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燈呢,爺的心思,沒有明月,亦可詔明月,窗外正寒,天昏色等風雪,爺,在等她。
誒,對上聞家姑娘,爺要賠夫人,還要折兵。樑六唉聲,轉身去留燈。
秦宓忽然吩咐:“爺要沐浴。”
樑六折回來,甚是不解,這會兒都三更天了,何況……樑六提着膽子:“爺,方纔已經洗了四遍了。”
長睫微動,聲微冷,秦宓只道:“程三。”
無波無瀾平鋪直敘的語氣,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度,樑六額角一抽:“爺,屬下是樑六。”
秦宓眉頭微擰,眸色更深了,似暈不開的墨色:“話太多,爺給你找些事做。”手指輕擡,捻着燈芯把玩,忽明忽暗裡映着指尖瓷白。
他生了一雙世間至美的手,殺生予奪,彈指殺伐。
樑六躬身:“屬下知罪,爺吩咐。”
頃刻沉吟,秦宓沉了沉眸:“爺聽說,前些日子北疆進貢了好些玩意。”
“確有其事。”樑六疑惑,這芝麻綠豆的小事爺素來不過問的,樑六試問,“爺想要?”
只要爺點頭,那還不是探囊取物的事。
只問:“可有北疆的玉蓮子?”
玉蓮子?爺要那玩意作甚啊?樑六越發拿捏不準爺的心思,回得仔細:“炎帝前兒個賞給芊妃了。”
“去給爺弄來。”秦宓言簡意賅,完全不由分說。
那女人手裡的東西,可不是好拿的,再說……樑六膽戰心驚臉直抽:“爺,那,那是女兒家滋養容顏的物什。”樑六就納悶了,他家爺雖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可最是不喜女兒家那點瑣碎,容不得一絲女子氣,這玉蓮子雖也是滋補生肌的聖物,可畢竟是女人家的玩意,樑六吊着膽子多嘴了一句,“爺是要?”
秦宓語態懶懶:“爺的手被貓抓傷了,要好生養養。”擡手,藉着燈火他細細看着指間。
樑六探頭望去,抓傷?哪呢?爺那手,如蔥白,似玉潤,漂亮得快要晃花他的老眼,再說,那幾只貓哪有能耐傷爺的手,被拔了爪子還不是撒了幾腿子,連爺的身都不敢近,也虧得就聞家小祖宗碰不得貓,惹了一身紅疹子……誒?聞家小祖宗?
樑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哦,咱爺也會憐香惜玉了呢。
樑六抿嘴,忍着笑意:“爺,可是放在洗澡水中?”難怪爺要沐浴呢。
秦宓懶懶窩着狐裘,不語。
樑六嘴角越發揚得高:“泡在水裡藥效最快,七姑娘沾沾水便好。”
秦宓丟了個冷眼便張望殿外,指尖相扣扯亂了狐裘:“她怎生還不來?”語氣竟有幾分督促的意味。
誒,爺不淡定了,簡直被人勾着魂走。
樑六寬慰:“爺,不急,這會兒肯定快來了,七姑娘性子急。”
秦宓擡眼,森寒攝人,側臉輪廓冷硬了幾分:“爺家貓兒來了,若是水還沒備好,那野貓怎麼被燉的,你就怎麼下鍋。”
什麼時候聞家那隻貓兒變成爺家的了?得,爺真急!
樑六得令:“屬下這就去。”抽筋扒皮放血下鍋,他怕。
雪停時,已是半盞茶後。燈芯搖搖曳曳,換了幾許,忽而,殿門大開,一縷寒風灌進來,颳得燈芯明明滅滅。
屏風後,盪漾的水聲驟停,傳出嗓音清冷,略微嗪了笑:“來了。”
啪嗒、啪嗒……一頓,一響,是風搖窗臺的聲響,一雙手驟然扣住,緊閉了門窗,燭光停住搖動,拉長了那人兒的身影,依着門,交疊地抱着雙手,插着腰抖着一條腿,單薄的白色襦裙搖動,她脣邊掛着一貫的笑,痞痞的,很壞:“在等我?”眉毛一挑,幾分凌厲,幾分挑釁,盡是逼人的光彩。她深呼吸,不急不緩:嗯,慢慢玩,這夜還長。
隔着濃墨重彩的描畫屏風,只映出秦宓精緻的輪廓,免不了模糊,卻也是極美的,他輕輕頷首,染了冬夜微寒的嗓音清澈得極是好聽,他道:“嗯,等了好些時辰。”
聞柒微微一笑,美眸輕眨,甩甩寬袖,流裡流氣:“哎喲,今個兒白天才見過,怎生還如此望穿秋水。”邁着歡快的小碎步上前,撐着身子湊近,笑未達眼底,眸森寒,“爺,您老就這麼想我?”白天還說各走一邊各安天涯,這會兒找上門來,這是造了什麼孽。
隔得近了,一張巴掌大的臉蛋整個被火光籠住,俏生生的,明眸皓齒,只是,紅疹點點,斑駁遍佈,生生少了幾分美感,多了些滑稽。
誒,瞧瞧這臉,一物降一物啊。
隔着屏風,明火照着豔麗的水彩丹青,映出了聞柒湊近的臉,秦宓細細端詳了一番,手指指着屏風裡她的臉,嗓音悶悶:“好像比爺預想的還要醜。”
提起這茬,聞柒瞬間心頭躥起了火,臉上更是急火燎原,又疼又癢,她咬緊牙關,恨恨磨牙:“託了爺的福。”撓了撓脖子,越撓越癢,眸子火光四濺,手指尖都着火般,在身上一撓一把火。
“乖,莫要撓了。”半騙半哄,秦宓好不溫柔。
咯咯咯——咬牙切齒的聲音,聞柒攥緊了拳頭,眼睛直鎖畫中人影,似乎要穿透,要撕裂。
見聞柒一步不動,秦宓更放軟了語氣,柔和好聽得一塌糊塗:“聽話,過來,給爺再仔細瞧瞧。”
聞柒一聲冷哼,半步不動,直接擡腳,踢翻了屏風,順時水花漾開,眯了眸光。
眼下,燭火搖,水花落,美人側躺芙蓉浴,膚白凝玉發如墨,沾幾許溼氣,容顏緋色籠了水霧,半人高的浴桶裡,水漫茱萸,飄着幾朵玉蓮子,晶瑩剔透甚是好看,襯得薄衫盡溼下的肌裡分明,若隱若現欲遮還休,別有一番撩人。
嘖嘖嘖,美人啊!
聞柒肆無忌憚地打量,順着水往下看,眼珠子亂瞟,擡頭笑得不懷好意:“喲,這都脫上了,怎麼,打算來個美男計?”挑挑眉毛,笑意更大,“既然是美人計,那至少得脫光不是?”
脫光,按到!狠狠蹂躪!丫的!聞柒手都癢了,她自個頂着一張斑點狗的臉,瞅見這廝花兒一樣美的臉就來氣。
秦宓卻笑:“美人計,你可受用?”
聞柒笑得歡,眼裡卻沒半分笑意,陰森森:“好啊,甚得我意。”大手一揮,調笑,“乖,脫光了躺榻上去。”看老孃不弄殘你丫的!
水聲起,玉蓮子漂浮,他微微漫出水面,雙手裸露撐在浴桶邊緣,沒有骨頭般軟軟依着,神色慵懶,淺笑邪魅,道:“鴛鴦戲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