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得讓她不知所措。

盛京所有人都以爲軍師容弈在京城,卻不知他根本就沒有從南唐回來,暗中一直在追查南唐長公主和南唐皇帝的下落。

所以纔會瞞過隱月樓在盛京的重重耳目,尋到了被她藏在北漢的鳳景,抓住了她最重要的軟肋。

再之後,他與軍師容弈再說了些什麼,她聽得有些恍惚,只是隱約記得他說要親赴北漢將鳳景抓回盛京來崢。

不知過了多久,容弈離開了。

夏候徹皺着眉頭看着她,“怎麼那麼不小心?”

“手滑了。”鳳婧衣極力冷靜地回道客。

明明是滾燙的茶水澆在了身上,她卻覺得周圍如置冰淵一般的冰冷徹骨。

“孫平,差人去凌波殿給鈺良儀送身衣服過來。”夏候徹說着將她抱進了平日休息的內殿,一件一件除去她已經溼掉的衣裙,看到腿上紅紅的一大片,取了燙傷的藥膏過來細心地抹上,“就沒有什麼要跟朕說的嗎?”

“要我說什麼?”鳳婧衣語氣並不好,此刻也好不起來。

“上官家與南唐皇室關係匪淺,他們的下落,你是否一早就知道的?”夏候徹說話的聲音不可謂不溫柔,溫柔得讓人有些害怕。

“嬪妾不知。”鳳婧衣道。

“是嗎?”夏候徹似笑非笑,伸手拉了被子裹在她身上,說道,“不管你以前與南唐皇室有什麼樣的瓜葛,現在你已經是大夏的人,是我夏候徹的女人。”

鳳婧衣抿着脣,沉默地望着她。

“皇上,衣服送來了。”孫平在外面道。

夏候徹起身出去將衣服給她拿了進來放在牀邊,擡手理了理她鬢角的髮絲,聲音溫柔而無情,“素素,朕不喜歡背叛的人,不要讓朕失望,”

鳳婧衣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她想,她註定是要讓他失望了。

“好好睡一覺,朕忙完再送你回去。”夏候徹低頭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起身去了外面的書房繼續他繁忙的政事。

屋內漸漸安靜得可怕,也冰冷得可怕。

鳳婧衣蜷縮在被子裡還忍不住瑟瑟發抖,她不敢閉上眼睛去睡覺,一閉上眼睛便會浮現鳳景稚氣的臉龐,那個總是躲在她背後的小鳳景,那個在宮變生死之際站在重傷的她身前要保護她的小鳳景,那個笑着說要讓她成爲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子的鳳景……

如今,他即將落於敵手性命難保,她該如何讓他安全脫身才好?

若是她的大將軍在該有多好,他一定會告訴她該怎麼辦,她不會如此害怕,不會是一個人孤身奮戰。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漸漸的屋內的光亮暗了下來,有宮人進來掌了燈。

鳳婧衣擡手抹去眼角淚水的痕跡,起身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對着鏡子理了理頭髮,略顯蒼白的脣輕語,“夏候徹,你既要我死,那就看看到底是誰先死。”

反正她躲在這裡害怕,他也不會放過她和鳳景,不如反擊與他拼死搏上一回,尚還有一線生機。

夏候徹處理完政事,進門之時只見到她坐在桌邊支着頭正小睡着,伸手輕輕拍了拍肩膀,“怎麼坐這裡睡着了?”

“你忙完了?”鳳婧衣揉了揉眼睛,問道。

雖是笑着,眼眶還有泛紅的痕跡,讓人打心底裡生出心疼之意。

夏候徹牽起她出了皇極殿,接過侍從遞來的披風給她繫上,說道,“走吧,朕已經餓了。”

鳳婧衣沒有說話,只是與他牽着手並肩走着,難得地乖巧柔順。

她恨他,恨他的冷血無情,恨他的一再步步相逼,但她卻不得不需要他的寵愛。

終有一日,她也會將這份恩寵磨礪成他穿心的利刃,給他最沉痛錐心的一擊。

只是她未曾料到,那會是一把雙刃劍,刺了他,也傷了她自己。

凌波殿,沁芳等人早已經張羅了一桌精緻的晚膳,見到皇帝與鳳婧衣攜手而來,一行人齊齊出門見禮,“皇上,良儀,晚膳已經備好了。”

“嗯。”夏候徹應了應聲,帶着鳳婧衣進門到桌邊坐下。

沁芳連忙上前爲兩人佈菜,瞅見鳳婧衣有些異樣的面色,心中便開始覺得不安起來。

因爲在她的印象中,她是極善於掩飾自己的人,可是今日她卻神色這般怪異,且還是在夏候徹面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夏候徹倒是面色如常,晚膳也吃得極有胃口,可是落在鳳婧衣眼中卻是另一番滋味,他如此心情甚好的樣子,大約是因爲將要把她和鳳景一網打盡而心生喜悅吧。

沁芳見鳳婧衣並未怎麼動筷子,心下的不安便更強烈了,這些都是她極喜歡的菜色,通常她都會多吃的,今日是怎麼了?

以往不管與夏候徹之間發生什麼,她也從來不會爲人耽誤自己吃飯睡覺,除非是她們自己人之間有什麼大事發生,而她一時還無對策纔會如此。

“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夏候徹溫聲笑問。

“沒有。”鳳婧衣端着碗吃了幾口,是什麼滋味卻全然不知道。

鳳景如今落在他的手裡,現在身在何處,他們要如何將他帶回來,她都一無所知該如何制定營救計劃?

夏候徹盛了湯遞過去,道,“不想吃菜便喝湯,今天這湯燉得極好。”

“謝皇上。”鳳婧衣接過碗,低着眉一口一口地喝道。

她想,大約也就是今天,她才第一次見識到這個男人的深沉可怕,他的心機遠遠超出她所預料的。

可是,他明知道她是南唐人,還故意讓她聽到這一切,又是何用意?

僅僅是想試探她的是否還向着舊主,還是……已經懷疑她的身份了?

可細細一想,他若是已經起疑她的身份,只怕也不會是與她這樣坐這裡吃飯了,想來只是試探她而已。

所幸她行事謹慎,一直未曾與朝中的南唐舊臣再有任何聯絡,否則早就一敗塗地了。

如今,他只是懷疑上官家帶着南唐投降大夏是長公主授意,只是苦無證據罷了。

一頓晚膳,鳳婧衣吃得全然不是滋味,卻又不得不極力打起精神應付夏候徹今夜的留宿,只是這般明裡你儂我儂,癡纏不休,暗地裡卻是血雨腥風,鬥個你死我活的日子,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偌大的浴室裡只有溫泉水潺潺而流的聲音,兩人都沉默得沒有一句話。

因着她腿上燙傷了不能沾水,夏候徹只是讓她在浴池邊上給捏着肩膀,可她一隻手傷着,只有一隻手能用,這也確實是個累人的差事了。

半晌,夏候徹伸手按住她的手,“怎麼都不說話了?”

他自然知道她是爲了得知南唐皇帝之事而如此,他可以不計較她之前與南唐皇室的種種瓜葛,只要她以後安安份份地做大夏後宮的妃嬪,他一樣可以寵着她。

可是,她若因爲南唐皇室而背棄於她,他縱是不忍,也斷不會因爲一個女人而誤了大局。

鳳婧衣依舊沉默,無話可說。

夏候徹轉過身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侍寢專心點。”

鳳婧衣擡頭望着他,因爲室內的熱氣皮膚沁着細細的汗,有些微微的紅,別有一番撩人的媚色。

他不喜歡她此刻目光裡的冷淡,落下的吻便也不復溫柔,兇狠又激烈的糾纏着她的脣舌,靈活的手剝去她身上單薄的寢衣,溼熱的脣沿着光潔如玉的肌膚輾轉,最終流連於雪膚挺立誘人的紅果。

她不由縮了縮身子,軟着聲音道,“出去好不好?”

她知道,這樣的時候跟他對着來,受虐的也是自己。

夏候徹捏着她的下巴,在脣上落下一吻,隨即便將她抱起上了岸去往外面的寢室。

她剛剛一落到牀上,男人健壯的體魄便壓了上來,轉眼功夫她便被剝得身無寸縷,男人的手沿着她的腿一路輾轉而上,探入那隱秘敏感的所在,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移動,勾起她潛藏在靈魂深處的愉悅。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憎惡這個男人,卻又每每在他身上享受到***蝕骨的快樂和滿足,即便那只是身體上的滿足而已。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極盡憐愛的吻不斷落在她的臉上,沙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低喃着她的名字,“素素,素素……”

她急急地喘息,伸手撫着他健碩的胸膛,體內的洶涌的情潮不再滿足於他溫柔的撫弄,媚聲求道,“皇上……”

他卻在此時收手,一寸一寸地撫摸着她姣美的身體,任她被慾火折磨卻也不急着佔有她……

她難耐地纏上男人強壯的身軀,無聲地訴說着自己的渴求,發出媚人的呻/吟。

她被慾火折磨,他又何嘗好過,火熱的硬/挺抵上溼滑緊窒的細縫,重重地撞入她體內……

美妙的充實感讓她不由發出快慰的嘆息,“嗯……”

“真是個折磨人的妖精……”他喘息的低笑,復又吻上她嫣紅的脣,脣舌交纏不休。

旖旎漸生,一室風情,男人粗重的喘息與女子媚人的輕吟久久不息。

兩番激烈的歡愛過後,夏候徹閉目躺在牀上,似睡非睡。

鳳婧衣躺在他的臂彎裡卻睡意全無,側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側臉,眼底神色變幻。

牀下有一處機關,就在她伸手可觸的地方,裡面藏着一柄削鐵如泥的短劍,在無數的夜晚這個男人睡在她身邊,她都想過拿出那把劍殺他。

這樣的想法,在今夜尤其強烈。

於是,她翻了個身朝牀邊挪去,可是男人長臂勾了過來,薄脣咬着她的耳朵,曖昧低語,“折騰了兩回還有力氣跑?”

鳳婧衣按住他又開始興風作浪的手,道,“渴了,想喝水。”

“躺着吧,朕去拿。”夏候徹起身披上袍子,到桌上倒了茶水過來,一如個溫柔的丈夫。

可是她知道,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她的良人,他只會是她的仇人。

鳳婧衣喝了水把杯子遞給他,他接過放到牀邊的小几上,復又躺了下來重新將她摟入懷中,觸到她冰涼的腳皺了皺眉,“這手冷腳冷的毛病,怎麼還不見好,太醫院這幫吃閒飯的。”

“這又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入冬了,在宮裡就別亂跑了,朕讓孫平去清寧宮支應一聲,往後冬日裡就不用過去請安了。”夏候徹溫聲道。

“皇上想讓嬪妾落個侍寵而驕的罪名嗎?”鳳婧衣道。

邵皇后極重視她的地位,她若這般公然不將她放在眼中,只怕以後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這宮裡的敵人已經夠多了,她可不想再樹立一個勁敵。

“這幾日安頓好朝中事務,朕便要起程去北漢了,你一起上路。”夏候徹道。

鳳婧衣沉吟了半晌,應道,“嗯。”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把她帶去,都是對她營救鳳景是有利的。

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自己是一夜也未能入眠。

天還未亮,簾外傳來宮人來往的腳步聲,孫平在帷帳外道,“皇上,快到上朝的時辰了。”

“嗯。”夏候徹應了聲,起身下牀。

鳳婧衣也跟着起來伺候他更衣束髮,瞧着他洗臉的時候問道,“你不能放過鳳景和她嗎?”

夏候徹動作一滯,凜冽的眼神冷冷地掃了過來,“朕爲什麼要放過他們?”

鳳婧衣抿了抿脣,繼續說道,“鳳景他只是個孩子,大人之間的恩怨本就與他無關,你何苦去爲難他?”

其實,若非每每被逼到了生死之際無路可走,她不會去做什麼南唐長公主,更不到走到今天這一步。

“朕的親兄弟代我前去南唐,結果死在南唐手裡,朕的母妃因此瘋了,幾番險些殺了朕,有生之年若不能將南唐皇室趕盡殺絕,難消朕心頭之恨。”他望着她,目光有着瘋狂的恨火在蔓延,還有着對她深深的失望“素素,這樣的話朕不想再聽到,更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

鳳婧衣自嘲地笑了笑,決然說道,“他們殺了你皇兄,你要殺了他們報仇,可是當年是你的好皇兄和蘭妃先對他們下手,他們的母妃活活被他們燒死,長公主爲母報仇亦是天經地義,又有何錯?”

“他們沒有錯,朕殺他們報仇也沒有錯,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要麼他們來殺了朕,要麼就是朕殺了他們,斷斷不會有共存於世的可能,朕沒有那麼仁慈,沒有那一笑泯恩仇的本事。”夏候徹字字都帶着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鳳婧衣嘲弄地笑了笑,終究是註定要你死我活,她怎麼還天真的以爲能與他爭出個是非對錯,當真是可笑至極!

夏候徹看着她笑意薄涼的樣子,心頭頓起一陣怒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冷警告道,“上官素,你若是乖乖在這宮裡待,朕一如繼往寵着你,你若一心向着南唐,那你和上官家就等着給鳳家陪葬吧!”

“嬪妾謹記。”鳳婧衣望着他怒意翻涌的黑眸,決然回道。

夏候徹面色沉沉地拂袖而去,掀翻了盛水洗臉的玉盆,留下一地狼藉。

孫平等人候在外面,聽到裡面的響動,頓時打了個寒顫,看到夏候徹掀簾而出,連忙跟着一道離開。

可昨個兒不是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又吵起來了?

沁芳等人恭送聖駕離去,方纔進了內室,看到一地狼藉連忙上前收拾,“這是怎麼了,皇上走的時候好似很不高興。”

“他不高興的日子還在後面。”鳳婧衣望着夏候徹離去的方向,眸底掠過一絲幽冷的寒芒。

夏候徹,不是我不放過你,是你不給我們生路。

沁芳吩咐着宮人將地上收拾乾淨,方纔問道,“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辰還早,良儀再睡一會兒吧。”

鳳婧衣披上外袍,問道,“青湮起了嗎?我想下盤棋了。”

“起了,我這就去叫她過來。”沁芳雖不解她此刻心裡盤算着什麼,但以她在南唐服伺她數年的經驗來看,她是遇到了解不開的難題了。

沁芳叫了青湮過來,鳳婧衣已經在榻上窩着了,整個人裹着皮裘裡,面色並不怎麼好看。

“怎麼了?”

鳳婧衣低垂着眼簾,拈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盤,說道,“你在隱月樓三年,以你的估計,你們能有多大把握殺了他。”

“誰?”青湮一時不解。

“夏候徹。”鳳婧衣冷冷地吐出這個名字。

青湮沉吟了半晌,說道,“傾其所有,尚可一搏。”

她本以爲一個皇家子弟出來的皇帝,即便身手過人也不會有多了不起,可是上一次的交手讓她認識到,那個人的實力遠遠在她這個常年刀口生活的人之上。

這樣一個才智與武力兼具的人,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

她們要在這個人的手上謀算南唐,無疑是一條艱難的路。

鳳婧衣摩挲着手中冰涼的棋子,深深地沉默着,她終究是小看了這個十三歲起便在沙湯摸爬滾打的男人。

對付他一個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他周圍還有軍師容弈,大將軍方潛,丞相原泓,個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是有什麼變故?”青湮問道。

她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才讓她不得不對那個男人生出了提早滅口的想法。

“等我想出對策再說吧。”她重重嘆息道。

兩人一盤棋下完,天已經大亮了,沁芳進門道,“良儀昨晚也未吃多少東西,我做了小餛飩,可要吃些?”

鳳婧衣無奈笑了笑,道,“倒真有些餓了。”

三人在房中一人吃了一碗餛飩,鳳婧衣方纔梳洗妝扮去清寧宮給皇后請安,也是去給墨嫣接頭。

“鈺良儀回宮這些日氣色都不見好,太醫也不好生照看着。”皇后甚是心疼的樣子,嘆息說道。

“太醫們如今都緊着蘭妃那裡,哪還顧着上咱們這些個,嬪妾這兩日染了風寒差人去請太醫過來,三催四請人才來了,還是個醫術不精的。”胡昭儀說道。

皇帝回宮數日也未召幸任何人,昨晚卻又是宿在了凌波殿,這鈺良儀還真是有些狐媚手段啊!

“蘭妃大病又重傷在身,太醫緊着那邊也是皇上的意思,別在這些小事上去擾了聖心。”皇后安撫道。

不想聽到蘭妃這兩個字,偏偏這些日一個個都在她耳邊提這個名字。

皇帝是掛心蘭妃不假,可照這鈺良儀受寵的樣子瞧,只要費些功夫想來也不會讓靳蘭軒以後在宮裡一人獨大了去。

靳蘭軒受寵了有太后撐腰,她這個皇后哪裡還有位置,上官素再怎麼受寵,上官家也是南唐降臣,怎麼也不可能威脅到她的利益。

“是,皇后娘娘。”衆嬪妃連忙應道。

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望了望鳳婧衣道,“鈺良儀若是身子不好,最近就不用日日來清寧宮了,好好養傷纔是正事,一會兒讓墨嫣給你拿些山參和血燕回去,好好補一補,天天這小臉煞白的,本宮瞧着都心疼。”

“皇后娘娘還真偏心,盡顧着鈺妹妹了。”胡昭儀笑語道。

“就知你是個小心眼兒的,自己一會兒隨墨嫣過去,有瞧上什麼的帶一件回去,莫再說本宮偏着鈺良儀,不顧你這也生了病的。”皇后笑道。

鳳婧衣同胡昭儀一道起身謝恩,“嬪妾謝皇后娘娘垂愛。”

她當然知道皇后一再關心她的用意,經過了早上那件事,夏候徹只怕好些天看都不願看到她了。

“罷了,坐這裡也沒趣,清寧宮小花園裡的海棠還開着,一起去過去瞧瞧吧。”皇后說着,伸手扶上墨嫣的手,先行起身朝外走。

衆妃嬪也陸續跟了出去,這已經開始入冬了,海棠也都謝了,不知皇后這時候請她們來賞花又是什麼意思。

園子裡是有幾株海棠,可也謝得七零八落了,邵皇后有些可惜地嘆了嘆氣,“昨個兒還開着呢,今早這一場風吹成了這般模樣,這兩盆寒蘭倒是開了,只可惜了這海棠,一落了白白讓人踏成了泥了。”

一起過來的哪個不是聰慧過人的,誰都聽得出皇后這番話的言下之意。

她將她們這些人比作這秋海棠,將蘭妃比作那寒蘭,後宮女子的榮辱皆繫於帝王恩寵,蘭妃若是得了寵,她們便也就如這落了海棠花一般,被人踩在腳下了。

“蘭花開的再好,也不過是盆上不得檯面的草罷了,哪裡有牡丹芍藥那些美。”鄭貴嬪道。

宮中誰都知道,蘭妃當年是許了大皇子的,兩人早有婚約,大皇子在南唐歿了,她才被皇帝封爲蘭妃,一個女子與人有過婚約,又瘋了好幾年,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不喜歡的,自是有人喜歡。”皇后微微傾身,嗅了嗅蘭花的香氣,笑語道,“這花香倒是清冽,各位妹妹都帶一盆回宮擱着。”

鳳婧衣沉默地瞧着熱鬧,這皇后當真是玩心計的高手,藉着賞花敲打衆人要防着蘭妃得寵,又一人送一盆蘭花,讓人天天看着心裡添堵,煽動着她們去對付蘭妃。

可是她摸不準皇帝現在對蘭妃到底是什麼打算,只得藉着她們去投石問路,管她們與蘭妃鬧得如何,也不會與她有多大的干係,她這個皇后之位還是穩穩的。

誰也不想看這蘭花,可是卻還得一個個齊聲謝恩“謝皇后娘娘賜花。”

這花看完了,衆嬪妃也就先後從清寧宮散去了,墨嫣帶着鳳婧衣去挑山參,進了庫房的密室,便立即道,“北漢出事了,鳳景……”

“我知道了,他在夏候徹手裡。”鳳婧衣平靜地說道。

墨嫣震了震,“你如何知道了?”

“昨天容軍師已經稟報了夏候徹,我就在旁邊聽着。”

墨嫣沉吟了半晌,歉意地說道,“是我和公子宸疏忽了,害了鳳景。”

“這不怨你們,便是我也沒料到,他一直還在暗中追查,鳳景被找到也是早晚的事,是我太低估了他這個人的心計。”鳳婧衣神色沉冷地說道。

“可是現在鳳景被藏在哪裡我們的人都未曾追查出來,你可有辦法救人?”墨嫣深知這鳳景這個弟弟對於鳳婧衣的重要性,人是一定要救的。

“鳳景還藏在北漢,夏候徹準備親自過去把人帶回來,想要利用鳳景引我出來。”鳳婧衣說着,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恨意難掩。

“那該如何是好?”墨嫣擔憂地問道。

夏候徹既是做了這般打算,他們再想要救人,更是難如登天,稍有差池便會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可是,以鳳婧衣對這個弟弟的疼愛,又是根本不可能將他棄之不顧的。

“夏候徹會把我也帶去北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鳳婧衣道。

墨嫣無奈地嘆了嘆氣,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鳳婧衣搖頭,“我不知道,只能放手賭它一賭了。”

“可若暴露了你的身份,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棄了。”墨嫣勸道。

“母妃因救我死了,上官將軍又因我死了,我不能再看着我唯一的弟弟再死在這些大夏人手裡,絕對不能。”鳳婧衣決然地說道。

“我們現在連他將鳳景藏在哪裡都不知道,一旦夏候徹去了北漢,要在他手上救人,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就憑我們的力量根本是做不到的。”她在大夏也是數年,對於那個皇帝的心計和手段一直不敢小覷。

“所以,我們需要幫手。”鳳婧衣望向墨嫣,鄭重說道。

“幫手?”墨嫣不懂她的意思,她們只有一個隱月樓,何來的幫手。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鳳婧衣冷冷一笑,繼續道,“北漢皇室若是知道了大夏皇帝入境,這樣大好的機會,他們會放他活着回來嗎?”

墨嫣聞言恍然大悟,這確實是可以成爲她們的助力。

北漢和大夏兩國爭鬥多年,若是得知大夏皇帝到了自己國內,豈會放過殺他的大好機會。

夏候徹到北漢定然是秘密前往,不可能帶太多的人前去,北漢皇族和隱月樓一明一暗聯手,營救鳳景的勝算也就更大了。

雖是如此,她還是冷靜地思量了一番道,“萬一若是失手呢,夏候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敢前去北漢,便必然會料到北漢皇族這個威脅,肯定會有所提防。”

“這只是我們的幫手之一。”鳳婧衣說着,神秘的笑了笑。

“還有誰?”

鳳婧衣略一沉默,說道,“大夏楚王,夏候淵。”

“楚王?”墨嫣皺了皺眉,說道,“隱月樓也查過這個人,新帝初登位之時,他贊同並相助皇帝一同削藩,故而其它的皇子被貶了的貶了,流放的流放了,只有他還保留封號留在盛京,可也不過是閒散王爺,找他做什麼?”

“我從來不信不想當皇帝的皇子。”鳳婧衣淡淡一笑,隨手挑了一隻野山參,繼續說道,“當年原定的太子在南唐歿了,朝中呼聲最高的便是立這個楚王爲太子,然而夏候徹手中有大半兵權,又聯合了傅靳兩家,才一躍登上了皇位,這個楚王在生性多疑的夏候徹手裡還能保全自己,總不可能是他運氣好。”

隱月樓都查不出他,只能說明他是個善於隱藏實力的高手,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不被夏候徹起疑,得以自保留在盛京城中。

“雖然是這個道理,可是這個人小心謹慎如斯,又怎麼會幫我們?”墨嫣道。

“這是一個難得的翻身機會,我要南唐,他要大夏皇位,我們都想要夏候徹的命,便足以成爲盟友,至於成與不成,便要看公子宸有沒有那個本事去說得動他了。”鳳婧衣雖這般說着,心中卻沒有幾分把握能拉上楚王這個幫手。

楚王起碼在大夏的老臣之間還有一定影響力,一旦除掉了夏候徹,他可以很快壓下夏候徹的那般臣子,這是她和隱月樓所做不到的。

“我會依你所說轉告公子宸,至於成與不成,便要看天意了。”墨嫣取好了要拿的東西,說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復又叮囑道,“此去北漢,要隱月樓務必做好萬全的準備。”

“你是要……”墨嫣震震地望着她,她以爲她只是想救鳳景而已。

“不惜一切……殺了他!”說話間,鳳婧衣清明的眼底現出讓人心驚的冷冽殺意。

三方聯手,她就不信夏候徹還能有通天的本事,活着從北漢回來。

自清寧宮出來,差人將皇后賞的東西拿回宮,自己帶了沁芳一人去了皇極殿。

孫平瞧着她來了,一想到皇帝一早從凌波殿離開盛怒的樣子又不敢冒然放她進去,裡面那位一早上面色都不好,對着伺候的宮人都發了兩回火了,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他。

“鈺良儀,皇上這會兒正忙着,只怕是見了不你。”

鳳婧衣抿了抿脣,只是道,“那我再等一會兒。”

她並不想來,可是眼前她不能與他鬧得太僵,只得順着他點兒。

孫平沒有說話,本想着她等一會兒也就回去了,哪知一連站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人走,於是思量再三進去奉茶的時候說道,“皇帝,鈺良儀過來了,要見嗎?”

“不見。”夏候徹的口氣並不好,顯然早上的怒氣還未消。

孫平沉吟了片刻,又說道,“這大冷天的,人都在外在站了好一會兒了。”

夏候徹擡眼望了望他,有些冷冷的不悅,“孫平你什麼時候學會自作主張了?”

孫平誠惶誠恐地跪下,驚出一身冷汗來,“奴才越矩了。”

這人心情不爽快的時候,聽什麼都能挑出刺兒來,伴君如伴虎,他早有體會。

“讓她回去吧,不回去就在偏殿待着去,朕沒空見她。”雖然語氣冷硬,但想到她那樣怕冷在外面吹着冷風,又有些於心不忍。

孫平領命出去,走近前去道,“鈺貴人,先到偏殿等着吧,這外面風大。”

這皇帝的心思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說她寵着鈺良儀吧,有時候又兇得嚇人,說他不寵着她吧,又何至於因爲一個女人而發這麼大的火氣。

鳳婧衣謝過孫平,帶着沁芳到了偏殿去候着,坐着坐着竟又睡着了。

夏候徹過來用午膳瞧見她又窩在榻上打盹兒,不由清了清咳了一聲,“嗯哼。”

鳳婧衣頓時醒了過來,下榻見禮,“嬪妾給皇上請安。”

夏候徹一撩衣袍到桌邊坐下,示意孫平傳膳,淡淡應了一聲,“起吧。”

她起了身,規規矩矩站在一旁,不上前,也不說話。

孫平帶着宮人將膳食擺上桌,夏候徹處顧自地用了半晌,冷聲哼道,“還杵在那裡幹什麼?”

鳳婧衣愣了愣,而後一臉失落地道,“嬪妾告退。”

夏候徹面色更是難看了,沉聲道,“坐下。”

鳳婧衣趕連到桌邊坐了下來,望了望她,又不敢說話。

“過來做什麼?”

“嬪妾又惹皇上生氣了,過來認錯。”她老實地說道。

夏候徹冷哼了一聲,斥道,“入了宮就沒一日讓朕省心的時候。”

鳳婧衣垂頭聽着,這男人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他不喜歡她太聽話,會像後宮裡的女人一樣沒生氣,卻又不喜歡她太不聽話,脫離他的掌控。

所以呢,她就是要做那個既聽話,又不聽話的,小事可以跟他鬧那是情趣,大事跟他鬧倒黴的就會是她自己。

今日她若不過來,不就擺明了告訴他,自己一心向着南唐,不把他放在眼裡?

她半晌不動,也不作聲,夏候徹掃了一眼過來,“看着能看飽了嗎?”

鳳婧衣小心翼翼地擡眼望了望他,囁嚅問道,“皇上還生嬪妾的氣嗎?”

“你既認了錯,朕還氣什麼,吃飯。”說話間,替她夾了菜,語氣也軟了不少。

孫平長長鬆了一口氣,這就煙消雲散了,今早被殃及池魚的幾個奴才,這板子捱得多冤啊!

鈺良儀有本事掀起他的怒火,卻又能有本事平息他的怒火,如此看來,這個主子榮寵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只是不知,與那蘭妃比起來,又有多少份量。

“蘭妃姐姐病情可好些了?”鳳婧衣隨口問道。

“好轉些了,還得再修養些日子,你顧好自己便是,別去摻和些亂七八糟的事。”夏候徹告誡道。

後宮裡那些個如今將蘭妃視爲眼中釘,他又何嘗不知道。

“嬪妾知道。”她纔沒興趣給人當刀使。

夏候徹用完膳擱下碗筷,道,“一會兒回去好生睡一覺,這幾日事多,朕晚上就不過去了。”

“好。”鳳婧衣點了點頭,想來他也是開始爲秘密前往北漢着手準備了。

不知道,公子宸是否也開始準備了。

——

夜色漸漸籠罩了天地,盛京城中心的隱月湖上船隻來來往往,繁華熱鬧一如往日,一身寶藍長衫的清秀男子登船上島,衣衫上滿是銅錢的紋路,活脫脫一個暴發戶的裝束,可穿在此人身上卻完全沒有顯得俗氣。

那人一邊走,手裡摺扇一邊拍打着掌,好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不時遇上可人的樓中丫環,還要伸手調戲一把,惹着人嬌笑不已地跑開。

剛上了樓,便聞得一陣喧譁之聲,於是便順手摟了兩個漂亮姑娘過去看熱鬧,原來是有人要見隱月樓的花魁娘子,被拒之後竟要強闖。

鬧事的是當朝御史大夫傅家的表少爺,前些日見到隱月樓花魁娘子一舞絕世,於是便被勾了魂一般天天來,隱月樓的花魁娘子從來不接客,且甚少露面,這是世人皆知的事。

可是,這傅家表少爺卻是鐵了心要把這女人弄到手,等了幾日沒了耐心,便直接帶了家奴要過來搶人。

“公子不管嗎?”女子皺了皺眉,問那清秀男子。

“我管什麼,難得有熱鬧看。”那人聳聳肩一臉事不關已樣子。

兩個被他左擁右抱的女子嘴角一陣抽搐,身爲隱月樓的主子,眼看着有人在樓裡鬧事不管也就罷了,竟還跑來興致勃勃地看熱鬧。

傅家表少爺和一干家奴被樓中管事帶人堵在了樓梯口,於是扯着嗓子叫道,“沐煙,本少爺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惹急了我讓你們這隱月樓也關門大吉。”

公子宸微微挑了挑眉,喲,口氣倒是不小嘛。

可是能讓隱月樓關門奪吉的人,只怕還沒出世。

傅家也是盛京有頭有臉的世家,於是圍觀的客人便也越來越多了,看看這隱月樓有什麼本事擺平這個傅家表少爺。只有公子宸三人甚是同情地望着樓下叫囂不已的紈絝子弟,惹誰不好呢,偏去惹沐煙那個女魔頭,真是嫌自己活太長了。

傅家表少爺惱怒之下,怒聲喝道,“給我砸了這隱月樓!”

話音剛落,樓上的一間雅閣開了門,一名紅衣女子緩步從裡面走了出來,一時間樓中上下的喧譁都沉寂了下去,只有那女子溫軟如春風的聲音,“誰要見我?”

傅家表少爺哪還顧得別的,一臉癡迷的望着緩步從樓上下來的美人兒,他自認也是見過美人無數,但這般宛若紅蓮一般美麗的女子卻是他不曾見過的,眼神清冷入骨,一舉手一投足卻又是嫵媚風流的氣韻,也難怪盛京無數兒郎對其趨之若鶩,癡迷難忘。

沐煙步下樓,笑意嫣然,“是你要見我?”

傅家表少爺早被那一笑勾得魂都丟了,忙不跌地點了頭,“是我,是我……”

沐煙上前挽起對方的手,嬌聲說道,“這兒人來人往的,我們上去說話可好?”

“好,去哪裡都好。”

沐煙挽着那人上樓,對着樓中客人笑了笑,“各位,都繼續吧。”

樓中漸漸恢復如常,沐煙將人帶入了雅室,傅家表少爺還沉浸在魂裡霧裡,哪知轉眼之間,嬌滴滴的花魁娘子變身母夜叉一個,一番拳打腳踢之後,一腳踩在他臉上,“想爬老孃的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管事的帶着人等在門外,只看到他們美豔妖嬈的花魁娘子一邊扶了扶發間的珍珠步搖轉過屏風,一邊柔聲道,“傅家表少爺不小心摔了一跤,說是想回家了,送他回去吧。”

“煙美人兒,你把人打成這樣,我很爲難的。”公子宸走近,一手搭上她肩膀笑語道。

沐煙側頭一記眼刀飛過去,“你最好拿開你的爪子,否則斷了我怕沒人接得回去。”

公子宸乾笑着縮回手,“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你給我搞清楚,老孃來這隱月樓不是來給你賣笑的。”沐煙哼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這副皮相比較適合賣笑,不適合幹殺人的活。”公子宸笑語道。

沐煙與青湮師出同門,這麼多年想方設法的想要贏過青湮取代她成爲隱月樓王牌殺手,只不過一直都未能如願。

“你說那女人去執行秘密任務了,到底還要老孃等多久?”沐煙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她閉關半年回來,就不信還不是她的對手,只要那女人在隱月樓一天,她就永遠只能是個二流貨色,如何甘心。

“放心吧,很快你們就能碰面了。”公子宸說着,湊近道,“這一次,樓中所有人都只有一個目標,只要你們誰先得手,誰就是隱月樓的王牌。”

“此話當真?”沐煙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

“當然。”公子宸笑着一展摺扇,扇面上金燦燦的三個大字:死要錢。

“目標是誰?”

“暫時保密,待我安排好了再說。”公子宸聳聳肩道。

沐煙聞言細長的媚眼微眯,殺氣騰騰地說道,“你要是敢騙我,老孃子就把你削成一片兒一片兒,丟進隱月湖裡餵魚。”

“你還是早些去磨一磨你的刀吧,別是勾人的功夫長了,殺人的功夫不行了,這一次的對手不一般。”公子宸笑語道。

“再不一般也是個人,是人就殺得死。”沐煙道。

隱月樓這一回下這麼大的本錢對付一個人,看來對手確實是棘手。

“好了,你們好好賺錢,我有事先上樓了。”公子宸一合扇子,起身風度翩翩地上了頂樓。

她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去請得動楚王那個狐狸與她們合謀,

長公主啊長公主,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難題啊!

不多一會兒功夫,有人上了頂樓在門外稟道,“公子,楚王近日在菩提寺與方丈論禪。”

“知道了。”公子宸應了聲,整了整衣冠準備前去會一會那個險些一步登上九五的閒散王爺。

菩提寺在盛京城外的山上,方丈是大夏有名的得道高僧,香火自然是旺盛的。

公子宸入寺轉悠了一圈,果真見到了與菩提方丈一起品論禪的人,一身映着水墨畫的白衫,容顏俊美,只是面色較之一般人更爲蒼白,聽說楚王一直舊疾纏身,看來倒是不假。

她遠遠地瞧着,直等到方丈起身走開了,才現身步入亭中,“楚王殿下,幸會。

夏候淵聞聲望向來人,雖是一身男裝,舉手投足都與男兒無異,但只要細心打量也可辯出是個女兒身。

“閣下是……”

“在下聽聞楚王對書畫甚是精通,近日得了一副新作,特帶來請王爺品評。”公子宸說着,取下揹着的畫作,展開鋪到桌上。

這是一副獵龍圖,而九天之上的雲中還有另一隻龍若隱若現,似是在觀望着下面發生的一切……

夏候淵打量了半晌,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這畫功倒是不錯。”

這樣大不敬的畫作不允許存在的,這個人將這畫拿給他看,不就是暗示說有人要殺大夏皇宮的那個真龍天子,而云端觀望的龍影便是他,這是擺明了拉他入夥。

“你說,這個龍王還能活嗎?”公子宸笑着問道,跟聰明的人說話,不需要說得太直白。

“那就要看這些獵龍人的本事了。”夏候淵說罷,掩脣咳了咳,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非也,這要看它纔對。”公子宸說着,扇子一指雲端的龍影。

這是在問,這就要看你能不能出手了。

“它們本一族,又如何會相殘?”楚王笑問?

“龍王只需要一個就夠了。”公子宸道。

她在告訴他,只要夏候徹死了,他就可以繼位爲帝,成爲大夏的真龍天子。

可是大夏只需要一個皇帝,你不出手爭奪,便會被夏候徹所除,對於那樣多疑的皇帝,豈會容忍有不臣之心的人在自己身旁。

夏候淵面色不改,低垂的長睫掩去了眼底的一切情緒,這樣的道理不用她說,他也知道。

可是這樣冒然出現的人,是真的要對付夏候徹,還是他的一個圈套,他無法肯定。

“不出數日,龍王將要離海,這是獵龍的大好時機。”公子宸盯着畫卷,幽幽說道。

夏候淵微微挑了挑修長的眉梢,那個人要離開大夏?

公子望了望坐在對面靜靜沉思的人,一邊收起畫卷,一邊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錯過了,怕是再沒有機會獵下這條龍王了。”

她說罷,起身便走,剛走出幾步背後的人便喚道,“等等。”

“楚王殿下還有何事?”公子宸回頭笑問。

“此畫本王瞧着極好,可否再容我觀祥幾日,三日後你再到這裡來取。”夏候淵溫文爾雅地說道。

公子宸滿意地笑了笑,回身將畫重新放到桌上,“那便請王爺認真觀詳吧。”

他將此畫留下,便是說自己會考慮。

終究,他也是野心暗藏的,如何會錯過這樣的大好時機。

夏候徹啊夏候徹,這世上有這麼多希望你死的人,你也該死了。

不過也虧得鳳婧衣這女人膽子如此之大,竟想着拉這麼多人下水,看來兩個人滾了那麼多回的牀,還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滾出來。

隱月樓若是這回能一舉殺了大夏的皇帝,該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這麼想着,他心情大好地下山去了,與楚王碰面的事也很快傳進了宮裡。

夏候徹一連數日未曾召幸,鳳婧衣便每日除了去給皇后請寧,便是在凌波殿養傷,隨着公子宸一步一步的準備工作稟報入宮,開始謀算後面的計劃。

她這裡一派悠閒的樣子,宮中其它人卻都因爲蘭妃的事個個坐立不安,可皇極殿那邊都是皇上的親信,誰也不敢去派人打探消息。

皇帝一連數日忙着安排北漢之行沒有露面,她便就窩在凌波殿與宮外的人馬步步謀算,悄然撒下一張天羅地網,等着他前往北漢。

許是皇后賞下的藥材好,養了數十天不僅傷好了,氣色也紅潤了不少,午後正窩在暖閣裡看書,沁芳進來道,“良儀,皇上過來了。”

鳳婧衣微震,想來他們是快要準備出宮前往北漢了。

夏候徹進門除了大氅便徑自進了暖閣,牽着她在暖榻坐下,“養了這麼些天,傷可都好了?”

“勞皇上掛念,都已經大好了。”

夏候徹坐下撩起她的袖子瞧了瞧,又問道,“腿上那燙傷也好了?”

“好了。”鳳婧衣淡笑回道。

“那便好。”許是忙碌了多日,神色語氣都疲憊得不行。

鳳婧衣望了望他,一臉關切問道,“皇上好像很累的樣子,昨夜沒休息嗎?”

夏候徹捏了捏眉心,道,“豈止昨夜沒休息,剛忙完手邊的事,想着過來看看你傷好得如何了。”

“那去裡面躺會兒吧,這個樣子怎麼成?”她神色心疼地說道。

“小沒良心的,朕還不是記掛着你這裡。”說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牽着他起身道,“陪朕躺會兒去。”

鳳婧衣睡不着便坐在牀邊守着,睡在牀上的人卻將頭直接枕在了她腿上,閉着眼睛說道,“五天後我們就起程了,先送蘭妃去別宮再去北漢,你傷還未好全帶着沁芳上路,好有個人照應你。”

“好。”鳳婧衣應聲道。

午後的陽光穿過雕花窗照進屋內,她低頭望着漸漸熟睡的男人,就後宮的衆多女子而言,他待她不可謂不寵愛。

可是,他這麼溫柔的對身爲上官素的她,又那樣憎恨着身爲鳳婧衣的她。

只可惜天意弄人,上官素是她,鳳婧衣也是她,他寵愛的是她,他最想殺的人也是她。

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那般費盡心機要殺的人就是她,真的就會毫不猶豫的下手嗎?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她不由無聲自嘲地笑了笑,她在想什麼,這個人想要她的命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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