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大小規矩五花八門,但無非就是欺負新被關進來的囚犯,大牢之中,獄卒數量有限,犯人衆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打架鬥毆的事情時有發生。
說着話,那漢子就準備拳頭,想往狄公的臉上打去。
就在這時,狄公開口:“哼,怎麼,江河快船上殺人截獲的勾當還乾的不夠多,進了大牢還想動手,背上一身官司嗎?”
“啊,你……你這。”大漢子突然住手,驚詫的望着狄公,啞口無言。
因爲他自己體態強壯,進了大牢也沒人敢欺負他,更沒人詢問他的出處,他自己也並沒向誰講過過往,現在被狄公一語中的,自然是驚詫萬分。
瘦小的男人不明白漢子爲何一下就呆住了,也不知狄公所說的是真是假,但又不知有何可講,就呆呆的盯着狄公。
狄公一轉頭,鷹一般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明顯感覺到有些不自在,故意將眼神移開。
狄公道:“怎麼,幹慣了偷雞摸狗的行當,現在就連看人的眼睛也害怕了?”
瘦小男人驚呼:“你,你怎麼知道?”
狄公接二連三,又指着那個面黃骨瘦的中年男人道:“你販賣私鹽多年,現在下了大獄,有何感受啊?”
三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望着狄公:“啊,你,你怎麼都知道啊?”
狄公一笑,並不言語。
幾人驚呼:“天啊,你真的是活神仙啊。”
狄公一笑,你們也並不罪惡滔天,但現在如果有個機會,你們想出去嗎?
幾人不假思索道:“當然了,還請神仙指路。”
狄公指了指頭頂,一絲絲淡淡的陽光,對幾人道:“這裡見不着陽光,我的法力也就微弱得很了,不過一會兒自有人來 接我出去,在這期間,我想問你們一些問題,你們誰說得實話,到時候我就帶誰離開。”
幾人有些將信將疑,看看狄公那副面孔,又有些感覺不可思議。
狄公似乎看出了幾人的疑慮,道:“想想你們家的老母親,還有你的妻兒。”狄公分別指着漢子和蠟黃臉色的男人道。
“啊,什麼,你……怎麼知道這個。”兩人齊呼。
狄公依舊笑而不語,問道:“有些東西雖然我知道,但還是想聽聽,不知道你們可願意對我講?”
幾人一一點頭,道:“問吧問吧,您問吧,我等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請老神仙救命的好。”
洛陽皇城,鸞臺的鳳亭。武則天正坐在亭中喝着上好的普洱茶,女官急匆匆的上前,道:“陛下,張國老求見。”
武則天放下茶杯,道:“宣!”
“是!”女官應聲退下。
張柬之神色匆匆,後面緊跟着無雙和唐鍾。三人來到亭中,躬身作揖,道:“參見陛下。”
武則天道:“免禮平身。柬之啊,朕讓你去查狄懷英的行蹤,你可有消息?”
張柬之神色大喜:“回陛下,微臣此來就是爲了這事,護送狄公返鄉的衛士已經回來,據他們的消息,狄閣老繞道晉州, 現在應該在申通縣的管轄之內。”
武則天轉過頭來,道:“哦?有這麼巧的事情,狄懷英現在就在晉州?”
張柬之點頭道:“根據腳程推算,應該如此。”
武則天笑道:“哼,好啊,好,柬之啊,你即刻擬旨,恢復狄仁傑一切身份,及河東道黜治大使,派遣千牛衛將此物交於他,特此便宜行事一旨。所到之處,如朕親躬。”
水司大牢,夜晚出奇的寂靜,但狄公的那間牢房卻到了深夜,還有閒談。
“馬上就要天亮了,明日午時,我就要被送去衙門定罪斬首了,哎,可憐我那女兒。”一個面色蠟黃的男人道。
狄公看着他,表情有些平靜,問道:“不用擔心,會有人救我們出去的。你可別忘了,我是神仙。”
男人一笑:“嘿嘿,您別開玩笑了,現在離中午早就過了十幾個時辰了,您要真是神仙,早就該出去了,那還用得着陪我們這裡受苦啊。”
狄公一笑:“好吧,我不是神仙,這世上確實也沒有神仙,不過可以告訴你們,我是這申通縣的縣丞。”
男人上下打量狄公,道:“啊?你是縣官?我就說吧,這世上哪來的神仙,要是真有的話,我們也就不用這麼冤屈了。”
狄公微微一笑,面色有些發紅,祥和的看着他道:“是啊,這裡的衙役並不認識與我,我訪鄉而歸,被誤抓於此的。”
男人一臉苦水,將頭低下:“呵呵,申通縣的大牢本就水深,被誤抓進來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但做官的被抓進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可真是奇哉怪也。”
“呵呵,到現在你還相信他說的東西,他不過爲了安慰我們這些垂死之人罷了,你還當真,真是可笑。”另一個瘦小的男人道。
突然男人似乎明白過來,對狄公呵呵冷笑道:“我也真夠蠢的,明明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們,竟然還是自欺欺人,一廂情願的相信。”
狄公搖搖頭,道:“物極必反,萬一你會交好運呢?”
男人更加厲害的搖搖頭:“還是算了吧,在這裡,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吧。”
狄公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門外傳來踏踏的腳步聲。
男人用手指做了一個安靜的動作,示意狄公道:“別說話,獄卒來了。”
狄公眉頭一皺,向牢外望去。
“哼,饒你賤死鬼,黑我洗腳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姓懷的,出來吧,陪我們兄弟聊聊。”說着話,兩個漕運使裝扮的人便走了過來,狄公仔細一看,正是下午抓自己兩個差人。
瘦子一把抓住狄公的左臂,小聲道:“看樣子他們是想找你麻煩,你有話好好說,他們下起手來沒個輕重,稍不注意就要被他們打死,你可得自己小心兒着點。”
差人罵瘦子道:“媽的,王五兒,你他孃的是不是活膩了,瞎嘟囔什麼呢,要不是也賞你小子幾棍子。”
瘦子名叫王五,被兩個差人一下唬,立刻啞口無言,說不出半句話來,只得用雙悲憤而驚恐的眼睛看着差人,又看看狄公。
狄公一笑:“沒事的,別擔心,我不信這衙門裡沒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