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一陣踏着花瓣的細碎聲響傳入耳中，來人並未刻意隱藏起腳步聲，楚若宸回頭，見到了回來的暗衛。
“王丞相見了誰？”楚若宸直接問道。
“安王殿下。”暗衛停下腳步回答。
楚若宸皺了皺眉，“你聽見他們說了什麼嗎？”
“他們……全程在用筆寫，不過屬下看見了一些。”暗衛頓了頓，似乎有些爲難。
“看見了什麼？”楚若宸覺得這可能是十分重要的事，否則暗衛不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安王殿下寫了季廣的消息可以信任，還有關於皇城禁衛軍的侍衛分佈，以及一些‘計劃’‘阻礙’之類的字眼。”
暗衛話音剛落，就見楚若宸陡然握緊了拳頭，縱然信息不全，但仍然可以肯定安王正在謀劃着某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還有呢？”楚若宸沉聲道。
“王丞相說，我會解決江東之事，請殿下不必分心。”
王丞相當時的座位背對窗口，暗衛只來得及看見一句，王丞相就燒掉了信紙。
但這一句卻是十分重要，葉子謙現在江東，王丞相說的解決，很可能是威脅葉子謙性命的計劃。
楚若宸深吸口氣，無論如何，不能讓葉子謙有所閃失。
“你將手上任務安排妥當，然後啓程前往江東親自保護葉太傅，千萬不能讓太傅出事。”
暗衛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嗯，等明天上朝，朕即刻下旨傳往江東，安民賑災之事全權交予葉子謙，，大小事宜全由葉子謙決定。”楚若宸冷然吩咐，他對安王早就不放心了，這麼長時間過去，終於要動手了嗎？
等到暗衛領命離開，楚若宸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轉身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因爲今天休沐而呈上的奏摺少了許多，大多是聯合王丞相勸告皇上三思而後行的進言，葉子謙一派的人繼續保持中立，楚若宸冷哼了一聲，起身把奏摺合起甩到條案上。
“陸公公。”
陸公公正往御書房門口擺着的兩盆蘭花裡澆水，聽到楚若宸這麼說，連忙放下水壺問楚若宸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朕去趟凝箬閣，如果有大臣想見朕，就說朕沒空。”楚若宸側身繞過條案，走過門邊時擡手撥了一下蘭花還帶着水珠的狹長葉子，吩咐道。
“奴才明白了。”陸公公躬身答應。
凝箬閣內，上午的炙熱在沒有樹蔭庇護的地方肆意滋長，暖風從檐下拂過，風鈴在飛檐下悶悶的響了幾聲後歸於平靜。
夏季總是令人煩躁無趣，王曇雅站在正廳的門口，屋檐恰好擋住了一部分太陽的光線，帶着屋檐邊角的陰影在王曇雅的百褶裙上印下一片深色花紋。
冰鑑放在裡側桌上，現在的溫度令冰塊融化的很快，清晰可見的霧氣隔着冰鑑上的荔枝升騰而起，融進空氣。
水珠在桌上積了一灘，汐兒在它流到地上前用乾布擦去，然後把荔枝放在果
盤裡端給王曇雅。
“小主，最近後宮裡好像平靜了好多，奴婢方纔出去一趟，都聽不見以往婢女們聚在一起互侃了。”汐兒把果盤放在窗邊，剝開一顆荔枝遞給王曇雅。
“大約是被各宮的娘娘下了封口令了吧，畢竟王皇后幾次害我不成，反倒讓自己陷入泥沼，她們也該開始思考要站在哪邊了。”王曇雅接過荔枝微微咬了一口，冰涼的觸感停留在脣齒之間，將燥熱驅除殆盡。
王曇雅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這種形勢雖然現在看不出什麼作用，但等到真正決出勝負的時候，那些識時務的妃嬪就會成爲搬到皇后的最後一顆棋子。
“小主，皇上來了！”
王曇雅正接過汐兒剝開的第二顆荔枝，就看見守門的太監匆匆來報。
休沐對於後宮的妃嬪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算計的日子，畢竟她們每天的生活都是在休沐。
但楚若宸這個時候來凝箬閣，王曇雅稍稍一想，便記起了緣由。
上一次休沐，楚若宸帶她去了葉府，那或許算是一次並不愉快的出遊，但卻也記憶猶新。
“臣妾給皇上請安。”王曇雅對步履穩健緩緩接近的楚若宸行了個禮，讓汐兒去準備茶點。
楚若宸擺了擺手，單刀直入道：“今天過來，是想帶你出去玩的。”
王曇雅愣了一下，朝中情形她在後宮中雖知之甚少，但也明白江東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緩，正常來說楚若宸即使休沐也應該在御書房中與大臣議事，或者暗中佈置各種對策，而不是與妃嬪玩樂。
“皇上，這……不妥吧。”穩妥起見，王曇雅勸了一句。
楚若宸嘆了口氣，並未進殿，只是在王曇雅身邊站定，微微放鬆身體靠在身後的門板的上。
“朕只是想換換心情，你都不肯陪朕嗎？”
“不是，臣妾只是覺得不該影響皇上。”王曇雅有些急切的站直了身子，否認道。
楚若宸拍了拍站在身側的王曇雅的肩膀，笑了一聲寬慰道：“無妨，既然答應了，就走吧。”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王曇雅皺了下眉，微抿雙脣擔心道。
楚若宸已經走了兩步，回頭對王曇雅伸出一隻手，“朕恕你無罪。”
“葉太傅……他無事吧？”
水患蔓延開來，民間必定會有一定程度的混亂，葉子謙的王曇雅的兄長，得不到實質性消息便只能來問楚若宸。
王曇雅話一出口之後，就覺得這麼問容易造成誤會，隨即想到近來聽到的傳言，追加道：“臣妾聽說珺瑤公主跟在葉太傅身邊，公主豪情俠義不拘小節，臣妾怕她與葉太傅有所不合。”
楚若宸拉上王曇雅的手跟她並肩而行，見到王曇雅眼中的擔憂，挑了挑眉，“小妹啊，她倒是沒事，太傅爲了救她闖進火場被砸傷了，但現在已經無礙，他們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了。”
楚若宸說着促狹的笑了笑，看着王曇雅等她的回答。
王曇雅鬆了口氣，但隨後又疑惑起來，“臣妾雖不懂刀槍劍戟，但也知曉珺瑤公主武藝高強，爲何會滯留在火場以至於要葉太傅救她？”
這句話問出了楚若宸心中的疑惑，他在收到這個情報之後就一直認爲這是人爲，迷香只通到連窗子都沒有的珺瑤公主的房間，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巧合？
見到楚若宸一時沉默不語，王曇雅心知自己可能問了什麼涉及前朝的事，以至於楚若宸不願回答，當下也不再追問，轉移了話題。
“皇上，咱們這次出宮要去哪裡？”
“曇兒想去哪裡？”楚若宸欣賞王曇雅的聰慧，不該問的絕不會多嘴，見到王曇雅似乎有些發愁，便推薦道：“京城中的四大園林你應該都逛過了，那些精緻的花草看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京郊一處瀑布倒是十分氣勢磅礴。”
王曇雅想了一下，在她入宮前，卻是和家人一同遊玩過京城中有名的園林，園林雅緻不下於御花園，但她身處後宮之中，這些早已沒有新鮮感。
至於京郊的瀑布，或許楚若宸能感受到什麼大氣磅礴，對於王曇雅來說，那只是一片倒掛的水罷了。
“哦朕倒是忘了女孩子可能不喜歡這些。”楚若宸拍了下手，想了想又道：“朕記得前幾日暗衛提過一次，說是在京城正街新開了一家茶館，掌櫃的是個江湖女子，獨善琴藝茶道，泡茶的手藝也十分精巧，不如去看看？”
說起江湖女子，王曇雅便想到了珺瑤公主，對還未見面的掌櫃多了幾分好感，當下點了點頭，“嗯。”
現在的上午天氣炎熱，正街上雖然也是人來人往，但若是與夜晚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一些喧鬧。
畫舫靠在河岸邊上，簡陋些的船篷飄在河岸正中，與夜晚那些官商不同，書生們坐在船艙裡，一邊吟詩作對，一邊舉杯品茶。
岸邊是林立的各色店鋪，現在不到午飯時間，酒樓中大多是一些跑商的人在此歇腳，菜色也十分簡單。
王曇雅頭上戴了一個從路邊攤上買來的斗笠，京中的大小姐們出門大多帶着，斗笠周圍掩着一圈防曬的白紗，也能讓姑娘們顯得更加含蓄。
正街上看起來大體沒什麼變化，但若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許多不像本地人的百姓擺攤賣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公子，你看那是什麼？”王曇雅伸手指着不遠處一個小攤，攤主盤坐在地上，頭上戴着黑紗斗笠。
攤主前方的布上擺着一些類似藤編的小玩意兒，一匹栩栩如生的馬正僵硬的挪動着腿腳在布匹範圍內繞着圈。
“大約是機關術？”楚若宸也不確定，跟王曇雅靠近了蹲下來詢問。
“這是機關木馬，一個十兩銀子。”攤主的態度顯得有些冷淡，涼絲絲的說了一句。
王曇雅聞聲擡頭，從攤主的斗笠的黑紗縫隙間看見了冷俊的面容上那雙灰色的眼睛。
“公子，咱們還是走吧。”王曇雅拽了一下楚若宸的衣袖，匆匆站起來拉着楚若宸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