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是以往她想去哪自然不用跟楚若宸請示,但是這次不同,衛州府因爲災情必然多派官兵守衛,來往人羣詳加盤查,她就算偷偷去了,被楚若宸的眼前見到,也還是會被趕回來。
若是跟在葉子謙的隊伍中就不同了,宣撫使代天巡狩何人敢盤查?
知道了珺瑤公主的打算,葉子謙嘆了口氣,拱了拱手,“公主,此事萬萬不可啊,皇上不允您去衛州府,微臣要是私下助您,豈不是欺君罔上之罪?身爲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若是皇上追究起來,微臣豈不要落得命喪九泉?公主若是念在昔日同路之情,還望公主留微臣一條生路!”
珺瑤公主抿了抿嘴,見葉子謙苦大仇深的模樣,不屑的嘁了一聲,“身爲一品官員就這麼膽小?就算被皇兄知道了,有本公主保你,也不會有事,況且皇兄還需要太傅作爲牽制,自然不會輕易處罰你。”
葉子謙驚訝了一下,沒想到珺瑤公主對朝中局勢竟也知道幾分,但還是堅決的搖頭,“微臣絕對不能如此,還望公主三思。”
“你……你真的不帶本公主?”珺瑤公主一掌拍向桌子站起身,黃花梨的桌面漫出一圈裂紋。
葉子謙悄悄吐了口氣,“請恕微臣無能。”
“好!那你就別後悔!”珺瑤公主正在氣頭上,一甩袖子快步離開了正廳。
葉子謙揉着太陽穴,剛想感嘆一句實在倒黴,就聽見桌子發出的咔咔聲,伸手一把抄起茶壺的同時,正個桌子裂成幾塊木頭坍塌在地。
進來的管家被這種情況驚了一頭冷汗。
“公主殿下呢?”葉子謙把茶壺交給管家,無力的問道。
“呃,公主殿下她……去了後院。”管家神情複雜的看向門口。
另一邊,慶玉堂內,王曇雅正在和淳貴人吃着早飯,淳貴人臉色好了許多,這幾日一直點着的薰香也在王曇雅的勸說下暫時放到了門外。
桌上是幾盤清淡的小菜,淳貴人大病未愈,不適合吃些油膩的東西。
“妹妹若不回去凝箬閣,汐兒該擔心了吧。”淳貴人一邊小口喝着粥,一邊看向王曇雅道。
“無事,汐兒若是擔心,找到這裡也好,我讓她準備些補身子的湯過來。”王曇雅讓淳貴人放寬心,把自己身前的三色蛋推到淳貴人碗邊。
鈴兒擡手遮着細雨,從院中過來行了個禮,告訴淳貴人是柳若惜過來了。
淳貴人點了點頭,拉開一旁的椅子,讓鈴兒再去添雙碗筷。
話音剛落,柳若惜步入正廳,道了句不用。
“我在飄絮閣已經吃過了,不用麻煩。”
“那鈴兒你去把廚房的糕點端過來吧。”淳貴人招呼柳若惜坐下,鈴兒應聲離開。
王曇雅見柳若惜表情嚴肅,不禁開口問道:“柳姐姐是有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方纔宮裡的丫鬟打碎了喜歡的茶杯,有些在意罷了。”柳若惜笑了一下,卻在淳貴人看不見的方向對王曇雅打了個眼色。
淳貴人放鬆了心情,笑了笑,正好鈴兒端着甜糕過來,“宮人總也不是故意的,柳姐姐來嘗些甜點吧。”
柳若惜點了點頭,捏起一塊馬蹄糕吃了起來。
淳貴人微微側着碗,舀起最後一勺清粥,“兩位妹妹先吃着,我去換件厚些的衣裳,總待在屋內實在憋悶。”
“嗯,現在正好未下大雨,在院中逛逛也不錯。”王曇雅點頭笑盈盈的應着。
淳貴人緩步離開正廳,王曇雅側耳聽了一下動靜,轉頭看向柳若惜,“柳姐姐方纔是有話要講吧?”
柳若惜點點頭,剛纔當着淳貴人的面不好說,現在有了時間,於是點點頭,小聲道:“方纔我來的時候,在慶玉堂周圍走了一圈,看見一個背影不熟悉的婢女一直探頭探腦的盯着慶玉堂,等她走了之後,我一直跟着,發現她回了蘇貴嬪宮裡。”
王曇雅下意識的看向門外,莫非剛纔這段時間蘇貴嬪一直派人在監視慶玉堂的動靜?
復又將眼神轉向柳若惜,慶玉堂與蘇貴嬪所居宮殿有些距離,柳若惜走這一個來回之前,她們應該還沒吃早飯呢。
“柳姐姐是不是還未用餐?”王曇雅疑問了一句。
柳若惜無奈的點頭,“本想過來陪淳姐姐,只是追蹤那婢女費時,又不好讓淳姐姐擔心。”
王曇雅無奈苦笑,這柳若惜是真對淳貴人好了,如今蘇貴嬪派人來監視慶玉堂的動靜,更是證明下毒者便是她了,但就算處處提防,也總有做不到的地方。
看來必須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王曇雅眯了下眼睛,下定決心。
淳貴人換了丁香色的曲裾,又披了一件薄薄的狐裘進來正廳,桌子鈴兒已經撤下,王曇雅見到淳貴人出來,和柳若惜站起來,打算跟她出去走走。
“姐姐身體不礙事吧?”王曇雅關心的問了一句,外面雖說不算冷了,但終究比不上豔陽高照的天氣。
“無妨。”淳貴人搖了搖頭,現在她除了覺得有些氣不夠用,倒也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王曇雅半扶着淳貴人的胳膊,與柳若惜一同離開正廳。
如絲細雨連綿不絕,整個院中一片煙霧朦朧,院外御花園中的花樹模糊了輪廓,半藏在瀰漫着的詩情畫意的空氣中。
淳貴人撐開紙傘在院中站了一會兒,興致起來,轉頭對王曇雅道:“咱們就近在御花園中走走吧。”
王曇雅見淳貴人神色不錯,便點頭答應了,但仍是不敢放鬆,斜跟在淳貴人身邊。
步上慶玉堂門口的小花園,再往一側走上一段,便能看見一座各種湖石堆成的假山。
王曇雅平時來的路線看不到這座假山的巧奪天工,此時配上細雨,遠觀更有種崔巖斷崖的巍峨之感。走近了,卻纔知道不是錯覺,假山上的一木一石更是逼真。
山腳下的銅獸張口咆哮,口中一汪清泉源源不斷,在這雨中更是和諧。
淳貴人長呼了口氣,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王曇雅正想讚歎兩句此處景色,不遠處漸有緩步聲傳入耳中。
柳若惜顯然也注意到了,回頭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蘇貴嬪?”
蘇貴嬪從雨霧中撐着紙傘緩緩走來,對王曇雅行了一禮,“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蘇貴嬪爲何在這?”王曇雅收起臉上驚訝,淡淡道。
淳貴人後退了一步,站到柳若惜身邊,怯生生的看向王曇雅和蘇貴嬪之間。
“臣妾在宮中散步,貪戀美景,卻不想迷了路,剛好聽見腳步聲,這纔過來,真是出醜了。”蘇貴嬪臉上帶着些窘迫,看不出真假。
“此處臨近慶玉堂,順着這條路即可出去。”王曇雅指了指來時的路,有意讓蘇貴嬪離開。
“多謝娘娘指點,淳貴人身體還好吧?昨日真是嚇壞臣妾了。”蘇貴嬪眼神轉向淳貴人,欲上前關心。
“不敢讓貴嬪娘娘擔心,臣妾已經無礙了。”淳貴人低着頭弱弱的答道。
蘇貴嬪眼珠轉了轉,笑道:“那就好,臣妾就不再打擾了,先告辭。”
王曇雅點了點頭,蘇貴嬪笑着離開,卻是握緊了拳頭。
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淳貴人身邊的王曇雅,蘇貴嬪冷哼一聲,這招雖然被識破了,但王曇雅也沒有證據,她還有的是機會!
淳貴人嚥了下口水,緊了緊身上的狐裘。
雨勢漸強,又一片烏雲飄過,讓天地之間更加黯淡,葉府內,葉子謙站在正廳門口,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擡手撐着額頭。
“公主,微臣要離開。”
“本公主不準!”珺瑤公主冷着臉站在雨中,雨水卻在落到她身上前便被護體氣勁彈開,手中的馬鞭一甩,抽在空地上,然後一陣咯咯咯的聲音響起,伴隨着撲打着的翅膀和滿地的羽毛。
年過半百的老管家正靠在正廳的牆上順着氣,被珺瑤公主放出來的十多隻雞把庭院搞得一塌糊塗。
“公主,就算您燒了房子,微臣也不能答應啊。”葉子謙不由反省自己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麼孽,才讓這個祖宗纏上。
“哼,那本公主就跟你玩下去!”珺瑤公主隔空抖了下馬鞭,雨滴彷彿離弦之箭般射向院牆,把一隻將要飛上牆的公雞逼下院子。
葉子謙搖搖頭,欲哭無淚的回去坐到還完好的圈椅上,結果剛一眨眼,兩把飛刀就紮在了圈椅腿上,葉子謙若不是反應快及時起身,就要跟椅子一起趴在地上了。
“本公主讓你坐下了嗎?”珺瑤公主帶着怒氣的聲音在院中響起,葉子謙只好苦笑着站回門口。
等到地上積水漸漸消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天上烏雲薄了一些,但仍然不見放晴的意思。
這邊御書房內,楚若宸的臉色也算不上好,看了一個時辰的奏摺,沒有一本是好事。
江東水患爲首要災情,還趕上連日大雨至今未停,山中匪寇趁亂搶劫,與官兵衝突,與馨時國和月倚國接壤的燕都寧王封地疑似有馨時國人過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