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快走。”白痕將她重新拉進通天路。
紀光咧嘴痛呼了幾聲,急道,“洪水和邪魔都在上面,守塔人呢,不把通天路關了,神州也得被淹沒!”
“我來關。”
“你?”
在守塔人的記憶中,她看到了毀掉與關合通天路的法門。
但是,毀掉通天路,不管人是在神州還是藏雲澗,只要直接施展毀路的法門就可以了。
關合通天路卻必須在塔樓的陣法中,以靈石爲力量之源,配合法門才能做到。
若有可能,她還是想留着通天路,給將來的神州一個機會。
“日照的邪氣在擴散,請兩位組織應對,我會在洪水來臨邪魔撤去之際,想辦法上去關閉通天路。”
“這不行,那洪水來勢洶洶,真君也不能硬抗,你來不及逃命的!”白痕吹鬍子瞪眼,結果湛長風一句“沒有其他辦法”堵住了他所有話。
事態發展至今,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每個人都在這場禍事中慘敗,或許三千年前這座監牢佈下時就註定了今日的結局,由無數巧合意外設計形成的環環相扣,要把藏雲澗神州,這個小黎界毀滅。
然準備充分的邪魔勢在必得,最終救出了他們的君主。
湛長風霧裡看花,憑着一條條線索,一個個推測,以及所能做的全部實踐,在各方夾縫中保全神州。
到現在這一步,神州還有兩個危機,洪水和擴散的邪氣,後者有淨化咒和藏雲澗修士在,可以慢慢遏住,總歸仍有一線希望,前者,迫在眉睫。
已經沒人從通天路逃下來了,湛長風守在入口之下,感應到邪陣消失,洪水擠壓塔樓脆弱不堪的殘破牆體,立時躍出通天路,強行催動善上——那件能控制所有水和提高本體十倍防禦的後天聖寶。
一個半弧擋住了衝來的洪水,塔樓被擊垮,碎石被流水捲走,獨獨湛長風所站的那片地滴水不沾,她面前就是開合通天路的法陣。
開啓通天路需要一億靈石的能量,三個時辰後能量耗盡,通天路自行閉合。
眼下三個時辰未到,需人爲施法關閉。
她沒有時間了,強行催動後天聖寶要極其強大的力量支撐,她一邊將元力精血持續不斷地填入聖寶的無底洞,得一方喘息之地,一邊施展耗時耗力的閉合法門。
此時遠方海上,水麒麟守臺人,還有一名火紅頭髮的高壯男子一名氣質古樸原始的女子,共同支撐着一條陸地通向界門的路。
火紅頭髮的男子是赤練府的府主赤眉道人,女子是尊王府的府主封參。
他們一個持着一件擁有強大結界能力的寶物,一個馭使圖騰抵抗鋪天蓋地打下來的洪水。
這刻,他們已然處於深水之下,周遭已經被洪水淹沒。
界門外的星途上則滿是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們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滅世洪水下,有能力逃出來的,總歸是少數人。這少數人在乎的人物,興許恰好在那多數中。
如斂微餘笙碩獄等人,眼熟的都出來了,偏偏湛長風沒有出來。
他們不知道神州怎麼了,被鎮壓的邪魔怎麼了,但若湛長風沒有出來,那一定不容樂觀。
“本座堅持不住了,撤!”水麒麟原就是負傷之軀,硬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再則陸地已經被淹沒,沒人會再來了。
其他三人一點頭,俱都收功往界門躲。
界門實爲空間之門,水火不侵,但洪水帶來的巨大威能給它造成了空間層次上的衝擊,他們的屏障一撤去,界門便開始強烈顫抖起來,能量失序崩塌,漸漸失去傳送的效力。
吳曲帶着公孫芒公孫巒一些七世家的核心以及巫雲翎等高天族族人,迅速驅使快艦離去。
在藏雲澗做生意的修士有飛船的修士也陸續離開。
剩下的,是藏雲宮和諸侯的人馬,和一大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修士。
“諸位想要去哪個星界,不妨說一說,今後也好相互照料。”未明侯彷彿蒼老了十幾歲,多年基業,現在只剩下身邊三四千人。
他着重看向明睿和齊北侯。
齊北侯披着一身星月白袍,只是輕輕睨了他一眼,便和她的軍師花間弦走向霓唐那艘靈舟,在霓唐如臨大敵的戒備下,直接抱走了昏迷的府君。
衆人看着遠去的齊北侯人馬內心難以言喻。
“她她和北非煙什麼關係?”未明侯悚然之下忘了悲痛,瞧着明睿說不出話。
明睿微微一嘆,“兩個都姓北,你說是什麼關係,她是府君的姐姐。”
北家是第一批從界外來藏雲澗定居的家族,長久生活在北地,後長老會議成立,就將這些擁有城池的家族冊封成了世襲的諸侯。
不過十幾年前這代的北家人好像鬧了什麼矛盾,新任齊北侯各種兼併其他小諸侯小領主,北非煙卻入司巡府,半點也不提自己是北家人。
這都不關他們的事了,明睿詢問盧一山,“我們該往何處去?”
盧一山是司天監祭酒,平時教導議員,掌管占卜星象之事,他對所有星界是最熟悉的。
“這就要看你們了,是要找個地方東山再起,還是在各奔東西之前,找個臨時落腳地。”
明睿環視一週,這裡總共也才八九萬人,且各懷心思,東山再起個什麼勁兒,“找個落腳地吧。”
“那就去最近的小妙界吧。”盧一山心有憂愁,有時界越小,越排外,不知他們能不能容忍自己這些人入駐。
一個個勢力走得涇渭分明,叫普通修士摻在裡面渾身不自在。只是星途那麼長,走到最近的小界也要猴年馬月,再不自在也得自在了。
留在最後的是斂微等人。
“我們現在怎麼辦?”碩獄怎也不相信湛長風會困死在那這小界中,可是事實已經發生了,他們這些因她聚起來的人該何去何從?
斂微掃過碩獄燃念遊不悔魏束鍾環等搖光兵團的人,掃過顏策周潛明孔毛子孔三水等三司六部的人,掃過隱藏在人羣中的青鳥使,掃過負責秘密情報的行隨一烏曉衆人,掃過救起來的島民,掃過因爲各種交情再此等候的餘笙左逐之幾人。
她現在是他們中修爲最高的,也最是知曉他們與湛長風的關係。
斂微想到了湛長風預測的最壞結果,如果她出事,就暫代她。
“她不會輕易出事的,頂多被暫困而已,你們全都隨我去山海界。”
碩獄沒有反對,湛長風曾交代過他,有事聽斂微的,接受圖騰賜福的青鳥使們也沒反對,他們早就得到了應對的指令,一切聽斂微的。
其他人更無從反對,只是疑問,“山海界那麼遠,怎麼去,去了怎麼落腳?”
“已經安排好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們,山海界有你們島主留下的根據地。”斂微道。
幾千人又酸又澀,連連點頭。
斂微問餘笙和左逐之,“二位可隨我們走?”
左逐之點頭,“我本就孤身一人,早有加入搖光的意向。”
餘笙則搖頭,“我先隨祭酒去小妙界,若有機會,再去山海界。”
她再次看了眼黯淡無光的界門,這門已經徹底沒用了,除非有大能願意來修好它。
燃念遊不悔對界門深深作了一揖,裡面有生死不明的師父湛長風,還有無數死去的生靈,此去,恐怕難以再回來了。
衆人亦發自內心地跟着拱手作揖,隨後沉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