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狐和少丘初始的震撼已然漸漸平靜,少丘望着這個戴着面具的老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大荒六大部族,他只見過兩位部族之君,只覺這個熊牧野和東嶽君姬仲之間,有太多的相似,都是一心渴望自己部族的崛起。可是……
正思忖着,熊牧野又道:“嘿,十年前,老夫和高辛部族血拼了數場,互有勝負,但戰士們死傷慘重,老夫一氣之下,便想闖入地下封印,要麼學到二元素雙修,要麼收服奢比屍族爲我征戰。嘿嘿,無論哪方面成功,老夫打敗高辛部族,豈不是易如反掌?於是老夫便監控巫彭,找到了通往地下封印的密道,進入了奢比屍族的領地。沒想到剛進來,便被一頭奢比屍……王子夜的兄弟王子楚所擒。”
王子夜哼了一聲:“當初子楚擒了你過來,本王就該一刀斬了你!可憐子楚,受你蠱惑,最終喪身杞都!”
“嘿嘿,”熊牧野笑道,“別說那時,便是現在讓你殺了我,你又能下得了手麼?老夫一出現在地下封印,作爲四百年來第一個出現在此處的元素力高手,你們還以爲是黃帝的後人善心大發,要釋放你們了。哈哈,好笑!”
“閉嘴!”王子夜怒道,掌心凝聚出一團火元素之龍,擡頭瞥了瞥面前的山峰,卻強忍着沒有動手。
熊牧野朝着少丘笑道:“當時老夫一出現,說有辦法讓他們脫離封印,到大荒中逍遙自在,奢比屍族立刻分成了兩派,在奢比神殿中爭辯了七八天……”
“地下封印沒有日月,哪來的天!”王子夜冷冷道。
“哦,哦。”熊牧野哈哈大笑,“是極,是極。他們無法以天來計算時辰,但火山區有一座最大的火山,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噴出狂暴的岩漿,屆時天空七彩之光最盛,整個封印世界一片明亮。他們便以此來計算日子。嗯,廢話少說,以王子楚爲代表的一派人希望我可以說出破除封印之法,逃出封印,到大荒中逍遙自在;但王子夜卻被蚩尤血劫那慘烈的搏殺嚇破了膽……”
“閉嘴!”王子夜大怒,“胡扯八道!”
周圍的奢比屍也紛紛喝罵。熊牧野卻夷然不懼,冷冷道:“老夫說錯了麼?你爲了保存自己的族人,生怕一入大荒便牽涉入各族的爭霸之中,使奢比屍族死得一個不剩。還說什麼,怕成爲千古罪人……我呸,你們奢比屍雖然永生不死,但你們無法生育,無法繁衍,眼下只有區區三四百人,今天被山峰崩塌砸死一個,明天被火山噴發熔化一個,後天活得不耐煩了再自殺兩個,總有一天會死絕!在這人世間,想要生存,想要自由,便要把別人踩在腳下,統治他們,壓服他們,將這片大地變成自己的農田,將所有的密林變成自己的獵場,將藍天下的草原變成自己的牧場,讓所有的人恭恭敬敬地向你獻上糧食,趕來牲畜,進貢絲綢。這樣你才能自由自在,縱橫馳騁,你的族人才能吃飽喝足,歡聲笑語,沒有饑饉,沒有災荒,沒有戰爭,沒有疾病,沒有任何不順心。哪像你現在,被敵人封印在這黑暗、狹窄、污濁的地底,居然安之若素,自得其樂,心安理得地帶着族人做馴順的囚徒,每日帶着族人啃那些骯髒的泥土,在石頭縫裡摳出嫩芽,在滿是硫磺味兒的河水裡捕食連狗都不吃的爛魚,居然還有臉得意洋洋,腆着臉自稱本王!”
熊牧野越說越鄙夷,惡狠狠地呸了一口,濃痰幾乎吐到了王子夜的臉上,喝道:“有你這樣的王麼?”
王子夜怒不可遏,雙拳緊握,臉色“鐵青”――自然,他的臉上是看不出顏色的,鐵青是少丘根據他怒極的樣子所做的推測。
但方纔還不斷喝罵的奢比屍們卻一個個默不作聲,呆滯地望着他們的王,眼神裡充滿了屈辱與不甘。
“你說完了沒有?”王子夜森然道。
“沒有!”熊牧野大聲道,“當時,你一手壓住了奢比屍族奔向自由的聲音,但你封得住他們嚮往大荒的嘴巴,封得住他們的心麼?你弟弟因何反對你最激烈?因爲他不甘心,他要奔向已經生活了千百年的大荒,去看看陽光、空氣、碧草、天空,還有這人間的花花世界!他日日找老夫促膝長談,打聽破開封印之門的秘法,嘿,老夫便傾囊相告,就是要讓你們看看,外面的繁華世界,有多麼吸引人,老夫身爲高陽之君,統治數十萬人,有多麼愜意。”
“呸!”王子夜氣急,怒吼道,“無恥!你是什麼救世主麼?一人出去,要以二元素雙修的秘法來交換;一族出去,卻要奢比屍全族爲你效命,爲你征戰沙場。子楚一時糊塗,居然將二元素雙修秘法告知與你,逃離了地下封印,最終死在杞都。這便是你所謂的繁華世界多麼吸引人麼?”
他不說這還好,一說,熊牧野更憤怒:“你那兄弟又是什麼好人麼?惡毒無恥,殘暴兇狠――”他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青銅面具,“你看看他對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