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一邊聽着,一邊注意楚若宸的神色,他並沒有看着王曇雅,但眼睛卻總是忍不住往王曇雅臉上瞟。
楚若宸想知道王曇雅對這件事的看法,畢竟如果王曇雅求情的話,他覺得他真的會忍不住留王丞相一命。
“後宮不得干政,一切全憑皇上的意見。”王曇雅低下頭,小聲說道。
楚若宸還是有些意外,“你真的沒有想要說的?交由刑部審查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
“臣妾知道。”王曇雅低低的應了一聲,裝作有些矛盾的樣子。
“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朕可不想日後你因爲是你的殺父仇人糾結。”楚若宸又強調了一遍。
“皇上,臣妾是相府的庶女,母親早就被父親拋棄傷心而死,臣妾在相府受盡委屈……”王曇雅擡手掩口,顫着聲音抽泣道,“如果父親是爲國爲民的好官,我自然要替父親多向皇上說好話,但是臣妾知道,父親他……根本不應該仗着丞相的官位就爲非作歹……”
“朕知道了。”楚若宸打算王曇雅的話,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曇兒如此深明大義,朕確實不該再懷疑你。”
王曇雅搖了搖頭,“是臣妾不孝,虧欠父親的,只有下輩子再還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看你眼睛都哭紅了。”楚若宸柔聲安慰着王曇雅,手指穿過額前的碎髮替她擦掉打轉的眼淚。
“嗯……”王曇雅輕輕點頭,“皇上,現在時候不早了,您難得有機會來後宮之中,就去看看簫嬪吧。”
楚若宸的手僵在半空,本想着隨便答應一聲,卻沒想到王曇雅竟然這麼執着。
“就算之後一個月看不見朕也沒關係?”楚若宸眯着眼睛質問了一句。
“臣妾還年輕,一個月可以等。”王曇雅勾了勾嘴角,擦了下眼睛微微一笑。
楚若宸深吸口氣站起身,“好,朕就遂了你的願!”
“臣妾恭送皇上。”王曇雅也起身行禮,擡起頭時,楚若宸賭氣離開的背影已經在楓林的轉交處消失了。
楚若宸咬牙一口氣走出凝箬閣,懊惱的一拳砸向宮牆,然後收手走向簫嬪宮殿方向。
“蓁貴妃,朕晾你兩個月再說!”楚若宸唸了一句,揹着手有些煩躁。
簫嬪此時還未就寢,內室的燭火搖曳着,忽明忽暗。
楚若宸在院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砰砰砰敲了三下門。
不一會兒,就有人唸叨着過來開門,小太監不耐煩的臉色對上楚若宸同樣不耐煩的表情,嚇得一個趔趄坐到了地上。
“奴……奴才給皇上請安!”
“哼,簫嬪呢?”
楚若宸冷哼一聲,徑直跨進院子,他這幅樣子不像是來看望簫嬪,倒像是過來問罪的。
小太監跪着轉了個身,“小主正準備休息呢。”
“朕過去看看。”楚若宸冷着臉,回頭瞪了一眼打算去通知的小太監。“不準過去通稟。”
“是是是!”小太監趕緊後退了一步,連連點頭。
簫嬪坐在內室裡,正拔着頭上的簪子,髮髻隨着動作散亂下來,簫嬪用木梳將頭髮疏
開。
一旁放了一盆清水和布巾,簫嬪臉上的妝容還未卸下,脣色鮮紅。
冬曉拿着一套乾淨的裡衣進了內室,疊的整齊放在牀邊。
“冬曉?”簫嬪轉頭喚了一聲,冬曉疊衣裳的動作僵了僵,回頭看簫嬪。
“小主有什麼吩咐?”冬曉低頭問道。
簫嬪皺了皺眉,“衣裳待會兒要穿,不必疊了。”
“是,奴婢明白了。”冬曉攥了攥手指,點頭道。
“你……有些奇怪。”簫嬪站起身,走到冬曉身邊,眼神中帶着探視。
“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還請娘娘不要見怪。”冬曉渾身抖了一下,避開簫嬪的眼神。
這個舉動讓簫嬪更加疑惑,她直接伸手覆上冬曉的額頭,卻發現異常的燙手。
簫嬪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發燒的話,就趕快去太醫院開藥回來。”簫嬪坐回椅子上,“衣裳我自己會穿,你下去吧。”
冬曉點了點頭,扶着牆壁退下,“多謝小主。”
簫嬪抿了抿脣,對着鏡臺繼續梳理頭髮,側頭的瞬間,卻發現鏡子裡多出一個人影。
“什麼人?”
簫嬪猛然回頭,鏡子正對的位置是窗戶,燭光的亮度讓格窗上的影子有些模糊不清,但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個男人。
窗外的人影聽到簫嬪的呵斥聲,往後退了退,然後轉向另一個方向。
簫嬪警惕的站起身,那個方向正好可以轉往正廳的殿門,普通的太監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站在窗口。
微弱的推門聲傳來,簫嬪皺緊了眉頭,手中握緊了一根銀簪,但隨即又放下,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正殿門外都是太監守着,如果有陌生的人想要進來,他們必然會擋着,如今既然沒有聲音,說明來人身份特殊,是皇上。
簫嬪推測過後,趕緊坐回了椅子上,對着鏡子攏了攏頭髮。
楚若宸推門進來。
“朕來找你說說話。”楚若宸開門見山道,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等簫嬪開口。
簫嬪愣了一下,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楚若宸,他這個樣子似乎很不情願。
“皇上,您想跟臣妾說什麼?”簫嬪轉身幾步過去坐到楚若宸身邊,伸手搭在楚若宸的胳膊上。
楚若宸皺緊了眉頭,另一隻手揮袖熄滅了蠟燭,“隨意。”
“那……臣妾這些天看了些詩詞集,背給皇上聽可好?”簫嬪故意放輕了語氣,聲音柔婉。
楚若宸往一側避開了些,抽出胳膊,淡淡的答了一句,“好。”
簫嬪心中疑惑更盛,楚若宸看起來不像有意要找自己,臉上也盡是不耐煩。
隨口背了幾句字,簫嬪心中閃過一個可能,難道是王曇雅勸皇上過來的?
“……胡笳吹復起,漢月照當空……”
“錯了,是漢月照還空。”楚若宸打斷簫嬪的聲音,冷冷的糾正。
“啊,臣妾愚鈍,讓皇上見笑了。”簫嬪低頭,方纔她正想着王曇雅的事情,一時順口就背錯了字。
不過看楚若宸這態度,恐怕還
真有這個可能。
……本宮需要你的同情嗎?簫嬪暗自咬牙,恨恨的握起拳頭。
“朕還有事,先離開了。”楚若宸瞥了簫嬪一眼,藉着窗外月色,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憤恨的光芒。
簫嬪回過神來,表情瞬間哀怨起來,伸手捉住楚若宸的袖子,“皇上,您幾個月不來,好不容易過來一回,連一盞茶的時間都坐不上就要走嗎?”
楚若宸深吸口氣,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然後甩手掙開簫嬪。
月上柳梢,京郊已經沒有百姓深夜趕路,林中樹葉簌簌作響,黑暗夾在小路兩旁,令人不寒而慄。
王丞相揹着手緩步走在小路上,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岔路衆多卻沒有絲毫猶豫,似乎早已經習慣。
撥開兩旁的灌木,王丞相喘了口氣,原地歇了片刻,鑽進樹林。
起伏不平的路考驗人的耐力,王丞相走走停停,眼前漸漸出現一抹光暈。
那是燈籠散發出的暖黃色光暈。
王丞相鬆了口氣,直了直身子,走向低矮的柵欄。
“你終於到了。”
柵欄邊,有人似乎早就等在那裡。
“要甩開皇上的眼線,耗費一天時間已經不錯了。”王丞相拍了拍衣裳沾着的樹葉,跨進院子。
“皇上讓人將刺客押回京城,三天微臣將於錢元朗當朝對峙。”
“那不是很好嗎?只是除掉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青年男子走到門口,有人從屋內開了門。
“萬一出了意外,微臣將萬劫不復。”王丞相嘆了口氣,“葉子謙真是命大,我派出三名從未失手過的殺手,都沒能成功。”
“所以,丞相大人想趕在三天之後的對峙前,解決嗎?”青年在桌邊坐下,方纔開門的人給他披上了一件披風。
“不,微臣想請您這樣做……”王丞相壓低了聲音,說出自己的計劃。
片刻之後,青年笑了一聲,“丞相想借此機會,除去錢元朗啊。”
“就算微臣不這麼打算,葉子謙那邊也必然會拿出足以要他命的證據來,說不定還會連累微臣。”王丞相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不該留下的,就算是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人,也絕對不能手軟。
“好,這個交易,我答應了。”青年微笑着招了招手,一張紙被放在了青年手裡。
王丞相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您需要微臣做什麼?”
“將這上面的消息,擴散出去。”
王丞相結果信紙,低頭看下去,一字不落的看到結尾,再擡頭時,臉上滿是驚訝。
“詔書……您這上面的消息,幾分真,幾分假?”
青年掩口打了個哈欠,“假中有真真假摻半,才最令人相信,不是嗎?”
王丞相深吸口氣,將信紙摺好揣進袖子裡,“微臣明白了。”
小屋的燈光在王丞相離開後熄滅,王丞相回頭看了看,加快了腳步。
時至此刻,王丞相已經能肯定,這個人與安王的目的相同,但手段就彷彿房屋下隱藏着的白蟻一般,慢慢吞噬着目標,等到你察覺時,已經無法挽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