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柳眉糾在一起,眼神跟遲浩對上時,露出一絲狠戾來。
“皇后,你坐下聽審就好。”楚若宸察覺到這邊的異樣,冷聲命令道。
王皇后怔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坐回到椅子上。
這種變故確實猝不及防,王皇后用低頭來掩蓋住自己幾乎要化爲實質的惱意,楚若宸竟然在自己離開坤寧宮之後,讓人將遲浩帶走了!
深呼吸了幾口,王皇后告訴自己不能慌亂,自己手中還握着遲浩家人的性命,況且……還有阿寧。
絕對不會出問題。
楚若宸吩咐過了之後,蹲下身想要抱起王曇雅,給她一個座位,在手臂捱上王曇雅的身體時,發現她忽然靠了過來,沒等楚若宸多想,就感覺到了王曇雅靠在他胸口上的力量開始漸漸下滑,馬上就要倒在地上。
“曇兒?”楚若宸低聲喚了一句,這才注意王曇雅的情況。
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切不均勻,眼神沒有聚焦,手指卻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角。
“皇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蓁貴妃,還請皇上不要袒護。”王皇后認真道。
楚若宸有意早些結束,好帶王曇雅離開,一邊扶起王曇雅,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一邊對殷夕使了個眼色。
王皇后沒有見過楚若宸身邊的暗衛,見狀臉上更覆了一層寒霜。
暗衛拍了拍遲浩的肩膀,張口說了什麼,似乎是用的傳音,只見遲浩用力點了點頭。
王皇后眼神更加陰鬱。
“皇上,大人,奴才……奴才該死!”遲浩撲通一下子跪下,“奴才沒有出宮去找什麼巫蠱之術!這點皇上只要查查各宮太監出宮的記錄就知道了!奴才也沒殺玉瓏,奴才當然只是在皇宮裡到處找人而已!”
王皇后猛抽一口涼氣,警告道:“你知道隨意說話的後果嗎?”
遲浩縮了縮脖子,然後搖了下頭,“奴才沒有亂說話,都是奴才被錢財迷了心智,收了別人銀子才誣陷蓁貴妃娘娘的!都是奴才的錯!皇上要罰就罰奴才吧,只求皇上能饒了奴才一命,奴才家裡還有父母,還有兩個不到十歲的弟弟妹妹……”
王皇后咬了咬牙,渾身發軟的靠在了椅子上,如果讓這小太監繼續說下去,恐怕接下來就是供出自己了。
楚若宸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主事,主事爲難的看向皇后,卻發現王皇后根本有沒有管他。
遲浩還在語無倫次的說着,語速越來越快,吐字也漸漸模糊起來。
楚若宸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叫了他一聲,然而遲浩卻似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說着根本沒用的話。
暗衛上前一步,彎腰一把拉起遲浩手腕扣住,然後臉上浮現了一絲狐疑。
“怎麼回事?”楚若宸冷聲問道。
暗衛放下遲浩手腕,豎起兩根手指,卻在擡到一半時放下,搖了搖頭。
“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遲浩的聲音已經完全變成了從喉嚨裡發出不明聲響,他的眼睛也越睜越大,大張
着嘴,吐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鮮血從口中不住的涌出,盡數滑落到衣襟上。
楚若宸怔怔的看着這一切發生,王皇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底一喜,這小太監在皇上面前死了正好,不但自己安全了,還可以用此指證他方纔的證言不作數。
“蓁貴妃不是兇手,你們還有什麼意見?沒有的話,朕要帶她回去了。”楚若宸顧不上遲浩死得蹊蹺,掃了一眼大堂,冷聲問道。
擡手穿過王曇雅的膝彎,楚若宸抱起王曇雅,打算離開。
王皇后還未說話,主事恭順的連連點頭,“快去給玉琮姑娘把鏈子打開!”
“等等!”王皇后叫住了走到門口的楚若宸,“皇上,此時證據不足,這小太監當庭慘死,誰知是患了什麼瘋病,他說的話不足爲信。”
楚若宸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他現在說的話不足爲信,那皇后覺得之前指證蓁貴妃的話就足以爲信嗎?”
王皇后噎了一下,眼露不甘。
楚若宸忽然湊近了一步,微微低下頭,耳邊垂下的碎髮擋在王皇后眼前,給王皇后的視線增添了一片陰影。
王曇雅的頭剛好映在上午明媚的陽光裡,她眯了眯眼,找回了一絲神智。
身邊是楚若宸寬厚的胸膛,有力而規律的心跳聲傳入王曇雅的耳中,莫名的,她覺得有些感動。
楚若宸微動的脣讓王皇后乍然白了臉色,王曇雅沒有聽清他究竟說了什麼,然後,她在一片暖光裡昏睡過去。
“你想要證據,朕會讓你跪在慎刑司的大堂上,親眼見證,皇后……可做好準備了?”
王皇后退了一步,讓開大門的位置,僵硬的扯出一絲笑容,“呵……呵,臣妾忽然覺得頭暈不適,一切全憑皇上的意吧,臣妾先回坤寧宮……”
沒等一句話說完,楚若宸已經踏出了慎刑司的大堂。
王皇后注視着楚若宸抱着王曇雅離開的背影,那背影漸漸融進光裡,消失在視線的範圍。
暗衛看了一眼周圍,亮出一面金牌,“案發現場不得亂動,遲浩死因將交由刑部審查。”
王皇后面如死灰的站在門口,忽然伸手用力砸了一下門框,細微的灰塵撲簌簌的落了下來,王皇后也不躲,咬着牙壓下心中的火氣。
還有一絲懼怕。
楚若宸已經全部知道了嗎?自己僞造了馨時國的書信,還有……連那個自信滿滿的人也都盡數掌握了嗎?那麼他爲何還不動手,是在等着一個切實的罪名,還是……像無聊的獵人一般戲弄他的獵物?
冷汗從王皇后的鬢邊滑落,她深吸口氣,卻琢磨不透楚若宸的想法。
“皇后娘娘,您該離開了。”暗衛勸了一句,遲浩身下的血跡已經延伸到了王皇后腳下,如果她再不走,鞋子就要染上獻血。
“你是什麼東西?敢命令本宮?”王皇后撒氣一般的回頭,伸手打向暗衛。
暗衛靈巧的退後一步避開王皇后揮過來的手掌,眼神落在地面上。
王皇后顯然也注
意到了腳下踩了什麼粘稠的東西,嫌棄的跺了跺腳,冷哼一聲離開慎刑司。
暗衛看了一眼主事,主事很有自覺的退了幾步,然後和兩個太監一起逃也似的跑出了慎刑司。
上午的高溫蔓延開來,此時的楚若宸卻感覺不到一絲熱量,因爲懷中人體溫低的嚇人,隔着衣裳,他仍然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涼意。
“曇兒?你醒一醒!”楚若宸有些焦躁,他低聲喚着,卻得不到王曇雅一絲迴應。
王曇雅的身上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外傷,除了手指上的淤血,但那並不足以讓王曇雅昏迷。
楚若宸不知道的是,王曇雅固執的表面下,隱藏了一顆爲了楚若宸而枯乾血液的心。
所以這次的昏迷,不僅來源於虛弱的身體,更是受了打擊的精神。
楚若宸第一次覺得,從皇城回到寢殿的路有這麼難走。
陸公公已經去請了太醫,王曇雅被寢殿內的婢女換了乾淨衣裳,扔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玉琮從慎刑司跟到寢殿,楚若宸吩咐她先去換件衣裳,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遲浩已經承認這件事是誣陷,而看王皇后的態度,真兇根本就是她。
玉琮暗中握緊了拳,自己人微言輕無力爲玉瓏報仇,那麼只有指望王曇雅了,
等到太醫過來時,一直渾身發冷的王曇雅,卻莫名的開始發起燒來,額頭從冰涼變爲滾燙,守在她身邊的楚若宸頓時心焦起來。
“太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上不要擔心,娘娘只是因爲心神不寧情緒波動過大,修養一陣子就沒關係了。”太醫一邊擦着額上的汗,一邊答道。
楚若宸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太醫去熬退燒和養心寧神的藥,玉琮端了水盆來,楚若宸親自擰了布巾放在王曇雅額上,一步也不肯離開。
王曇雅並未昏迷的徹底,迷濛中只是覺得渾身發熱,就在她無所適從時,一陣涼意在她的意識中擴散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開始清洗起來,於是她費力的想找是誰在說話,但是迷霧卻讓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當她費力的撥開雲霧的一瞬,她看到了光,暖黃色的光,並不刺眼,反而十分溫暖。
“娘娘?娘娘你醒了?”
玉琮站在牀鋪一邊,看着王曇雅張開了一條縫隙的眼睛,又驚又喜的笑了起來。
溼巾還在頭上放着,王曇雅的大腦有了片刻的空白,然後纔將一切串聯起來。
渾身無力的感覺陣陣襲來,手指應該被上了藥,纏着紗布。
“我……在哪?”王曇雅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裝飾,卻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在皇上的寢殿,皇上一直在這照顧您。”玉琮連忙答道,一回頭,就看見楚若宸走了進來。
見到王曇雅清醒過來,楚若宸面上一喜,上下瞧了一遍沒發現哪裡不對,這才鬆了口氣。
“曇兒,讓你受苦了。”楚若宸神色複雜的說了一句,握住王曇雅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