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亮鳳婧衣便醒了,也沒有叫醒他就自己一個人收拾着周圍能用上的東西。
這裡雖是個好地方,但沒有藥沒有食物,終究不是能久留之地,還是要及早找到出路纔是正事。
她收拾好東西再回到房間,夏侯徹已經起了,大約是因爲昨天夜裡一番小的爭執,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你先在這裡等着吧,我出去到周圍看看。”
她一個人倒是快些,帶上他反而諸多不便,也不利於他身上的傷勢必恢復,索性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裡養傷,她自己出去找出口,等找到了再來帶他走。
“朕還沒有無用到那個地步,一起去。”夏侯徹道。
“行了,就你現在這樣,帶着你還麻煩。”鳳婧衣不加掩飾地道。
她一個人走得快些,也許能儘快找到,他這兩日本就有些發燒,若是再跟着她一起,傷勢惡化了,又沒有好的藥醫治,若是等不到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這人偏偏就是這麼不知好歹,就是懶得理會她的一片苦心。
夏侯徹不說話,卻自己拄着木棍先她一步出了門等着,要他在這裡等,那是不可能的事兒。
鳳婧衣看着他,不耐煩地道,“你能不能安份兒點,少給我來點麻煩?”
“朕只是受傷,又沒死,怎麼就不能去了?”夏侯徹固執道。
她爭執不過,便也不再管了,“你自己愛跟不跟,出事了我不管。”
雖是這麼說着,卻又還是一邊走,一邊小心注意着後面的人,生怕有個什麼意外。
鳳婧衣走在前面,自動將路面上的障礙除去,以免後面的人走得不方便。
夏侯徹看在眼裡,沒有說話,眼底卻溢滿了笑意。
兩個人在谷中轉了一天,最終也未能在四面峭壁的山谷尋到其它的出路,於是不得不再回到他們落下的寒潭附近,尋找看有沒有能再回到上面的機關。
其它的人一定還會想方設法地找他們,他們若是一直困在這裡,恐怕就是他們能找到雪域城內,也難以再找出他們。
“看看那些夜明珠,有沒有有問題的。”夏侯徹道。
鳳婧衣聞言去一一查看寒潭邊的夜明珠,發現了一顆竟是可以轉動的,隨即一道石壁便開了一道門,隱約可見有向上的階梯,兩人頓時喜出望外。
“走。”她扶上夏侯徹進了石,沿着石階向上。
可是,他那有傷的腿,加之內傷也不輕,實在不適宜這樣的耗費體力的路,一步沒站穩還險些滾了下去。
鳳婧衣見他面色都慘白了幾分,便扶他停了下來,“你還好吧!”
“沒事。”夏侯徹道。
她擔憂地嘆了嘆氣,扶着他先坐了下來,“你等等,我上去看看。”
夏侯徹點了點頭,額頭都有些冷汗涔涔。
鳳婧衣一個人先沿着石階往上走,可是這樓梯的卻跟沒個盡頭似的,走不到盡頭,也看不到盡頭,這是夏侯徹現在的身體完全無法負荷的。
可是,不往上走,他們也沒有辦法再有第二條路出去了。
她折了回去,道,“上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撐不撐得住?”
“不就那麼幾步路,走吧。”夏侯徹道。
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還能被這麼一段路給難住了?
鳳婧衣扶着她他一邊走,一邊叮囑道,“要是走不了了就說話。”
夏侯徹沒有說話,只是咬緊了牙關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階往上走。
一路他倒是沒怎麼說累,倒是她一直不放心,走一段又強制要求歇一會兒才繼續,但是他身體卻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一路只有夜明珠的光亮,他們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這樣走了多少日子,直到帶着的食物和藥物都用光了,兩個人都漸漸沒了體力,終於還是爬完了漫長的梯子了。
只是,夏侯徹已經開始發起了高燒,雖然一直強撐着,但卻是着實不容樂觀。
石室冰冷,只有他們帶着的夜明珠有着光亮,卻也一直找不到出去的出口,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藥,他們的體力也快到了極限。
就好像被關進了一個巨大的黑匣子,他們找不到出口的地方,一直在黑暗中徘徊尋覓,從谷中爬到這裡,夏侯徹已經耗盡了全部的體力,人又一直高燒不退,已經漸漸陷入了昏迷。
她將他留在原地,放了夜明珠在他跟前留做記號,一個人去周圍尋找出口或是能用的東西,可是,周圍都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只得選擇折回去。
“夏侯徹,你怎麼樣?”她跪坐在邊上問道。
閉着眼睛靠着石壁的人沒有出聲,也沒有睜開眼睛。
鳳婧衣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燙手得嚇人。
她也記得不他們有幾天滴水未盡了,她自己都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何況是一直重傷在身的他,可是這周圍沒有水,沒有食物,什麼都沒有。
她咬了咬牙,拿隨身的短刀將自己手上劃開一道口子,將血滴進了他的口中,大約是生存的本能,他感覺到脣上的溼潤的東西便微微張開口嚥了下去,只是太重病重卻沒有發覺那是血而不是水。
半晌,她自己包紮好傷口,起身繼續去找出口,可最終也是無功而返。
夏侯徹狀況愈來愈不好,起先她有時候還能叫醒他,漸漸的能叫醒他的次數越來越少,連呼吸也越來越弱了。
“夏侯徹,你說了我們要一起活着回去的,我們說好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她聲音沙啞而哽咽,透着無盡的恐懼與害怕。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不想讓他死在這裡,可是她彼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半晌,夏侯徹虛弱的掀了掀眼簾,有氣無力地出聲,“朕還沒死,哭什麼哭?”
鳳婧衣抹了抹眼角,看到他清醒了笑了笑,“你怎麼樣?”
“陪朕說說話,說說話就不會再睡着了。”他握緊了她的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你要我說什麼?”她道。
夏侯徹凝視着她,低語道,“這麼多年,朕一直想知道,離開大夏之後,你可曾有過念頭回來找朕?”
鳳婧衣垂下眼簾,半晌沒有言語。
“當真就一次沒有想過?”他見她不說話,繼續問道。
“我想過。”鳳婧衣哽咽出聲,道,“可是我不能。”
在得知有了孩子的時候,她有想過去找他,在孩子出生之後被送走她想過向他求救,甚至在她成親之前也都想過,可是她又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那樣做。
夏侯徹苦笑,“朕就知道。”
她這個人,從來心裡想的與嘴上說的都是擰的。
“孩子出生以後,我就常常在想,若是你看到他們,當是多麼高興。”鳳婧衣幽幽訴說着這些年從來不敢輕易對他人言的心事。
“可是你那麼狠心,一直不肯讓朕知道。”夏侯徹說着,手上的力道緊了幾分,卻也是沒有幾分力氣。
她對別人都寬容,獨獨對他對她自己,總是一次又一次狠下心腸。
“便是你再怪我,這些年的事再重來一次,都還是一樣的結果。”她笑了笑,說道。
性情使然,他們都是不敢輕易去放下防備的人,愛上一個人很難,與之相守卻更難。
夏侯徹長長地嘆了嘆氣,道,“確實。”
最初的最初,誰又何曾想到自己會愛上一直恨之入骨的仇敵呢?
身份的對立,國仇家恨的對立,註定他們難以走到一起。
不過,她今日對他吐露這番心事,也是難得了。
“要是我們出不去了,死在了這裡,怎麼辦?”她有些惶然不安地問道。
“不會的,一定還會有出路。”他堅定地說道。
若是沒有兩個孩子,便真是與她死在了這裡,他也是甘願的,可是兩個孩子還在盛京,他們不能不顧他們。
鳳婧衣稍稍定下幾分心神,問道,“你還能走嗎?”
他們不能一直在這裡等着,就算找不到也還是要去找,總不能一直在這裡等死。
夏侯徹深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道,“扶朕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兩天是昏睡了多久,但可見是真把她嚇壞了。
鳳婧衣起身,扶着他起了身,又擔憂道,“你真能走嗎?”
“走吧。”夏侯徹道。
雖然腿像灌了釺一樣,但也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坐以待斃,他們兩個人誰也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
“要是實在走不了,還是別勉強了。”鳳婧衣見他走得艱難,心疼地勸道。
“朕不想死在這裡,朕還要回去等着你再回到盛京,等着咱們的孩子長大,不能死在這裡。”夏侯徹一邊走,一邊咬着牙低聲說道。
他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的兒子成爲無父無母的孤兒。
鳳婧衣鼻尖一酸,卻又強忍着沒有說話,只是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在黑暗裡行走着。
突地,他停了下來,道,“等一下。”
兩人停了下來,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方向,竟有着絲絲奇怪地聲音。
仔細聽過之後,兩人相互望了望,“是風聲。”
那是風吹進來發現的聲音。
“走。”夏侯徹催促道。
鳳婧衣扶着她走走停停,尋着聲音她的方向,終於在走了好一段路感覺到了陣陣的涼意,也順利尋到了那條發出聲音的細小縫隙。
她扒在縫隙,感覺到自外面吹進來的寒風,雖然寒意凜然卻止不住心中的喜悅,“附近一定有機關,快找找。”
兩人藉着夜明珠的光芒,在附近尋找着可以開啓的機關,雖然費了好一番功夫,但總算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夏侯徹轉動着機關,隨之便有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那縫隙緩緩開啓一道口子,呼嘯的寒風從外面涌了進來,吹得兩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卻又相互望着對方止不住地笑了。
外面天剛矇矇亮,她扶他走了石門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雖然不知是在什麼地方,但也隱約感覺是出了雪域城了。
相較於她眉眼間的喜悅,夏侯徹卻多了幾分憂慮,他自然希望他們能活着出來,可他卻又怕再回去了,一切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她最終又會回到該死的北漢。
朝陽出聲,照耀在冰天雪地的世界。
她扶着他到了避風的地方休息,取了冰捂化成水了給他,道,“要不你在這裡等着,我先去找人來。”
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實在擔心會走不出去。
“你是想扔下朕跑了?”夏侯徹虛弱地斜了她一眼。
“行了,算我沒說。”鳳婧衣懶得再與他爭辯,休息了一朕便又扶着她上了路。
一路走了好遠,兩人聽到了馬蹄聲,循着聲音望去看到一行人正策馬而來,她連忙用盡了力氣出聲出救。
過來的是鳳景,帶着一行人聽到了聲音便勒馬停下了,看到遠處雪地裡的兩人,側頭向邊上的親衛吩咐了幾句,便帶着人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