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房裡,惟有匕首的寒光閃爍,照亮了虹菱的半邊面孔,蒼白而稚嫩,憔悴非常。
疏真冷冷地望着他,“你要玉璽,無非是拿給那位公主殿下撐起架子——即使有了這枚印信,她也駕馭不了諸侯和各方勢力。”
她停了一停,聲音中帶上了幾分譏誚,“花瓶就是花瓶,就是給她再尊貴的地位,也不過是個昂貴的花瓶。”
“你真是恬不知恥……若非你鳩佔雀巢,這麼多年來一直冒充公主,真正的公主怎會流落在外,吃盡這些苦頭?!”
“你還真是赤膽忠心哪……”
疏真微微一笑,忽然覺得歐陽瞻那副孤臣模樣很是可笑,“你口中說得冠冕堂皇,所謂的公主名份只不過是你的擋箭牌吧——今生今世,蕭策只會愛我一人,所以你恨我入骨!”
歐陽瞻攥緊了手中匕首,在虹菱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不許胡說!”
“蕭策愛的人是我……他亦不好男風。”疏真盯緊了他的眼冷笑,“你恐怕這輩子都是在癡心妄想!”
“這全是你在信口雌黃,誰會相信?!”
兩人冷笑的眼神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電光火石的,一者冷靜,一者狂亂。狠狠對視之下,卻都是自己最爲黑暗冷戾的一面。
此時窗外的雨聲中,隱約傳來了別樣的聲音,松明的火光在窗紙上一閃而過,有人發出短促的慘叫聲,隨即卻戛然而止。
歐陽瞻身上一顫,隔了窗紗看向院子裡,沉聲道:“你敢動我的人?!”
“那又怎樣?”
疏真微微一笑,俏生生站着,笑容溫文淡然,竟看不出半點血腥。
“你不怕我一刀下去——”
疏真微微一笑,行至窗邊,向外推開,頓時,一股清新的水氣便吹了進來。
單調的雨聲中,整個王城都彷彿在沉睡,下一刻,從東、南、西各處傳來人聲喧譁,雖然細微,卻帶起了歐陽瞻不祥預兆。
他的面色頓時變得鐵青,咬牙道:“你終於出手了……”
“我一忍再忍,你卻非要步步相避……”
疏真的聲音輕微,卻在雨聲喧囂中越發清楚,“你在這王城的暗樁不少,我卻也有不少死士——這原本是預備對付燮王的,如今用在你身上,可說是適逢其會。”
水氣氤氳中,她的聲音不知怎的,帶起了些悵然,“如果不是你們將我逼到如此地步,原本燮國這一場世子之爭,我會好好發揮他們之力,到那時,朝廷最後一個強藩,也將被削弱衰減——我想打造的,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泱泱氣度的天朝!只可惜……”
她停了一停,再沒有說下去,只是望着雨中逐漸變大的騷亂場面,微微入了神。
歐陽瞻一時心亂如麻,他此行擅自動用的,乃是蕭策軍中最精銳的暗間,多年苦心竟毀於一旦……而且又是在這個最讓人憎恨的女人手裡!
他一咬牙,揚起匕首,衝着疏真沉喝道:“我不會束手就擒的——你、她還有我,我們一起到院子裡去!”
疏真靜靜看他指使,正要說話,歐陽瞻雙目血紅,嘿然冷笑道:“少廢話,出門!”
一行三人,以古怪的腳步來到了院子裡。
天上雨幕很快將人的衣裳打溼,粘膩膩的貼在背上難受。
歐陽瞻打量着四周環境,下一瞬,他悚然而驚——
四周的屋脊上隱約有喀嚓細聲,他雖是文士,卻也久歷軍中,萬分肯定,那乃是弓弩上箭的聲音。
“看來,你是不會容我活着離開此地了。”
他的笑容有些扭曲,帶着異樣的平靜,卻讓人不寒而慄。
疏真佇立不動,聲音卻如冰勝雪,“今日非是你不放過我,而是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想再縱容你這樣一個對我有刻骨恨意的人活着。”
“那麼,你這個可愛的‘妹妹’又如何,不準備救她了嗎?”
歐陽瞻說着,手中雪匕又是一緊。
“妹妹……?!”
彷彿聽到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疏真睜大了鳳眸望他,隨即,卻是一笑嫣然,風華無雙——
“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妹妹,你要是高興,乾脆就將她一刀抹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