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瀲灩,清泓中卻見人影搖曳破碎,點點漣漪之下,疏真只覺得意興闌珊,一口鬱氣積於胸口,卻是無處排遣。
“天下人皆如此看我,那也就罷了……可是……蕭策,到頭來,連你也是如此認爲。”
她咳了一聲,終是不顧而去,身*院靜謐,水波依舊。
*****
遵照朱聞的手令,鎮邊軍調出最精銳之中軍,奔赴邊陲清剿。
此番朱聞卻沒有親至,而是坐鎮宮中,閱覽戰報而已。
他拈了一紙信箋,笑道:“那顏族長先前花了大價錢才贖身回去,此番又遭我軍清剿,敗退之餘,竟寫信來責我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真是可笑,本侯何時與他約定,從今後不再相殺攻擊?!”
他停了一停,眉目間笑意更深,讓一旁的衛羽心中一凜,有不好的預感,“若是本君將他擒拿送至王城,卻不知他該抱着我哪位兄弟的大腿,哭訴救命?!”
衛羽一急,正要勸解,朱聞冷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真把他抓到王城獻俘的——一旦邊境靖寧,又要有人以此爲藉口,惦記我手上的兵權了。”
衛羽這才鬆了一口氣,卻是眼睛一轉,笑得有些詭秘,“君侯這個模樣,倒是跟疏真姑娘有些象。”
“哦?何處相象了……”
“都是這般陰陰的,有些狡詐的笑,看着就讓人心裡發涼。”
衛羽在看到朱聞驀然沉下的面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跳了起來,彷彿被火燒着了似的,朝外急奔。
他尚未來得及喘息,卻聽殿中隱約有低沉笑聲,仔細聽來,竟頗是歡暢——
朱聞笑不可抑,清俊面容因而染上微薄暈紅,那並非是平日的森然怒火,而是心下的竊喜和溫馨——
“在一起久了,連神情也會酷似麼?”
他喃喃低問,飛檐之下鐵馬錚錚,日光如水一般緩緩瀉下,照得一殿安晏。
隨後幾日,燮國王城的消息卻越發詭異,王城中忽爾有私兵對峙撕殺,忽爾又緊閉城門,一人莫出。
又過了一日,王城之中竟傳出消息——燮王不僅未死,反而從彌留之態中醒來,身體大爲好轉!
此變一出,觀望靜待的朝廷自不必說,就連其他諸侯,也覺得目眩神迷,莫衷一是。
且不管世人如何議論,燮王朱炎卻是於三日後便升殿受羣臣朝拜,據說面色紅潤,體態安詳,實不象有恙在身。
這話一傳出去,天下爲之譁然,閒人自是物議鼎沸,燮王朱炎卻是渾然不顧,甫一露面,就施展雷霆手段,對暗中作祟之人快刀斬亂麻,一時城中有十數位達官遭殃,血染市口,人人悚然。
隨後便有王詔發出,道是世子身有宿疾,連月來爲父親侍湯藥,終至病情加重,特恩准他回家暫休,一應大事卻是不勞他煩心了。
隨即,王后宮中也連換好幾位宮人宦者,王廷侍衛也是煥然一新,原本之人或升或調,更有人被喚去問話後,便生死不知。
這般驚風密雨,一一傳至朱聞案頭,他泰然視之,心下卻是暗凜,若真揮軍而下,又懵懂進入王城……老狐狸奸詐狠辣,只怕不會容自己活着回來!
衛羽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看着密報上描繪那些舊相識的悽慘醜態,不禁快意道:“先前我們被貶到這蠻荒邊陲,這些大人們那個嘴臉啊,嘖嘖,想要領全兵器糧草,都要受他們刻薄半天,如今真是報應不爽!”
疏真在一旁飛針如雨——她的左手已越發熟練靈活,“先別高興的太早,沒聽說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
朱聞一凜,皺眉道:“你是說……父王也會對我們有所舉動?!”
衛羽在一旁聽了,搖頭道:“這件事從頭到尾,與我們有什麼干係?!王上未必會這般昏聵。”
朱聞卻是若有所悟,“如今王城中正在肅清,各方勢力都遭到重創,他未必能讓我們逍遙自在。”
****
詔令果然不日而下。
朱聞接到白底黃綾專封,面上神情變幻不定,煞是古怪。
“怎麼了?”
疏真這回倒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她原本以爲,燮王要麼吹毛求疵,下詔責問朱聞;要麼褒獎他獨善其身,把他放在衆人嫉恨的目光上明烤。這番不賞不罰,卻是什麼意思?
朱聞清俊面容上,破天荒的露出一絲澀意,他乾笑一聲,道:“那老狐狸……竟是要我回京,他要親自爲我賜婚!”
只聽“噗”的一聲,衛羽正在品茶,受這一嚇,竟是掌不住,險險噴了出來。
察覺朱聞的目光移開,異常陰沉不善,衛羽嗆笑道:“如今還有名門貴女願意嫁你嗎——你的*嗜殺之性,早在京城流傳年餘了!燮王想把哪家小姐賜你?”
朱聞瞪了他一眼,搖頭道:“他沒明說。”
他又仔細讀了幾遍,面色卻越發沉凝,“說是賜婚,卻已命人爲我在京中開建府邸——這是要我在王城長居的意思吧!”
他頓時心中大怒,冷笑道:“真是如意算盤,以一句父子久別,就要將我長滯王城,架空我在北疆的軍權勢力——真要逼我兵戎相見嗎?!”
(已經過0點,這其實還是4日的份,此外還欠大家兩章,我都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