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誤會了。”王曇雅轉頭淡淡的應了一句。
“你……”楚若宸見王曇雅似乎在生氣,咬了咬牙把安慰的話吞回肚子,“朕還有奏摺要批,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王曇雅行禮道,這次卻沒有再跟出去。
不知爲什麼,心中有些鈍痛,王曇雅苦笑着坐回椅子上,盼着楚若宸來,被他感動,爲他失望,在致使她情緒波動的人離開之後,反而覺得心中空落。
窗外又開始落下毛毛細雨,王曇雅的手覆上掛在門邊的油紙傘,擡頭看着如銀絲一般的雨滴,終是搖了搖頭回到圈椅上。
新泡的茶葉仍然上下浮動,霧氣升騰。
此時蘇貴嬪宮內,蔓兒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力道給蘇貴嬪揉着胳膊,就見蘇貴嬪一臉陰鬱的咬着嘴脣。
昨天她直到凌晨纔回到宮中,還趕上了半夜突來的一場大雨,澆成了落湯雞。
宮中的人以爲她會在皇上那邊過夜,什麼都沒準備,愣是讓她摸着黑進了屋子,被渾身溼衣弄得瑟瑟發抖,喊了許久的人蔓兒才換好衣服過來。
定然是王曇雅對皇上告了狀!
蘇貴嬪咬牙切齒的一拳砸向桌子,嚇得蔓兒輕呼一聲。
“哼,本宮一定饒不了她!”蘇貴嬪低聲自語一句,眼神轉向蔓兒,“下次我叫你,再拖延到我不耐煩的時候,本宮就將你送去慎刑司!”
蔓兒聽蘇貴嬪這麼說,嚇得抽了口冷氣,“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一定隨時侍奉在小主左右!”
“哼,下去!”蘇貴嬪覺得煩了,推了一把蔓兒喝道。
“是,奴婢這就離開。”蔓兒被蘇貴嬪突變的性情嚇得不輕,踉蹌了幾步之後匆忙告退。
“王曇雅……”蘇貴嬪一字一頓念出這個名字,袖子一掃,將桌上的桌臺掃落在地,火光陡然熄滅,只留下拉成一條長線的燭淚。
另一邊,御書房門前,葉子謙站在屋檐下,擡頭擋着斜刮過來的細雨,卻無濟於事。額前垂落的碎髮貼在皮膚上,水珠順着下巴滴到地上,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阿嚏!”葉子謙抱着胳膊打了個噴嚏。
方纔退朝時楚若宸讓他到御書房等着議事,結果快半個時辰過去,雨開始越下越大,卻不見楚若宸的影子。
“太傅,你怎麼站在這?”從凝箬閣淋雨離開回了寢宮換好衣裳撐着傘過來的楚若宸驚訝地看着凍得打噴嚏的葉子謙。
“微臣參見皇上。”葉子謙這個禮行的十分詭異。
“朕不是讓你在御書房等嗎?沒說讓你在門口等啊。”楚若宸推門進去,收起油紙傘放在門口,對隨後跟上的陸公公吩咐了幾句。
“皇上未至,微臣不敢造次。”葉子謙吐出的話帶着顫音兒,跟着楚若宸走進御書房。
楚若宸無奈地把茶杯推給他,“朕可不想看愛卿因爲風寒而上摺子請假,長話短說,朕懷疑安王。”
葉子謙差點被喝到口中的茶水嗆到,沒想到楚若宸會說的這麼直接,“那皇上打算如何?”
“朕曾在春獵時差點中毒,渝州知府
中毒自盡,陸家亦有可能先中了毒才遭人滅門,昨天又發現了在客棧帶走小二首級的人的屍體,也是中毒。”楚若宸一一說來,“而衆多零散的證據都讓朕不得不懷疑安王,如果是他在幕後操作一切,那些來自馨時國的劇毒是否說明安王與馨時國有所關聯?”
葉子謙心思敏捷,聽到這裡,已經知道楚若宸話中的含義了,“皇上想借馨時國使臣到來的機會,試探安王?”
“沒錯。”楚若宸點點頭,“太傅認爲該如何佈局?”
“這……”葉子謙沉吟片刻,“使臣前來,微臣以爲既不可太過鋪張浪費,也不能顯得寒酸小氣,由禮部大臣安排使臣乃是常理,如果皇上再着安王殿下接待,既表現出了重視,也不失試探的時機。”
“嗯,那就這樣辦吧,詳細等使臣到來朕再與太傅詳商。”楚若宸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這樣決定道。
“那微臣告退。”葉子謙點頭欲離開御書房。
“等等,朕已讓人去備頂軟轎送你出宮,稍後便至。”楚若宸抿了口茶水道。
“多謝皇上。”葉子謙有些意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連綿的細雨終於在正午時停下,陽光破開一片厚重的烏雲,灑向大地。
淅淅瀝瀝的水滴從屋檐上滑落下來,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遠處依然昏暗,這種巨大的落差讓王曇雅一時有些不適,甩了下傘上的雨滴走到庭院裡。
甲殼蟲從彎着弧度的細長草葉上爬過,在摔下葉子前一刻打開翅膀嗡嗡的飛進楓林。
楓樹的葉子顯得更加碧綠,彷彿經受了洗禮一般,整個庭院煥然一新。
玉琮端着一盤水晶小籠包經過庭院,見到王曇雅微微擡頭的樣子,向她行了一禮。
“玉琮,你這包子做了多少啊?”王曇雅叫住玉琮問道,冒着熱氣的小籠包讓王曇雅心情好了些。
“奴婢蒸了兩屜,足夠娘娘吃了。”玉琮笑着說道。
“嗯……你替我裝上一屜,我帶去看看淳貴人,剩下的你們分着吃吧。”王曇雅用兩根手指捏起一個包子,麪皮做的晶瑩剔透,入口即化味道極好。
“多謝娘娘,奴婢這就去辦。”玉琮把瓷盤放在桌上,快步去了廚房。
玉琮手腳頗快,裝好了食盒遞給王曇雅,木箱外都還能感受到溫熱,大約到了慶玉堂也不會冷。
“奴婢裝了醋和碟子,娘娘小心拎着。”玉琮蹲下身把食盒的木蓋仔細扣好,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王曇雅點點頭,拎着食盒離開。
淳貴人燙到了手,王曇雅一直不太放心,也不知道她身邊的婢女能不能盡心照顧。
慶玉堂內,淳貴人左手拿着勺子,舀了幾次面前的素炒三絲都沒成功,慣用的右手現在握起筷子都會扯的傷處灼痛。
鈴兒看不下去,“小主,要不然奴婢喂您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臥病在牀。”淳貴人搖搖頭,換了個勺子只是喝湯。
“那奴婢去把菜切碎些。”鈴兒端着菜要下去,轉臉卻看見了被太監領進來的王曇雅
。
“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鈴兒忙放下盤子行禮道。
“免禮,起來吧。”蓁貴妃虛扶了一下鈴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倒是沒有偷懶。
“妹妹怎麼來了?”淳貴人有些意外,剛想起身,被王曇雅按了回去。
把食盒遞給鈴兒,王曇雅也不客氣的拉開一張椅子坐到淳貴人對面,“我放不下姐姐,正好宮裡玉琮做的水晶包,就帶了些過來。”
鈴兒打開食盒,把桌上的盤子重新擺了一下,騰出地方放滿滿兩盤子的水晶包和醋碟子。
“我沒事,妹妹就不要總記掛着我了,這樣冷的天氣還帶吃食過來。”淳貴人靦腆地笑着,“鈴兒,去給蓁貴妃添副碗筷。”
桌上的水晶包還沒涼,淳貴人手不方便,王曇雅送來的包子倒是正好。
窗外烏雲幻化多端,順着風勢疾走,陽光時而躍出雲層,卻又在一陣冷風呼嘯過後重新隱匿。
“我本想着練一練舞,卻不想竟然下起了雨,院中都是積水,也出不去門了。”淳貴人側頭透過窗子看了看天色,嘆了口氣道。
王曇雅笑着給淳貴人夾過去幾個水晶包,“剛纔我來的時候,天色已有放晴的意思,姐姐放心,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淳貴人點點頭,安心吃起水晶包。
王曇雅本想問問淳貴人爲何不喜蘇貴嬪,但看淳貴人的樣子忽然不忍開口。
一聲炸雷陡然響起,幽藍色的光一瞬照亮了略顯昏暗的室內,彷彿罩上一層黑幕般,天地間再次黯然失色。
王曇雅看向窗外,地上的積水已經泛起圈圈漣漪。
“看來這雨還要持續一陣子了。”
安王府內,綠竹更顯生機,小路上弧形的石板存不住雨水,石縫中的泥土也被沖刷乾淨。
正廳大門緊閉,一盞燭臺放在嚴絲合縫的窗前,卻還是被無處不在的寒氣浮動了燭光。
屋內對坐的兩人影子被拉的細長,在牆上演着光怪陸離的戲。
兩杯熱茶各放在兩人手邊,茶水滿着,卻無一人拿起細嘗。
“王爺,這是您要的東西,我已經整理好了。”王丞相表情陰晴不定,從袖中掏出一疊信封,放到桌上推給對面的楚若安。
楚若安隨便抽了一封,拆開看了看,點頭,“工部侍郎貪了建造河堤的銀子啊,要是讓皇上知道了,烏紗連着頭都不用保了。”
“請恕老臣多嘴,您到底想幹什麼?”王丞相幾乎歇斯底里的低吼,卻不得不用理智強壓着情緒。
“哈,你也知道自己多嘴嗎?既然知道又何必問?”楚若安毫不在意的挑釁刺激,看着王丞相雙手握拳的樣子勾起一側嘴角輕笑,“與其現在擔心自己,不如等本王不再用你的時候擔心吧。”
王丞相幾乎咬碎了牙,卻不得不承認楚若安說得沒錯,他縱橫朝野半輩子,卻不想栽在一個不知盯了他多久的年輕人手中,還不知要繼續栽多久。
“葉子謙……你與他對峙許久了,就沒想到一點辦法?”楚若安忽然低低的唸了一個名字,半嘲笑的問王丞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