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合規矩的事我可不會做,之前慶玉堂的珠兒偷了東西,被送到慎刑司……”淳貴人說着,似乎又害怕的發起抖來。
蘇嬪深吸口氣,裝出和善的笑容來,從袖子裡抽出帕子給淳貴人擦了下臉上的勒痕,“你放心,等時機到了,你只需要說幾句話就好,絕對不會犯了規矩,更不會被送到慎刑司。”
淳貴人又開始低着頭沉思起來,蘇嬪幾次忍住想要叫她的衝動,心說不能壞了大事,等到收拾了蓁貴妃,淳貴人就是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等到一壺茶都涼了,淳貴人握了握拳,然後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臣妾答應……娘娘,只要能讓臣妾不再受人欺負,臣妾一定全聽您和皇后娘娘的話。”淳貴人怯懦的說着,按照王曇雅的囑咐儘量不給蘇嬪看清她正臉的機會,側着頭緩緩說道。
蘇嬪鬆了口氣,“你放心,本宮答應你的,一定會辦到。”
一陣勁風風過,淳貴人抹了抹臉,打了個哆嗦。
蘇嬪見勢起身,關心的扶起淳貴人,“今天風冷,妹妹還是快回去換件衣服,用熱水敷下臉吧。”
“多謝娘娘關心!”淳貴人又行了個大禮,蘇嬪撐着她的胳膊不讓她拜下去。說了些好話,然後辭別她離開慶玉堂。
慶玉堂外圍的樹叢內,嫺兒坐在一個樹樁上,蘇嬪對她招了招手,低聲吩咐道:“好好看着,她或者她的貼身婢女出門,你就悄悄跟上。”
“是,奴婢明白。”嫺兒顯得精明幹練,重重一點頭,繼續扒着草叢監視慶玉堂。
淳貴人深吸了幾口氣,確認蘇嬪應該走遠之後,脫力一般的倒在了石凳上,方纔她的抖並不都是裝出來的,與蘇嬪對話的確令她十分緊張。
半空中的強風呼嘯聲不絕於耳,不知哪裡飛來的鴿子發出咕咕的叫聲,低空掠了過去鑽進凝箬閣的楓樹林內。
王曇雅安慰似的拍了拍淳貴人的肩膀,讓敘述完畢的她冷靜一些,轉手招呼汐兒斷茶點過來。
“放心,絕對天衣無縫。”王曇雅親手用刀子切開一塊水晶糕撥到淳貴人的碟子裡,又撒上了桂花和糖粉,笑着推過去。
淳貴人喘了口氣,見到王曇雅這麼說,總算是安心了些,插着水晶糕嚐了吃。
一直跟着淳貴人的嫺兒見到淳貴人進了凝箬閣,不禁心中疑惑一起,躲到了門口,但是凝箬閣的範圍不足以讓她聽見坐在正殿前說話的兩天話中的內容,只得皺着眉頭等着看淳貴人出來時的反應。
這次沒有等多久,就聽見凝箬閣內似乎漸漸響起了爭執的聲音,不消片刻,嫺兒聽清了那其實不是爭執,而是單方面的訓斥。
“淳貴人,沒想到蘇嬪竟然來找你了,既然如此,你就跟着她吧,以後不要再來凝箬閣了。”
嫺兒豎起耳朵細聽,就聽見王曇雅的聲音頓了頓,然後頗爲不耐的似乎是在趕人。
接着就是有人踉蹌了幾步然後跌倒撞在什麼
上的聲音。
“娘娘,我沒有答應蘇嬪娘娘啊!您爲何不信任我!”
淳貴人哭着喊道。
“來人,送客!”王曇雅簡潔明瞭的下了命令。
然後嫺兒就聽到了衣料在地上拖拽發出的摩擦聲,還有淳貴人的哭聲。
感覺似乎到了門口,嫺兒趕緊把頭收回到榆樹後面,透過樹枝的縫隙看向院門,只見沉重的木門被人拉開,淳貴人被一個太監推搡着扔出了殿門口,踉蹌着後退下了臺階之後直接坐到了地上,身上都是灰土,漏在外面的手腕上還帶着血跡,梳的整齊的頭髮也散了一半,髮簪還掉了一支。
半晌,淳貴人才止住了哭聲,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低着頭一瘸一拐的走了。
嫺兒仔細看了看,發現淳貴人的確顯得十分狼狽,應該是與王曇雅發生了衝突,此時不容她多想,四下看了看,嫺兒快步躲到了一旁的小路里,一路跟着緩步而行的淳貴人。
淳貴人保持着彷彿斷了腿一般的姿勢回到慶玉堂,在院子裡給花架澆水的鈴兒嚇了一大跳,一把扔下水壺就跑了過來扶住淳貴人,“小主您這是怎麼了?”
“我……”淳貴人剛說出口一個字,然後就往鈴兒懷裡倒了過去。
“小主?小主你怎麼了!”鈴兒慌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把淳貴人從院門口扶回去。
站在宮牆外圍的嫺兒仔細聽着,確定淳貴人一定是受了打擊,纔會暈倒,想了想,嫺兒迅速離開慶玉堂外圍,轉路回去報告蘇嬪,發生這樣的事,淳貴人一定會對蓁貴妃死心,跟着蘇嬪的。
慶玉堂內,鈴兒把淳貴人扶到了內室的牀上,轉身剛想出去叫人,褙子的下襬就被人拽住了。
鈴兒本就十分緊張,她以爲淳貴人真的暈過去了,下意識的大叫了一聲想要掙開,卻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喚了她的名字。
“鈴兒。”淳貴人叫住鈴兒,方纔她那麼做也是爲了更加可信度,讓監視的人放心疑心。
鈴兒僵硬着脖子轉回頭去,看見淳貴人靠在牀上正用帕子擦着臉還有手上的灰塵。
“小主……你這是……”
“放心,我沒事,不過你不要張揚出去,對外說我受了欺負就好。”淳貴人抹了一把手腕上的血跡,鈴兒發現那血只是沾在皮膚上,擦乾淨之後,根本沒有任何傷痕。
而且之前她的頭髮挽的很緊,如果是被人硬拽開的話,那一定會受傷,鈴兒仔細看了看,卻並未發現淳貴人哪裡流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鈴兒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慶玉堂內,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人,所以……”淳貴人頓了頓,將事情選擇性的告訴了鈴兒一些,畢竟有一個人知情,若是遇到變故也好有個照應。
鈴兒將這消息消化了半天,這才漸漸接受,一想到門外還有人監視,不知不覺動作就別彆扭起來。
淳貴人勸了半天,她才放鬆下來,這纔想起淳貴人雖
然沒有受傷,但身上的衣裳已經髒了,趕緊在櫃子裡找了一套,又去舀了溫水給淳貴人洗臉。
凝箬閣內,方纔的一陣騷動堪堪結束,玉琮回了廚房順手把剛纔用來放血的魚燉了,十三和十四則是拍着身上的泥土,汐兒清理着石板路上雜亂的落葉。
王曇雅開門往外望了一眼,方纔十三早就知道監視的嫺兒站在哪裡,於是他們就演了這一場戲,淳貴人身上的灰土都是抹上去的,就算是苦肉計,王曇雅也不會真的讓她受傷。
深呼吸了一次,王曇雅重新關好大門,眼中精光閃過,從現在開始,纔是真正的反擊。
衛州府,連日的大雨不見晴天,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水患雖未再嚴重起來,但水位卻不再下降。
激流沖刷着臨時架起的浮橋,撐在下面的船已經散了幾架,整個浮橋面臨着坍塌的危險,葉子謙的人手也不得不暫停下來。
直到黃昏時分,大雨才稍微停了一陣。
衛州府城內瀰漫着潮溼的煙氣,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淌着水,青石板縫隙邊的苔蘚倒是密集了許多。
“葉太傅,城中最後一批災民已經暫時安置妥當了。”馮知府快步走進府衙正廳,收了傘匆匆行了一禮道。
葉子謙坐在圈椅上,杯中的熱茶已經涼了些,一旁的珺瑤公主讓人下去倒壺熱水來。
聽到馮知府的彙報,葉子謙眼光閃了閃,疑問道:“爲何說是暫時安置妥當?”
“城內本就沒有太多空餘的房屋,災民們住的都是臨時搭建的草房,如果雨勢一直不停的話,很容易垮塌。而且城中地勢偏低的地方,積水已經過膝蓋高了,衙役正在疏通排水,但收效甚微。”馮知府蹙眉擔心的說道。
葉子謙放下茶杯嘆了口氣,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他能等,衛州府的百姓也等不下去了。
“我記得馮大人似乎在天文方面的造詣頗高,能否看出這雨還會持續多長時間呢?”
珺瑤公主也將詢問的眼神投向馮知府,她在京城中的時候就經常聽到欽天監那羣人捋着鬍子說什麼天象如何如何,也不知道馮知府會不會。
葉子謙話音剛落,馮知府臉上現出了一絲無奈,回頭望向壓抑的烏黑天幕,搖了搖頭道:“夜觀星象也要有星可觀才行啊。”
“……我倒是忽略這點了。”葉子謙抿了下嘴,想到昨夜一直都是烏雲壓頂,根本沒有見到星星的機會。
“皇上的聖旨什麼時候纔會發到衛州府?不是下官妄自揣摩聖意,當初在殿試時下官就看出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如今只怕水深不下當年,開鑿河道雖然是最有效的辦法,但哪有直接填土來的省錢省力。”馮知府甩了甩袖子,焦急道,看着那些流連失所終日惶惶的百姓,他這些天上火的牙都疼。
葉子謙站起身負手走到殿門前,雖然說他相信楚若宸不會讓王丞相得逞,但就算他力排衆議下了聖旨,這聖旨送到衛州府,日夜兼程最少也需要兩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