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迪古乃眸光一亮,上前幾步,訝然道:“朕初時尚未留意,這屏風所繡之景,便是大名鼎鼎的南朝西湖?”
陳太醫與我互視一眼,微笑頷首道:“正是西湖。”
迪古乃凝神片刻,面色癡怔,長嘆道:“可惜,可惜,天下竟有如此美景,朕卻難以前往觀之。”
我安慰道:“江南有江南的美景,北地亦有北地的風光。臣妾倒覺得,太液秋風並不遜於西湖呢。”
他恍若未聞,伸手輕輕觸摸光滑細膩的屏風。陳太醫捋一捋花白的鬍鬚,坐下給我診脈,脣邊噙着一絲淡淡笑意。
卻聽得迪古乃吟出一首詞:
“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我靜靜聽了,脫口道:“這是柳永的《望海潮》。”迪古乃倏然轉首,驚問道:“柳永?你說這屏風上的詞是柳永所作?”
我納悶笑道:“是呀,正是寫臨安西湖的呢。”他來到我身邊,追問道:“宛宛也聽說過柳永嗎?”
我心暗想:只要是讀過初高中的學生不可能不認識柳永吧。
不等我回話,迪古乃又折回屏風邊,慨然道:“兒時,常聽兀朮描繪西湖美景,今日看見這屏風,讀了這首詞,更是令朕心馳神往啊。”
我嗔怪道:“郎主。好啦,你都入魔了。”
午後服了藥睡下,醒來時見迪古乃坐在案前,彷彿正仔細端詳什麼。我掀簾下榻,慢慢走過去,輕聲喚道:“郎主。”
“宛宛醒了?來來來,瞧瞧朕的畫。”
“噢?畫的什麼?”
迪古乃拉着我坐在腿上,得意笑道:“朕畫的西湖,宛宛以爲如何?”
又是西湖。
我頗感無奈,卻也敬重他這種癡迷。便認真欣賞起來。
夕陽西下,波光粼粼,遊船點點。蘇白兩堤。桃柳夾岸,空濛山色間,屹立着雄偉不失秀美的雷峰塔。再仔細瞧岸邊,似乎有一對男女正悠悠漫步,彼此相依。親密無間。
我莞爾一笑,側首凝視迪古乃。他摟我入懷,說道:“有生之年,朕一定帶着宛宛,光明正大地遊賞西湖。朕要這西湖,成爲朕的後花園。再給宛宛修一座比雷峰塔更美的寶塔。”
我淡淡一笑,正欲開口,心中卻猛然一動。盯着他問:“京畿南遷,既可鞏固中央朝廷統治,遏制地方權力膨脹,亦能促進兩族融合,共同發展。此乃遷都的意義所在。不過,臣妾想問陛下。將國都南遷燕京,北可控制上京,南……有利於攻宋?”
迪古乃臉色一變,與我對視半晌,又氣又笑道:“江南風景如畫,有何理由不收入囊中?”
我登時驚道:“你當真有此野心?”
迪古乃凝視我一瞬,又隨意撥弄畫紙的邊角,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朕早就說過,朕不想做第二個苻堅,朕想經營整個天下,成爲中原的正統君王。”
我緊跟着道:“從古至今,得中原者得天下,而金國早已佔據中原多年,趙宋只能偏安江南一隅,俯首稱臣,年年納貢。如此,你難道還不滿足麼?”
說完,我想起什麼,猶豫幾下又道:“你可別忘了,苻堅正是因野心膨脹,錯估東晉的實力,這才輕率地發兵攻打東晉,結果大敗於淝水,前秦的國力大受折損!你口口聲聲稱不願做第二個苻堅,就該從他的失敗中汲取教訓。前車之鑑,後車之師,難道你想重蹈覆轍嗎?”
迪古乃面色冷然,反問道:“宛宛怎知,朕不會等到萬事俱備時再舉兵南下?”我心一凜,暗道:難不成迪古乃這些年,一直在爲吞併南宋做準備?
毫不遲疑的,我離開他的懷抱,鄭重地屈膝跪下,一字一頓地說:“倘若郎主真有此心,就請在戰爭爆發之前,放臣妾和耀靈南歸宋國,也算是圓了臣妾的夙願。”
迪古乃怒極反笑,“你竟然爲此給朕下跪!好一個夙願!好一個夙願!”說罷氣沖沖地出了寢殿。
我無力地垂下頭,口中發出一聲聲嘆息。茗兒推門進來,見我跪在地上,不由得吃驚道:“娘娘?”
我勉強笑道:“快扶我起來。”她緊走幾步,攙着我問:“娘娘是不是又和陛下爭吵了?”
我默然一笑,掀開錦被,重新躺下。
歷史上的完顏迪古乃,究竟有沒有發兵攻打南宋?
我到底該如何勸他?或者,我到底該不該勸他呢?
一方面,我不願見戰火再起;另一方面,迪古乃吞併南宋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我知道南宋是亡於蒙古。也就是說,如果迪古乃挑起戰爭,必然不會成功,依照他自負的性子,他能接受失敗嗎?更嚴重點,他不敢和項羽一樣兵敗自刎?
胡思亂想了一通,我揉一揉眉心,堪堪又起了睡意。
這一睡便是兩三個時辰,若非聽見耀靈的哭鬧聲,指不準能直接睡到次日早上。模糊的視線中,身着明黃袍子的迪古乃,正抱着耀靈來回走動,嘴裡不停地說:“你跟你娘一樣,沒一天叫朕省心。”
我哧地一笑,登時睡意全無,又怕迪古乃還在生氣,便沒有起身,只懶懶地倚在牀頭,笑望着他們。
聽見動靜,迪古乃轉首睨我一眼,嘀咕了句道:“你娘就知道睡,而且每次都能睡得着。”
耀靈依然哭個不停,並對迪古乃的三心二意十分不滿,揚着小胳膊想要抓他的臉。迪古乃又伸手點一點他鼻子,意有所指地斥道:“你娘愛抓人。你個小東西怎麼也愛抓人。”
我撫一撫眉心,終是忍不住,板着臉道:“寶寶哭得這麼厲害,你還有心思拿他擠兌我。”
迪古乃輕哼一聲,正待說話,突然“呲”地一聲,低頭瞪了寶寶一眼,“壞傢伙,竟敢咬父皇。”
聞得此言,寶寶破涕爲笑。彷彿得了樂趣一樣,追着迪古乃的指頭又啃又咬。我聞一聞自己身上的藥味,不禁輕嘆一氣。恨不得立即好起來,抱着耀靈再也不鬆手。
玩鬧了片刻,奶孃抱走了耀靈,我也閉上了眼。迪古乃見我不理他,自討沒趣。坐着喝了杯茶,便離開去了昭明宮。
隨便吃了幾塊點心,正和秀娥給寶寶縫製衣服,茗兒捧着幾個盒子進來,啓話道:“娘娘,這是那個叫莎裡古真的小娘子託人送來的補品。”
秀娥掃了幾眼。道:“娘娘,都是些補氣養血之物。不過這小娘子也奇怪了,好端端的送補品作甚。何況咱們未央宮豈會缺這些東西。”
我掀起眼瞼,淡淡道:“莫不是,想諷刺本宮年老色衰?”茗兒與秀娥互視一眼,接話道:“娘娘說笑了,估摸那小娘子是想奉承娘娘吧。”
我不置可否。繼續穿針引線。茗兒遲疑幾下,說道:“娘娘。奴婢覺得,那小娘子的容貌,與娘娘有幾分相似。”秀娥奇道:“真的?”
茗兒點點頭,望着我道:“臉型、眉毛和鼻子都很像。”我若有所思地道:“經你這樣一說,似乎確實如此。”
秀娥皺眉問:“那小娘子在宮裡住了多久了?”茗兒掰了瓣指頭,答道:“聽說上元節後就進了宮。”說完,她小嘴一抿,又道:“娘娘,莫非皇后也瞧出了她長得像娘娘,遂一直把她留在身邊,打算瞅着空獻給陛下?”
我微微一怔,淡笑道:“你就愛胡思亂想。”
秀娥覷一眼我臉色,對茗兒說:“時候不早了,去燒水吧。”
茗兒輕嗯道:“娘娘睡前還需服藥,奴婢給娘娘燒水煎藥去。”
我和婉一笑,道:“交給底下人去弄便是,何必你自己親自動手。”茗兒嘿嘿笑道:“奴婢可不放心她們。”說完忙去了。
秀娥放下針線,握住我的手,軟聲道:“聽茗兒說,下午又和陛下吵嘴了?”
我訕笑道:“沒有,就爭了幾句,不妨事的。”
她嗔怪道:“還就爭了幾句,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當心呀,耗光了陛下的脾性,你哭都來不及。”
我挽住她的胳膊,撒嬌道:“好啦,我心中有數的,您就別操心啦。”
豈知話音方落,秀娥臉色一變,急忙丟下繡活兒起身,含笑道:“陛下來了。”
我瞥一眼迪古乃,嘟囔道:“又偷聽人家說話。”秀娥尷尬一笑,拉一拉我袖口,示意我上前請安。迪古乃輕咳幾下,淡淡道:“姑姑忙去吧。”
秀娥“哎”一聲,回眸盯我一眼,捧着繡籃匆匆離開。
我放下羅帳,將迪古乃擋在外頭,又透過縫隙,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不過一瞬,羅帳上出現一個人影,我正欲喝住他,一隻大掌已挑開羅帳。迪古乃陰沉着臉,冷語道:“你究竟想怎樣?朕與你妥協過數次,你就不能順從朕一次?”
妥協?
明明是我向他妥協的次數比較多吧?
見我面色不服,迪古乃脣角一抽,不由分說地將我推到。我驚呼一聲,大喊道:“你說不過我就用強?”
他緊抿雙脣,大力扯開我的衣襟,又扣住我雙手,不准我亂動。我氣急,張口咬住他的脣,卻不敢過於使勁。迪古乃笑得陰森,趁機撬開我的脣齒,攻城略池,長驅直入……
汗水交融,肌膚黏膩不堪,身上佈滿污濁。不等我開口,迪古乃自覺地拿繡帕給我擦拭,又吩咐人備水沐浴。我疲憊地躺在牀邊,口中嬌喘微微,再無精力和他爭辯。
迪古乃親吻我耳根,啞聲道:“還跟朕倔不?這樣多好,朕愛極了……再來吧……”我動一動身子,拒絕道:“不要了,抱我去沐浴。”
他不再勉強。乖乖照辦,待沐浴完,茗兒端了湯藥進來。迪古乃給我穿好衣裳,坐在牀邊一勺一勺餵我喝藥。秀娥見了放心一笑,帶着茗兒悄悄退下。
一時用了藥,迪古乃扶我去瞧耀靈,見他在奶孃身邊睡的正香,便歇了所有心思,打算睡前再勸勸迪古乃。
二人才有過一番雨雲,現下再提此事未免有些掃興。我正猶豫着是否馬上開口,卻是迪古乃先問了句:“宛宛,你如何看待朝代更替、天下分合?”
我沉默不答。他並不追問,又道:“縱觀歷朝歷代,天下一統是大勢,列國並立的形勢並不會長久。要麼是宋滅我女真,要麼便是女真滅宋。遲早有一日要爆發戰爭。難道我女真崛起稍晚,就不能擔起一統天下的重任?趙宋是中原皇族又如何,不照樣弄得民不聊生、賊寇四起。他們丟掉江山,只怪自己驕奢淫逸統治無能。成者爲王敗者爲寇,難道輪到我女真就不作數了?”
我如何不明白他的不甘與悲憤,我亦不是那些無法接受少數民族入主中原的酸腐儒生。天下大勢彼消此漲。凡事有因必有果,並非簡單的仁義道德可以詮釋。可是,我要如何告訴他。天下一統時機尚早,你不可能成功……
於是,我只能擡起頭,淚花盈盈地說:“我不管什麼天下大勢,我只想你在我和寶寶身邊。”
此話正戳中他的軟肋。迪古乃面色動容,輕嘆一聲。抱着我說:“好了好了,朕不說了,又惹你傷心了。”
我埋在他懷中,心下幽幽一嘆。迪古乃擦乾我的淚,柔聲道:“咱們睡吧。”我哽噎道:“睡了一天,睡不着了。”他笑道:“睡不着?那咱們再來吧。”
我破涕爲笑,嗔怪地睨他一眼,點頭說好。
因着心情暢快,身子很快大好,耀靈也開始咿呀學語。整日在炕上爬來爬去,一刻也閒不了,好在天生聰穎,教了幾日便能開口叫爹叫娘,不過終究不到一歲,發音不大清楚。
待耀靈能夠自由行走時,已是次年萬物復甦時。這年正月,迪古乃改元正隆,並對中央官制進行重大改革,廢除中書、門下省,只置尚書省,直屬皇帝,也不再設左右丞相。這次改革,與遷都燕京一樣,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被史學家稱爲“正隆官制”。
八月夏末,前往大房山視察皇陵工程。
十月初冬,葬金始祖以下十帝於大房山皇陵。
十一月上旬,迪古乃攜文武百官,與西夏君臣會獵於雁門。耀靈哭喊着要隨他去,可天氣寒冷,屆時迪古乃又顧不上他,我自然不肯放他同去。
臨行前,耀靈抱着迪古乃的腿,死活不肯鬆開。迪古乃無奈地望着我,用眼神詢問:要不,就帶他去吧?
我堅決搖頭,上前一把捉住耀靈,斥道:“瞧瞧你這樣子,大家都笑話你了,還不快鬆手。”
耀靈不依,邊哭邊道:“爹爹不要靈兒了……”
迪古乃耐心地哄道:“誰說不要了,朕的寶貝兒子聰慧乖巧,誰捨得不要他?”
我跟着道:“好啦,快隨娘回屋,外面這樣冷,回頭你咳嗽流鼻涕,可別怪娘又給你喝苦苦的藥。”
聞得此言,耀靈哭得更兇了,迪古乃無奈一笑,伸手給他擦一擦眼淚,嚴肅地說:“父皇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輕易流淚,你又忘了?”
耀靈哭得一抽一抽,委屈地道:“可我想父皇怎麼辦。”
迪古乃笑道:“父皇很快就回來,還要和靈兒一起過年呢。父皇回來時,給你帶好多好多玩意兒,再帶你去西山騎馬,如何?”
耀靈這纔不情願地點點頭,我趕緊把他抱起來,生怕他又反悔。迪古乃摸一摸他的小臉蛋,又含情脈脈地凝視我幾眼,轉身上了御輦。
只可惜乖乖留下來的小傢伙,徹底變成了一個幽怨的小惡魔。皇后長女陳國公主逗他玩,他毫不憐惜地伸手去扯人家的頭髮;光英給他讀《三字經》,他不好好學,反而把書撕了個稀巴爛;吃飯時也坐不住,不打破幾個碗碟就渾身不舒服……
秀娥給我披上棉襖,輕聲問:“耀靈睡了?”我無奈地點頭道:“是啊,昨兒折騰了一宿。這不剛用過午膳就困了。”
她搖頭笑嘆:“也不知陛下何時歸來。”我望着耀靈的天真睡顏,回道:“約莫還要五六天吧。”
說完,只見耀靈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夢囈:“爹……爹爹……”我又氣又笑道:“這小傢伙,天天念着他爹,他忘了是誰把他奶大的?”
秀娥抿脣一笑,道:“今日天氣不錯,待耀靈醒後,你帶他去瓊林苑走走吧。”我頷首說好,又囑咐道:“那你先去打點打點。我怕他去了後又撒歡亂跑。”
正打着盹兒,忽覺臉上癢癢的,隨意伸手去摸。卻摸到一個肉乎乎的東西!
睜眼一瞧,我不禁大怒:“完顏耀靈!你好大的膽子!”
竟然用小腳丫蹭我的臉!
耀靈咯咯大笑,眼角擠出一滴淚珠,“阿母好笨哦,哈哈哈……”我抓住他的腳。對着他的腳底心就開始撓。耀靈亂蹬幾下,邊笑邊大叫:“救命啊!阿母欺負我啊!”
不一會兒,秀娥茗兒推門進來,耀靈撲進秀娥懷中,告狀說:“阿母好壞,趁靈兒睡覺。撓靈兒的腳心,靈兒最怕癢了。”
我哭笑不得,輕輕敲一敲他額頭。“你呀,跟你爹一樣會使壞。”他小嘴一嘟,從秀娥懷中探出頭,“不準說爹爹壞話。”
我對着他的小屁股一拍,正欲開口。他鬆開秀娥,爬到我身上。悶悶地說:“阿母,爹爹怎麼還不回來啊。”
我心一軟,緊緊抱着他,嘆道:“你想爹爹,阿母何嘗不想啊。”他扭一扭身子,哼道:“我決定了,不要爹爹了。”
我撲哧笑道:“真的,只要阿母?”
他“嗯”一聲,仰頭親我一口,復又奶聲奶氣地說:“我還要光英哥哥,他對靈兒可好了。”
我捏一捏他的小鼻子,說道:“虧你還想着你的光英哥哥,你忘了前幾天你把光英哥哥的書給撕爛了,那可是光英哥哥親手給你編纂的呢。”
耀靈急道:“那怎麼辦呀?”
我撫摸他的小腦袋,循循善誘,“做錯了事就該賠禮道歉啊,再記住以後不能犯同樣的錯誤。阿母打算下午和宸妃娘娘遊瓊林苑,不如你代阿母前去邀請,並向光英哥哥賠禮道歉。”
他“嗯”一聲,又催促茗兒:“快給我穿衣服,我要去找光英哥哥。”茗兒迭聲笑道:“好好好,小祖宗。”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耀靈就從步春宮回來了,手中還抱着光英重新給他抄寫的《三字經》。小臉紅撲撲的,別提多開心了。我見宸妃光英並未同來,不禁疑問道:“你就只賠禮道歉,忘記邀請人家去玩了?”
茗兒替答道:“宸妃娘娘說身子不大爽快,太子殿下孝順,要親自在榻前侍奉,可不就來不了了。”
我頷首道:“宸妃是不是病了,好些天沒見着她了。”
說完,耀靈翻開書,讓我教他認字。我斂了心思,把他抱進懷裡,倚着靠枕道:“光英哥哥曾教過你《三字經》,背來給阿母聽聽。”
他轉一轉眼珠,結結巴巴地問:“人之初,性本善?”
我眯着眼道:“就只會這一句?”他漲紅了臉,忙道:“纔不是呢……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性乃遷,性乃遷……”
我板着臉道:“一直性乃遷啊?”
他睜大眼,復又泄了氣,軟軟地說:“不記得了……”
我淡淡道:“脫褲子。”耀靈一怔,在我懷裡拱來拱去,撒嬌道:“阿母,靈兒不要脫褲子,羞羞羞。”
可真會裝傻啊!
待晚上洗澡時,他倒不怕羞了,光溜溜地坐進了浴桶,不停地拍打水花。
洗澡,是他最喜歡的事情,也是最折騰我的時候。
我呵斥道:“乖乖坐好!”他嘻嘻一笑,正欲說話,門外突然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我微微一驚,耀靈亦是黑眸瞪得圓圓的,緊張地問:“阿母,是不是爹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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