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山洞,一簇篝火,蒸騰跳躍,熊熊燃燒,軒源和雪夢琪,坐在篝火一旁,烤着火。
“師姐,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篝火一旁,軒源正忙碌,從外面打了兩隻兔子,剝乾淨了,串在杆上,在篝火上烘烤,油脂滴下,落在火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香味撲鼻,烤兔金黃,油脂覆蓋,誘人食慾。
旁邊,雪夢琪坐着,玉手托腮,眼眸眨動,靜靜地看着這個男子,爲她烘烤食物。
對雪夢琪而言,她性格內向,不喜說話,心如止水,因而,縱然面對這個深深思念的人兒,她也不會有太多語言。
而軒源,因爲沉浸在失去月琉螢的痛苦之中,冰封了自己,面容之上,不見任何表情,就連話語,也是少了很多。
所以,大多時候,他們都保持着沉默,只偶爾說上一兩句,搭不着邊的話,然後便是再度陷入了沉默。
“軒師弟,你爲何會來這迷霧林,是不是也爲妖魔作祟而來?”雪夢琪緩緩道,努力尋找話題,打破這種令人尷尬的沉默。
軒源一怔,淡淡道:“不是,爲找人而來。”
“找人?”雪夢琪立即反應過來,問:“是找月姑娘?”
她可不認爲,這個男子,是感應到她有危險,專程找她而來,雖然她希望。
雙手一顫,樹枝一晃,烤兔,都差點掉在篝火之中。
多麼熟悉的稱呼,多麼令人回味的名字。
軒源擡頭,盯着雪夢琪那絕妙的容顏,看了看,怔住了。
記憶沉浮,回到了半年前,雲城之外,那一個夜晚。
也是這麼一堆篝火,也是這麼兩隻烤兔,而他的身邊,也有一個美妙的人兒。
多麼熟悉的畫面,多麼熟悉的環境,多麼美麗的面龐。
朦朦朧朧中,彷彿出現了幻覺,眼前人兒,變作了那個紫衣仙子,她,就坐在篝火之旁,纏着他,嚷着他,讓他說故事,哄她睡覺。
雪夢琪驀地一顫,微微低頭,被軒源看得好生不自主,一顆心,不知爲何,跳得好快好快,彷彿有一隻小恐龍在亂撞。
方纔,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軒源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火熱的激情,和濃濃的愛意,不斷撩撥着她的情懷,令她芳心大亂。
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麼?
可是,爲什麼還要躲閃?爲什麼自己不能正視他火熱的目光?
或許,是害羞所致,或許,在此之前,他,從未拿過那樣的眼神,看着她?或許,還有什麼別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吧。
雪夢琪一顆心,早已徹底亂了,被軒源熾熱目光,給擾亂了。
“師姐,好了,給。”
就在這時候,那個熟悉的聲音,再度傳進耳畔,令她紛亂的思緒,也在剎那間回魂。
緩緩擡頭,望着他支過來的烤兔,烤兔金黃,一層油脂,覆蓋其上,香味撲鼻,馥郁芬芳,瀰漫在整個山洞,誘人食慾。
“味道可能不是很好,就委屈師姐,將就將就了。”
“委屈”二字,說得雪夢琪有點羞澀,他們修行者,向來不貪圖什麼口福,清修寡慾,專心修行,以求仙道長生,對食物這些,沒有太大的追求。
“謝謝。”
接過烤兔,玉指撥弄,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塊肉,因爲有點燙,玉指一抖,手中兔肉差點掉在地上。
“小心燙。”軒源適時提醒。
感激的看了軒源一眼,雪夢琪輕輕的將兔肉放在嘴邊,小嘴微張,細嚼慢嚥,細細品味,這個男子,給她做的這一頓食物。
烤肉鮮嫩,入口即化,雪夢琪只覺滿口流酥,香氣瀰漫,胸中化開,有着說不出的美感。
當然,這也有其他因素在內,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給的東西,縱然是毒藥,她也照樣會吃下去。
“對了,師姐,你可有看到,一個穿着藍色衣服,跟你差不多年齡,叫柳師師的姑娘?”
提到月琉螢,軒源不自主想起了柳師師,這個精靈古怪的小女孩,一見他便對他死纏爛打,趕也趕不走,甚至還說要嫁給他。
“柳師師?”雪夢琪秀眉微皺,驚訝道:“你來迷霧林,不是爲了找月姑娘?”
軒源猛然一顫,身體僵直,雪夢琪的話,猶如一瓢冷水,自他頭上澆了下來,寒徹魂魄。
那飄飄的紫衣,那絕美的容顏,那甜甜的笑容,那天籟般的笑語,是他今生今世,永遠揮之不去的痛。
不知不覺,她離開他,已有兩個月,在這兩個月裡,他一直待在仙霞谷中,跪在那塊染血墓碑之前,深深懺悔,記憶深處,那份慘痛的思念,將他這份愛戀,染上血的味道。
夜夜失眠,輾轉反側,腦海中全是她的影子。
很多時候,在睡夢中,他也會不由自主,做出去擁抱她的姿勢,醒來之後,被子之上,全是淚水。
有些時候,他都不相信,她已離開的事實,每當見那一染血墓碑,總深深刺激着他的心,心中,總涌出一種莫名的衝動,一掌將那墓碑給劈裂,看看墳墓之中,是否有她。
但,那裡,終究是她最後的歸宿,他,終是不敢行那等禁忌之事。
唯有日日流淚,夜夜思念。
……
雪夢琪默默注視着這個男子,她能清晰感覺到,這個男子,內心深處,有着無盡的悲傷,刻骨的傷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這個男子的心,聯繫到先前見他,身上那徹骨的寒意,就像一尊萬年冰雕,永不融化,她,猶有猜測。
莫非,那個女子,遭了不測?
細細一想,那個猜測,越發的成爲了可怕的現實,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爲了心愛的人兒,不惜施展禁忌之術,結果弄得自己性命垂危,唯有九靈仙草纔可救治。
九靈仙草,世間獨獨一株,離火真人對之極端重視,絕對不會交給他人,這個男子,得不到九靈仙草,也就救不活心愛的人兒,後面的,後面的,她已不敢去想。
其實,雪夢琪挺羨慕月琉螢,因爲她得到了他全部的愛,他們兩人,彼此相依,彼此成爲對方永遠無法割捨的牽絆。
有些時候,雪夢琪都在想,換做是她,在遇到當時的絕境之下,是否能夠鼓足勇氣,施展禁忌之術,以犧牲自己性命爲代價,只爲給心愛之人,開闢一條生的道路。
或許,她,也應該,可以吧。
良久,軒源收斂情緒,輕輕搖頭:“不,我找的是另外一個人。”
看着他,深深地,深深地,透着一絲獨特意味,雪夢琪問:“你跟那個人,很熟。”
軒源聳聳肩,道:“今天中午才認識的,對了,你可有見過?”
雪夢琪搖頭道:“抱歉,我沒見過。”
軒源眉頭擰緊,陷入深思,猶有擔憂,但轉瞬即逝,那個小女孩,鬼精靈着呢,輕功了得,實力非凡,絲毫不比雪夢琪這些人差,可謂天之驕女。
“如果你真擔心她,想找到她,或許,你可以去那裡瞧瞧。”忽地,雪夢琪這樣說。
“哪裡?”
雪夢琪秀眉微皺,沉聲道:“血月宮在這迷霧林的大本營。”
“什麼,血月宮在這裡建立了一個大本營,他們想幹什麼?”
軒源很是吃驚,妖魔鬼怪,在這深山老林裡建立大本營,其動機必然不純,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聯繫到先前雪夢琪與血魂三散人之間的對話,和之前在客棧裡聽來的消息,突然之間,一個無比可怕的念頭,涌現在了腦海之中。
“他們有什麼目的,我並不知情,但就我所瞭解情況來看,這鎮魔城附近的人口失蹤案,與血月宮脫不了干係,或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血月宮給搞出來的。”雪夢琪做下了自己的論斷。
“豈有此理,血月宮真是無法無天,簡直草菅人命。”
軒源無比憤恨,恨不得立刻殺入血月宮,將血月宮給連根拔起,徹底清除這一顆毒瘤。
“你打算怎麼辦?”
看着她,軒源周身殺氣暴涌,整個人如一柄殺戮之劍,其凌厲的殺意,令得雪夢琪都是一陣膽寒,駭然的望着這個男子。
“殺無赦!”
雪夢琪大駭,仙軀不自主顫抖,記憶沉浮,眼神一晃,彷彿回到了那一晚。
那一晚,九華江底,他不知何故,走火入魔,發瘋發狂,在神志不清情況下,揮劍斬殺兩名崑崙劍派弟子,如此之事,在人間正道之中,掀起軒然大波,幾乎人人激憤。
而她自己,也被他給釘在了洞壁之上,慘烈疼痛,無法形容,化爲永恆夢魘,時時刻刻,銘記於心。
後來,一系列意想不到變故發生,衆人爲玄劍之事而煩憂,那件事情,最終也不了了之。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纔開始正視自己內心,心靈開始悸動,眼瞳之中,有了他深深的影子,模糊但卻真實。
但隨即,她又想到自己身體狀況,自己身中劇毒,無藥可救,尚不知能活多久。
念及到此,內心深處悸動,慢慢褪去,冰冷,復又灌滿,佔據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