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汝一位天君,也耍起了賴,要在這種沒有靈鑑出現的下位戰役中出手,可見他對湛長風的殺心有多重。
花間辭三人不多廢話,俱都準備拼殺一場,他們預測的最壞結果就是有天君會在凌未初未晉升前加入戰鬥,因此對如今的局面有一定心理準備。
之前的一切都在晝族的掌握中,唯天君這一層次是他們無法保證的,這纔是他們要應對的大劫。
但帶着黃金面具那人聲音清揚,“這位道友可與我一戰?”
別說花間辭三人了,鶴汝天君都蹙起了眉,他要殺低階小輩是一回事兒,被低階小輩挑釁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你如此自信,我成全你!”他斷沒有拒絕的道理,但她先出口了,他便要保持點前輩風度,“我讓你一招,動手吧。”
“你當真要與他戰?”將進酒不能確定湛長風恢復到了什麼程度,可無論什麼程度,神通對上靈鑑,基本是不可能戰勝的,除非各種聖級寶具加持。
湛長風在面具底下噙起一抹無意義的微笑,冰冷卻又溫和,彷彿高臺上的神像,“有人來試道,自然是歡迎的。”
“退吧。”花間辭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都這樣說了,他們也沒必要阻止,不如暫且靜觀。
“天君儀態甚佳,寬容大度,讓了我一招,我這一招,便是此曲,能否容我將曲子彈完?”
鶴汝天君神情不動分毫,拂塵搭在臂彎,閉目養神,前輩風範一展無遺,引得衆方仰望。
湛長風不精通樂道,卻曉萬物,她的音,自與萬物相合,蘊着自然道韻。
神井中一甲子的沉睡,長的不止是她的身軀,也是她對道理法則的感悟,那井中的無邊造化,被她窺探得八成,只待領悟吸收,道境便能與日俱增,至陰之炁不就被她引下來了嗎。
她再以如今的心境去參悟通曉人心的四象諦聽法,通篇精要無師自通,頓將己心做衆生心,衆生心如萬世鏡,無數生靈的心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穿過萬丈紅塵,觀過億兆生命圖景,就連指尖都彈出了數不盡的輕言喃語,混着悲歡離合,化出一幅幅命運。
鶴汝天君繃不住淡然的面容,睜開了眼,他隱約感覺到了道理法則的力量,是神通,還是道術?
不,還沒成型,她在領悟道理法則!
若這是尋常後輩,鶴汝天君還會生出欣賞意思,現在,他卻幾欲先下手爲強,不給這人領悟成功的機會。
只可惜,大族的風度.事先的約定.前輩的儀態,都不容他做出出爾反爾.斷人道途的事。
哼,不過是一神通,哪怕她入了靈鑑,也休想在自己手下活着,容她蹦躂一會兒!
鶴汝天君面上不將她放心上,暗中忌憚非常,她這一手裡面蘊含的道理法則,比靈鑑不遑多讓,竟能影響到自己的心境。
他守持靈臺,祭出護神玉,謹慎地將自己護得滴水不漏。
再看其他聽到琴聲的人,神魂如被捲入那浩浩湯湯的紅塵中,歷經百世百劫,不得掙脫,一個個化爲了枯骨!
“撤撤撤!”
“逃!”
齊桓的軍隊飛快逃離着,具具身軀在逃離中散成了塵埃,數萬人,頃刻間化去一半!
逃在最前面的齊桓.紀千秋等人齜牙欲裂,拼命地甩出各種防具,吞下各種恢復力量的丹藥,幾裡.百里.千里地奔逃出去,似要永不回頭地離開冰寒荒原。
晝族這邊的修士竟半分不懼,反而從琴聲中有所感悟,甚者,就地頓悟了起來。
鶴汝天君觀兩邊動靜,越來越心驚,她這意化的樂聲,是魔也是佛,是毀滅,也是點撥。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化出了兩種意,同時彈給兩方聽!
此子若放任下去,必爲絕世強者!
但血親之仇不能不報,他們之間無法善了,她只會是心腹大患。
鶴汝天君拈起拂塵,準備着隨時落下致命一擊。
湛長風按下一個音,調兒一轉,彷彿跳入了下一段曲譜,萬事萬物與琴絃共振,無數信息涌進心底,因果之線佈滿了視野。
她嘗試將每一條因果線和對應的生命圖景和心聲合在一起,交織出命運。
卻總是差了點什麼,果然眼下的她,還無法接觸命運之道。
她幾番嘗試後,退而求次,將地獄眼引動的業力覆上因果線。
以因果線爲網,衆生心念爲媒,萬世如鏡爲幻,業力爲懲,編織成一個無間地獄似的幻境輪迴。
因果做的網,等閒不能掙脫,而在幻境裡千百輪迴,所做所爲皆是真實,積累的惡業,足夠他在現實中的那一瞬間,化爲枯骨。
剎那間,九大靈穴之一開,神通現!
這是真知之眼外,她自悟的第二個法則神通。
湛長風爲它定下了名字,衆生枯骨。
說時遲那時快,鶴汝天君揮動拂塵,鞭山移石,捲來遠處一座千仞高山朝湛長風當頭砸去,整座戰場都覆在山的影響下。
湛長風丟開琴,單手撐住轟然落下的山體,那奇偉的重量,居然不能讓她陷下去一分!
她也有點詫異,她的神軀受修爲限制,部分神軀本身的力量被封印着,此時不過使了三成的力,竟也能抗山裂石。
不愧是能化爲一界的身體。
湛長風客觀地作着評論,擡手將這座高山還給鶴汝天君,鶴汝天君接得可沒她那麼輕描淡寫,整個人被砸進地裡三丈!
“氣煞我!”鶴汝天君抽動拂塵,碎石開路,披頭散髮地推開高山鑽出來,送出一掌裂地手,百里戰場四分五裂,到處塌陷,這塌陷很快蔓延到了新城,幾乎下一息,將要將新城粉碎,埋入坑洞。
湛長風站在新城面前寸步不動,她也不能動,手一抓,抽出塵封在紫府中的空間玉佩,抽出重劍,雙手插入地面,地面豁然出現一條橫向溝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裂成天塹,將四分五裂的塌陷之勢阻在天塹外。
兩股氣流衝地此方天地狂風大作,飛灰亂舞,茫茫塵埃遮天蔽日。
鶴汝天君立在一根地面分裂後出現的土柱上,眼中寒氣迫人,“爾本明珠,何必投賊,你要是願意入我座下,還能活着風光當你的高手,將來未必不是頂尖強者!”
他懼怕她的潛力,欣賞她的潛力,連血仇也顧不上了,她也不過是晝族的刀吧,要報仇該去找那個決策的人。
如此一想,鶴汝天君更加心安理得地想要將她收入族中,成爲族之利刃。
如不行,便要徹底將其殺滅!
“投賊?”冰涼的兩字從他的耳畔飄過,他錯也不錯地望着一里開外的人,“晝族必亡,良禽擇木而棲!”
湛長風摘下黃金面具,大袖飛揚,白髮俊顏,眉宇間是皇者威重,天家薄涼,“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