是從頭看到尾的,內容也很雜,有單純的話本,有心得,有遊記,都不是特別重要的東西。
蘇洛淺盯得頭昏眼花,心裡把這人翻來覆去罵了一遍又一遍,她耍人呢是吧!
天知道湛長風真的只是隨手翻翻,遇到些讀着有意思的內容,繼續讀下去而已。
湛長風花了一個白天一個黑夜將二樓整理妥當,向缺牙老人交差,拿到了十善功,她打算過會兒去看看十善功能換到什麼草藥,就算換不到,多看看也是好的,好不容易進趟百草院,不見識見識珍奇的草藥會讓人遺憾。
缺牙老人嘟囔了聲不錯,“你要不要幫忙將三樓也整理一下?”
秉着非禮勿視的原則,她剛剛並沒有去三樓溜達,不過想也知道三樓是何情況,“弟子平日還有課業,若之後有空,會再領取任務的。”
缺牙老人揮揮手,“走吧走吧,有空了再來。”
湛長風聞言頷首,這雜物閣怕真是對弟子的考驗,也不知道蘇洛淺之後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
弟子生活簡單而繁忙,坐禪.聽法.修煉,偶爾接幾個任務,爲靈石和功法發發愁。
又一天後,湛長風和同院子的三人在月下庭中閒話,沒了一壺茶.兩盤靈果後,其他三人滿足地回屋休憩,只剩下她坐在石凳上。
蘇洛淺見到畫面裡是靜謐而幽明的夜色,月皎如玉盤,清輝灑落人間,樹影婆娑,這幅景象長久沒有晃動,她便也知道這人長久沒有動作。
她在看什麼,她在想什麼。
這個人能模仿她的語氣神態和她的師長好友相處,彷彿就是她一般,但蘇洛淺知道她不是自己。
她可以在先生提問時,回答出來,也可以用‘蘇洛淺’的身份窘迫地說不知道。
她可以在上一刻和同院弟子親近地聊天,下一刻獨自望着夜色。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嚴密封鎖的百草院裡閒逛,不急不緩地路過那些緊鑼密鼓搜尋她的護衛。
讓人捉摸不透,甚至感到恐懼,又...恨不起來。
恨不起來...大概是直到現在,自己都沒有受到實質傷害,而她又過於優秀。
這種優秀在蘇洛淺眼裡帶着黑暗的色彩,是走在懸崖邊的從容,是注視深淵的鎮定,是危樓上的臨高獨攬,一切都是那麼妥當而遊刃有餘。
有時她以爲她不是闖百草院的兇徒,而是一名風骨湛湛的君子。
蘇洛淺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莫不是被這狹窄的牀底憋壞了腦袋,竟覺這壞蛋也別有魅力!
不行,她得趕快將氣穴衝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