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上要顧月池答應他一件事情,對於這件事情,顧月池不是要與不要,而是必須答應。
苦笑溢於嘴邊,鼻息間噴出的熱氣吹拂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顧月池雙眼盯着地板上自己的模糊影像,自然沒有錯過自己嘴角的那抹苦笑。
“平身”
崇德皇帝語氣平淡的兩字,卻不容顧月池再跪在地上。
復又站起身來,她耳觀鼻鼻觀心的站着,靜等着聖諭。
內殿裡一時間靜的出奇,靜的連針掉落的聲響都能聽的到,坐在錦榻上的崇德皇帝遲遲未曾開口,也沒與顧月池說到底要她答應何事。
靜謐很久,他放輕輕一嘆,語氣晦澀道:“對朝中局勢,宮中時局,你知多少?”
顧月池微微一怔,隨即臻首輕搖:“回聖上,朝中時局臣女不知,宮中時局,臣女只知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後宮之中唯娘娘寵冠六宮”
朝中局勢很亂,這點從顧振濤過去幾月賦閒在家不難推斷出,顧月池知道,不過若問題到底派系如何,哪個派系勢力最大,有如何劃分,她能做的只得是雙手一攤。
不知道
再說宮中時局,淩氏手段了得,且穩坐後位多年,自是唯皇后娘娘爲尊。
聲音中略有疑惑,崇德皇帝輕問:“你父未曾與你提起過朝中局勢?”按理說,他將顧月池指婚於裕王,日後她少不得需要通曉朝中局勢,顧振濤該早將朝中局勢說與她知道的。
低垂着頭,顧月池回道:“臣女自幼養在深閨,對外事素來不聞不問,家父知曉臣女性子,故也從未說起過朝中局勢。”此刻顧月池無比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
聞言,崇德皇帝又問:“那瀟兒呢?”
眉心微蹙了下,顧月池深吸口氣:“裕王殿下一向疼惜臣女,從來不曾與臣女提及過朝中之事。”
他不曾提及,難道她就不問?
盯着顧月池黝黑的頭髻,崇德皇帝道:“朕每每差他出京辦差,你也從未過問過?”
胸臆起伏,顧月池腦海中思緒飛轉,只沉靜半晌兒,卻以此事不能不回,顧月池嗡聲道:“臣女從未問過。”
崇德皇帝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不等他再問,顧月池擡起頭來,眸間真誠坦言,接着道:“臣女認爲,男人便該有男人的作爲,既是聖上吩咐的差事,殿下又不曾與臣女提起,合着便該是絕密之事,故此才未曾過問過。”
雙眸中訝然漸漸逝去,崇德皇帝微微一哂。
方纔聽顧月池說凌瀟瀟之事她從未過問過,他心中便生起一種想法,那便是她對凌瀟瀟本就無意,自然不會過問。但是此刻他釋然了,一切只因她真誠坦蕩的眼神。
方纔與之對話,她總是低垂着頭的,這會兒大膽擡頭,無疑是在告訴他,她與凌瀟瀟也是有情的。
“你可聽過元氏一族?”
語氣一軟,崇德皇帝擡了擡手,示意她坐回原處。
元氏一族?
不就是元妃的孃家,弈天……九皇子歐陽弈天的外戚勢力
方纔她剛剛聽長樂公主提起過的。
見顧月池緘默不語,眼中卻眸光閃爍,崇德皇帝知道她該是聽說過的。
又咳嗽幾聲,他向後伸出手來,老太監會意,忙端了茶來遞了過來。將茶端到嘴邊淺啜兩口,他緩緩說道:“元氏一族自開國便有,當算開國重臣,自大楚開國至今,歷代君王皆都與元氏女子聯姻。”
聯姻
而且還是歷代?
若是入宮爲妃,斷用不得聯姻兒子,崇德皇帝既是用了這兩字,便表明元氏女子歷代都穩坐後位
可當今皇后乃是淩氏,並非出自元氏
將喉間燥熱腥甜硬是壓下,崇德皇帝嘆道:“年幼之時,朕曾以爲坐上帝位,便是萬萬人之上,匆匆幾十載一晃而過,朕自知萬萬人之上,有時也不能一人獨斷。”
倘若元氏一族是自大楚開國時便鼎盛至今,那歷經年代更迭,其底蘊之深便不言而喻。一個王朝,即便是九五之尊,有時也會被某些勢力牽制。
棋局早已成了擺設,微擡眼簾,看着眼前雙鬢斑白的崇德皇帝,顧月池再次將眼簾垂下。
顧月池相信,崇德皇帝是有心想改變這一切的,不然也不會在大楚皇后的姓氏上出現元氏以外的異性,而只封元氏女眷爲妃。
不過話說回來,八年以前,隨着七皇子的早折,元妃被逐冷宮,九皇子歐陽弈天被幽禁,元氏一族從此便銷聲匿跡。在京城之中,元門之外車水馬龍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如若不是如此,老夫人該早已與她提起過元氏一族。
九皇子被幽禁,皇后之位花落凌家,在大多數人眼中看來,元氏也許早已回不到過去的鼎盛時期了。
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顧月池無暇的美顏,崇德皇帝終是把話引到正題之上:“我要你答應朕,如若有一日瀟兒即位大成,你要阻止他們兄弟相殘,保九皇子一命。”
聞言,顧月池心下一凜,忙起身福身:“聖上,臣女惶恐”
今日,有太多的震驚
皇上單獨【你*讀*啊*小*說*網】召見視其一,帝星將殞乃其二,其三便是此刻。
以凌瀟瀟的爲人,即便他登基稱帝,也不會殘害手足。皇上此刻擔心的不該是他,而是他身後的皇后娘娘。他不讓皇后娘娘允諾,想來是知道皇后娘娘定不會放過九皇子,此刻他讓她承諾,無非是知道凌瀟瀟看她極重。
咳聲又起,而且比之方纔要重上不知多少,崇德皇帝語音低沉:“朕要你答應朕”
時間如同靜止一般一分一秒的流逝,崇德皇帝佈滿血絲的雙目一直緊盯着顧月池,從不曾離開分毫。
“朕要你答應朕”
依然是方纔的六個字,對顧月池來說,卻格外沉重。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輕易允諾別人,更何況這個別人,竟是當今站在權利最頂端的人。
第一次,顧月池知道,原來眸光當真的可以殺人。
在崇德皇帝的注視下,顧月池只覺渾身難受的厲害,不過今日與那日她與凌瀟瀟約定不同,萬萬不可兒戲。日後朝局如何,她真的不知,也無力左右,讓她妄自承諾,她不敢,亦做不到。
“當日,你被平陽候逆子掠去,九皇子動用元氏一族之力方纔將你尋到。如若不是那次,朕不會知曉他與元氏一族有所關聯,而且根深蒂固。”
幽幽的,崇德皇帝道出一些顧月池不知道的事情。
聽之,顧月池心中波瀾頓起。
看來皇上是要對元氏一族下手了,可是促動他如此大動干戈的導火索竟是——爲她
彼時,顧月池一直不知弈天是如何尋到自己的,她只記得當時他如鬼魅一般出現時心中的澎湃心潮,卻不知他爲今早尋她,竟是動用了不該動用的人脈。
竟是爲她……
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酸澀感覺,閉了閉眼,顧月池一字一頓道:“臣女答應聖上,日後若裕王殿下即位,誓保九皇子一命”
直到顧月池應了聲,崇德皇帝方纔將視線從顧月池身上移開。
重重嘆了口氣,他對身後的老太監道:“鎮國大將軍之女賢良淑德,朕深感欣慰,傳旨犒賞。”
“喏”
老太監聲音輕柔,卻不尖削。
如此犒賞,要了不如不要
心下苦笑,顧月池再次謝恩。
一盤棋,只落了一子,顧月池便以敗負告終。
崇德皇帝有旨,顧月池留宮中過年,顧月池謝恩之後,並未多留。
出御書房,裴慕雲早已等在外面。
方纔,顧月池還想着要與他如何,但是此刻,她卻毫無心情。
往下,上轎,起轎,回程。
一路上,回想着方纔面聖經過,她心中百轉千回,自是思忖連連。
今日之事給她太多震撼
皇上重病,將不久於人世
如老夫人所料,崇德皇帝加封凌瀟瀟爲裕王果然是有其用意的,他有意傳位於凌瀟瀟
只是,他如若傳位於凌瀟瀟,而且待凌瀟瀟即位之後,弈天恐將有生命之虞
凌瀟瀟或許會念在兄弟手足之情,可皇后娘娘對弈天絕對會先除之以絕後患……到了那時,她該當如何?
該如何與皇后娘娘刀下救下弈天?
是皇上高看她了
想到皇上說到弈天爲救他暴露與元氏一族的關聯,自小被幽禁於鎮國將軍府中,卻仍可與外界通聯。是誰在府中助他?想到元氏的底蘊,顧月池總覺日後不會太平。
顧月池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能做的無非是晦澀一嘆。
歐陽弈天,她當救
只是他真的需她來救嗎?
……
回到長樂宮時,已到了晚膳時間,長樂公主正在殿內等候,見顧月池進來,她便邀顧月池一同進膳。
膳桌之上,顧月池胃口全無,一頓飯吃下來,雖是山珍海味,卻不知其中滋味。
用過晚膳,吩咐秋玲把帶來的藥交由香兒去熬了,顧月池便起身道累,暫別長樂公主,起身回暖香歇着。前往暖香的路上剛走了一半,便見香兒趕來,喚着秋玲去取皇上的賞賜。微微頷首,看着秋玲遠去,顧月池只領着長樂公主安排的一名小太監往回走。
閣內,溫暖如春,心中似是有口氣堵着,總是不得舒心。
進到閣內,顧月池只說了句不必跟隨,剛想上歇下,卻見身後小太監出聲阻止。
轉身回頭,小太監早已摘下帽子,露出一臉素顏。
寶寶寶寶,媽**寶貝,靜陽每天看孩子的功夫佔去十幾個小時,然後做飯吃飯佔去兩個小時,然後睡覺五六個,剩下的時間就是抽空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