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幽寒如箭,幾乎要將對方射出一個洞來,僵持了半刻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不可遏的情緒,沉聲道:“此事牽涉甚多,一時半會恐難如你所願。”
石秀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這我當然知道,我會耐心等你的好消息的。”
他笑意加深,徑自道:“真正的昭寧公主也很有耐心,她在我別府中居住多年,一手刺繡頗爲精湛——你若是喜歡,下次我帶一幅給你。”
哈哈大笑中,他躬身告退,禮數週全到無暇可擊。
疏真看着他逐漸離去,目光中的煞意卻越重,她只覺得掌心劇烈疼痛,她低下頭觀視,只見已是鮮血淋漓。
夜風從窗外脈脈吹入,案臺上燭光閃爍不定,她垂目默然,整個身軀卻在格格顫抖。
“哈哈哈哈……”
她低沉的笑聲,在深廣大殿中,顯得分外悲愴疲倦。
手掌的傷處再次皮開肉綻,她也渾然不顧,低聲笑着,取下筆架一旁的裁紙銀刀,眯起眼,感受着它的刺眼雪光。
“到了這一步,卻原來,還是逃不過老天的撥弄。”
想起方纔的這一席對談,她吹了口氣,凜然鋒芒便將她額前之發吹斷,黑瞳之中除了苦澀,漸漸浮上更玉碎天傾的決然。
“昭寧公主……你爲什麼非要回來呢……”
淡淡的嘆息聲中,帶着讓人渾身起顫的寒意。下一刻,疏真聽到中庭有輕微的腳步聲,正朝着這邊而來。
疏真從幽思中瞬間驚覺,這樣熟悉的腳步聲,在薄雪上沙沙輕響,傳入耳中,是那樣的溫暖。
“蕭策……”
她擡起頭,盈盈美目中,閃過驚喜的複雜光芒,彷彿是想到了什麼,笑容有些滯意。
“這麼晚還在看奏摺?”
蕭策星目一閃,心疼的輕責道。
他隨即敏銳的感受空氣中的陰霾氣息,皺眉道:“怎麼了,有不順心政務?”
疏真微微頷首,凝視着他俊朗剛毅的眉目,心中卻是莫名一酸,“還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不說也罷……”
話未說完,一件輕羽罩袍便披在她的身上,蕭策俯下身,替她繫好繩絛,輕聲道:“夜已經深了,你也該睡了。”
他取過桌上未完的奏摺,將它們分門別類收好,然後挽了疏真的手,兩人一起走出勤政殿。
夜涼如水,兩人漫步在宮道之上,彼此之間的氣息都可以感覺到。
“石秀剛纔來過?”
“嗯……”
疏真的笑意帶了一絲苦澀,隨即卻很快隱沒,她笑靨如花,貼着蕭策耳邊呵氣,“你吃醋了?”
蕭策的面上現出一片紅暈,眼中的寵溺卻是清晰可見,“你的品味還沒低到如此地步。”
“哈哈哈哈……”
疏真放聲大笑,幾乎要將胸中鬱積的塊壘吐去,她笑意盈盈,眉眼頓時色若春曉,毫無平日的端華威儀,蕭策居然看得有些癡了。
“你在看什麼?”
熱氣在他耳邊吹拂,不似挑逗,倒象是調侃捉弄,蕭策也不回頭,單手抱住惡作劇的身邊人,將她環在胸前,兩人頓時再無任何空隙。
“石秀若再給你添任何難題,我便將他府兵的所有俸祿都浮沒——長江水道湍急,浮沒一兩艘補給也是自然之事。”
他的聲音一本正經,說的居然是如此犀利歹毒,倒是讓疏真撲哧一聲笑倒,簡直直不起腰來。
蕭策眼中暖意更濃,“有什麼煩心的,也不要老是一個人操心,吩咐下面人奔走便是。”
“我明白……”
疏真伏在他胸前,不知怎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的聲音有些含糊,“蕭策,假如……”
“嗯?”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不是公主,而是一個平凡女子,你還會愛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