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少丘父接着道,“我看你和族君家的艾桑挺要好的,族君待你也很好,你看今天還爲你圓了那場大禍,我看他也有這個意思。你呀,多費費工夫,你人本聰明,就是孤僻了一些,要懂得討人歡心。一旦你要真能娶了艾桑,那咱家可是諸神庇佑,艾桑懂得治絲,你下海當個漁夫,將來也能過得很好。”
“艾桑……可是我將來要當個漁夫嗎?”少丘悲哀地想,“冥羽連木之守護者都不放在眼裡,要去參加堯戰,名揚炎黃聯盟,我這輩子就當個漁夫嗎?”愈想愈是憤懣,索性沉默。
“艾桑真是個好孩子呀!部落裡多少少年都在……“少丘母還要再說,少丘急忙打斷她:“好了,好了,娘,我跟您去還不行嗎?”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而笑,卻不再說話。
部落的房舍中都開着個方形的深坑,坑中燃着長明不熄的火種,可以防止火種蔓延燒了房舍。深坑中搭着木架,架上掛着醃製的乾肉、乾魚等食物。祭拜苟芒神需備好三牲,少丘母從架子上取出五斤鮮豪彘肉遞給少丘父,又從一隻魚足陶鼎中撈出一大塊煮熟的耳鼠肉,裝進一隻黑陶鼎器之內,遞給少丘。
少丘正在心神不定,伸手一抓,沒料到那耳鼠肉頗重,竟沒抓住,刷地從指尖滑落。他頓時臉色發白,家中食物本就不多,這若是沾染了塵土,可備不齊三牲了。
“哎呀!”少丘父和少丘母一起驚叫。
三人呆呆地望着跌落的黑陶鼎,猛然呆住了,那陶鼎急速跌落了兩尺,忽然間在半空中毫無來由地一滯,隨即勢道居然減緩了下來,彷彿一片羽毛一般,慢悠悠地飄落在了地上,連裡面的湯水都沒有灑出來。
一家三口面面相覷,這麼重的陶鼎怎麼沒有跌碎,竟彷彿飄墜在了地上?
“諸神啊!”少丘父忽然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諸神護佑啊!此番我家少丘的喜事定然成功!屆時定要再備三牲,叩謝諸神!”
少丘母笑逐顏開,拉着少丘也跪了下來,連連叩謝。少丘只覺方纔的奇蹟無比怪異,但既是諸神護佑,自然什麼奇蹟都可能發生了。
“嗯,”少丘分析道,“諸神估計餓了,捨不得讓快到嘴的耳鼠肉掉在地上。”
“小子,說甚呢!”少丘父拍了他一巴掌。
一家三口叩拜了半天,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了三牲,讓少丘抱着,前往巫覡神殿。
此時夜幕低垂,月亮尚未出現,天空地繁星彷彿綴在頭頂,亮得觸手可及。那是諸神在注視着人間界的每個人、每件事的每一絲變化。
一路走過部落裡的房舍,路邊用來警戒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燒,火影動盪,嗶嗶勃勃的松木燃燒聲,在暮夜的海風中悠遠地傳出。
“爹,你聽見沒?”少丘忽然側着耳朵道。
“什麼?”少丘父詫異道。
少丘側耳傾聽:“大海中彷彿有一股奇怪的巨音……”
“哈哈哈。”少丘父笑道,“夜潮起伏,千百年來都是這聲音,有什麼奇怪的?”
“不對,不對。”少丘喃喃道,“夜潮的聲音我聽得太多了,彷彿是海中巨獸……”
少丘母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海中巨獸又不會跑到島上來,有甚大不了的?快走,快走。”
少丘無奈,只好跟在父母身後往前走,但心中卻仍舊詫異,微微一側頭,猛然驚住了,卻見夜空之中,一抹銀白色的亮光劃破黑暗,從屋頂林梢間一閃而逝,快如急電。就在這一刻,少丘彷彿有一種錯覺,那銀白色的電光,看起來像極了一道人影……
“也許,是眼花了吧。”他思忖一下,沒再留意,跟着父母快步走去。
部落前面的空闊地,一羣不願休息的少年們正在火堆邊一邊烤着豪彘肉,一邊喧鬧,嘻嘻哈哈的喧囂聲不絕於耳。少丘遠遠的聽見,就知道桑冥羽也在其中。他低着頭,默默地繞了過去,徑直往巫覡神殿走去。
竹林的掩映下,巫覡神殿在星辰之下無比高大,神聖,神殿前的一隻巨大的火鼎中火光熊熊,使神殿更顯得神秘悠遠,彷彿充滿了無比的神力和浩渺的遐思。
少丘跟着父母到了神殿前,三人伏地跪倒,分別把三牲捧在手上,口中唸唸有詞,進行祈禱。過了片刻,神殿內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嘆息,巫謝的聲音淡淡地飄了出來:“將三牲放在神案上即可,二老且請退去,少丘進來。”
“是。”二老恭恭敬敬地將三牲放置在火鼎前的神案上,朝少丘點了點頭,慢慢走出了竹林。
少丘心底對巫謝非常怵頭,也不知爲什麼,每次見到巫謝,他總是心中狂跳,一種恐懼感和壓抑感狂烈竄起,忍不住頭皮發炸。但沒辦法,除了族君,族裡的人每個月都得叩拜巫謝,便是族君,對巫謝也是禮敬有加,不敢有一絲不恭。
少丘硬着頭皮,慢慢走進巫覡神殿,剛剛踏進高大的條石拱門,神殿裡突然燈火四起,四周一片通明。神殿內空空蕩蕩,只有盡頭建着一座祭壇,祭壇上則供着一隻兩尺高下、紫玉雕刻的玉琮。玉琮是祭祀之物,其外方內圓表示天和地,中間由一個穿孔,表示天地之間的溝通,孔中穿過的一根名貴的遺玉柱子,則是天地柱,天上地下以此柱來交流。巫覡則可通過此柱諦聽天地的聲音與天神的意旨。
此時,巫謝身披墨色巫覡袍,上面繡着龍族圖騰,寬大的衣袍遮住了曼妙的身材。她正面朝玉琮,靜默祈禱,絕美的面龐涌現着無限的神秘與悠遠之色,讓人心存震懾,不敢正視。
“少丘叩拜大人。天地和諧,神靈祈佑。”少丘跪倒叩首,想了想,恭維道,“另祝巫謝大人青春永遠不老,神靈永遠眷顧。”
“起來吧,少丘。”巫謝背對着他格格一笑,“你這孩子,屁股還痛麼?”
“啊?”少丘立時只覺一股火辣辣的痛楚從屁股上直竄出來,勉強笑道,“大人手下留情,少丘豈有不知。早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