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回瞪他一眼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走,到了蜀國人的手中,你就不會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殷荀趔趄兩步。
天牢門外,竟然一橫排四輛馬車,全是空的。他看了眼旁邊的常永嘉等人,他們這麼安排,無非是怕有人來劫囚。如此四輛馬車,四條線路,對方若是想劫囚反而會掉入他們的陷阱。殷荀擔心起來,祈求殷商千萬別來救他。
常永嘉示意獄卒,兩個獄卒便將殷荀推上了第三駕馬車。然後又來了三個和他一樣裝扮的獄卒分別進了另外的三駕馬車。將囚車鎖好,然後四架馬車全部用黑布罩住。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裡面是否有人,更是不會知道里面是何人。接着便聽到了一輛馬車離開聲音。
殷商站在距離大理寺不遠的一家客棧的二樓窗前,看着街道上的來來往往的人。清水立在一邊。
一個小廝進來,在殷商的耳邊低語幾句。
殷商回頭看了眼身後桌上的殘局,那是早上與清水沒有下完的一局。
“表哥,這……他們必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我們不可能每一輛馬車都劫,對方也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我們的人力有限,分散人力根本無法與大理寺對抗,更是難以解救。”
殷商安慰她道:“我們的人不多,但是街上的人多。善於利用你周圍的人和事物,那些都將成爲你的力量。”
清水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他對小廝吩咐道:“既然對方想讓我們撲個空,想讓我們手忙腳亂分身不暇,那麼就隨他們的意願。”
小廝剛離開,便又有敲門的聲音。
清水前去開門,見到來人她怔住了,他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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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轉身見到門外的皇甫卓,笑着對清水吩咐:“請平王進來。”
清水瞪了眼他,然後側身。皇甫卓進門,隨手將門關上。
“清水……”皇甫卓帶着笑意的喚道。
清水白了他一眼,然後走到窗邊。
殷商笑道:“平王耳目不少,竟然能夠知道我們在這裡。”
“如果殷公子不想讓我知道,我又怎麼能夠尋的到呢。既然殷公子有心讓我知道,我又怎麼能夠不來。”
“平王此來是要與我一起看一場戲,還是準備自己演一出?”
“既然殷公子已經排好了一出,我也就湊湊熱鬧。”
他看了眼桌上的殘局,又看向窗邊的清水,笑着走到執黑的一方。棋局中黑子明顯得處於敗勢,顯然是清水執黑。殷商的棋藝,他雖沒有親自的領教,但是能夠讓獨孤繹稱頌的,絕對是高手。清水不可能是殷商的對手。
“平王是有心要接此局?”
“請殷公子多賜教。”
兩人在桌邊坐下,清水轉身看着他們。早上便是因爲她看到自己已經處於敗勢,所以氣惱的不願意再下下去,就將棋局擱置。皇甫卓竟然接了下來。看着他步步落子,慢慢的將敗局緩和。
她盯着他的模樣,許久了,她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他。現在細細的看之下,他並沒有那麼招人恨。桃花眼迷離,刀眉憂鬱微微皺起,高挺鼻樑,方臉俊逸,薄脣微微勾起,一副認真的模樣,很是迷人。
忽然一陣冷風吹進來,清水瞬間清醒,剛剛她是怎麼了,她不能夠沉迷。他們本來就是兩類人,即便是現在他幫他們,終究他是她的仇人。
“殷公子的棋藝果然是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殷商一邊收子一邊別有深意的笑道:“你輸不是輸在棋藝上,是輸在開局。你既然要接這盤殘局,開局就已經註定的你的敗勢。”
“我還有的選嗎?”
這時又一人敲門進來。見到皇甫卓吃驚,躬身施了一禮,便不言語。
殷商瞥了皇甫卓一眼,“但說無妨。”
“已按照公子的計劃,第一駕馬車內果真不是二公子。”
“可有傷亡?”
“傷了幾人,並不重,無死亡。”
“下去吧!”殷商面色緩和了些。
皇甫卓看向殷商,打量了須臾。身爲虞國之主,去救自己的弟弟,即便是死傷過半也是正常,依舊面不改色。可他卻關心自己屬下任何一人的死傷,這並不像是裝出來的,那微妙的表情是出於內心真實的想法。這也難怪去年溫秣去世,他會用那麼殘忍的手段讓其身敗名裂,慘死在流放的路上。
他忽然有點看不懂這個殷商。據他之前的瞭解,他應該是個心狠手辣之人,手段殘忍。
或許是在對待仇人如此,他想。
“殷公子看上去對這件事很有把握。”
“也要有謝平王暗中相助才行。”
兩個人會意深笑。這時外面的街道躁動起來,清水轉身看去,一輛囚車從左側駛來,街道上的行人立即的避讓。她打量了眼押解的官兵,忽然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立即的叫來殷商。
殷商和皇甫卓走到了窗邊,見到官兵中那個熟悉面孔之人,握着刀柄的右手上纏着一圈白布,上面還有一塊血跡。殷商再看了眼押解的隊伍,這一行有四五十人,再仔細的觀察周圍的人羣,明顯其中有喬裝的官兵,甚至是高手。
“來人!”殷商衝門外喚道。
一個小廝立即的衝了進來。
殷商上前兩步急切地命令:“立即讓我們埋伏的人全部的轉移到這條路線上來。”
小廝已明白其意,立即領命匆忙的退下。
“你……能確定?”皇甫卓望着窗下經過的囚車疑惑地問,“如果這是對方設計好的圈套,又或者你的人已經背叛。”
殷商看着他一聲嗤笑,“對方是設計了圈套,但是我的人不會背叛。”
皇甫卓冷笑一聲,“你太過自信了。”
殷商也是回以冷笑,不再接話。
囚車行駛過兩條街,在前面準備轉彎的的十字路口圍滿了人,將路口堵的嚴實。其中一個官兵過去看打探,是有一羣江湖人在這裡賣藝,圍着的都是看雜耍的百姓。
“你們幾個去將人羣驅散了!”爲守得一位大人命令道。
旁邊的一個下屬官吏提醒道:“這一路太過太平,卑職看這羣江湖人有些貓膩。大人看看這前面的百姓少說也有個幾百人,且不說幾個官兵驅散不了,即便是驅散了也必然引起混亂。若是他們趁亂劫囚,我們可就猝不及防。”
那位大人捻了捻鬍子想了想點頭應和,“說的是,雖然我們的人不少,但是小心爲上。掉頭繞到另一條街道。”
“是。”官吏立即的命整個押解的隊伍掉頭。
馬車的頭剛調好,這位官員還沒有騎馬到前頭,一匹馬像發了瘋一般狂奔而來,馬上沒有人,見到前面的人也不停下來,橫衝直闖。押解的官兵見馬發狂,怕自己被馬踐踏立即的避讓。馬衝向了後面江湖賣藝的人羣。
“快讓開!”不知道是誰大吼一聲。
人羣見到狂奔而來的馬,原本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個個慌不擇路,四處的逃散,場面混亂恐慌。驚得押解隊伍的馬匹也跟着不安,兩條街混亂不堪。官員大聲地吼道不要亂,不知怎得胯下的馬也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嘶鳴亂竄。逃竄的人羣將整個押解隊伍衝散,只有七八個官兵還護在囚車周圍。
幾個百姓裝扮的人衝向了囚車,與官兵動起手。接着又是十幾個人圍向囚車。此時頭頂街道左右兩邊的店鋪中相互投出黑色的布匹,行程天幕,綿延上百米,遮擋頭頂光線。布匹落下,將街道的人都圍困在裡面,個個鑽着空從裡面露出頭來。
等布匹全部的被踩在腳下,只有囚車上面還搭着凌亂的布匹。官兵立即的奔過去,扯開布匹。官員慌忙的上前掀開囚車的黑布罩,卻發現裡面已經沒有了人。他慌亂的四處看並不見有囚犯,只有還處在驚慌混亂中的百姓。他氣急敗壞的吼道:“封住所有街道、所有城門,不許一人逃脫!”然後命人立即的回去稟報。
當大理寺、京兆尹等人帶着官兵趕來的時候,只剩下狼狽的場面。
於此同時,隔着兩條街道的銜香樓,殷商的馬車緩緩離開回府。
皇甫卓站在窗口望着馬車駛離方向,長嘆一聲。
殷府和清水進府便直奔東跨院而去。房間內南叔正在爲殷荀檢查身上的傷口。
殷商進門的時候,瞥了眼裡間,立在門口不進去。清水知他生氣,但是她卻擔心殷荀的狀況立即的進去。
房中不僅有諸葛燃和溫厲等人,還有歐陽琮。沒想到他竟然也從陵州過來,看來剛剛街道上的人便有他。
牀榻上的殷荀半躺着,十來道鞭傷,每一道都將皮肉撕裂。雖然之後有經過簡單處理,傷口沒有潰爛的跡象,但是現在看來還是猙獰恐怖。殷荀咧着嘴,額頭上冷汗淋淋。
“南叔,荀表哥傷的如何?”
“斷了兩條肋骨,幸好及時接上,沒有傷及臟腑,其他的雖是皮肉傷,卻很是嚴重,需要慢慢處理。二公子估計要休養幾個月,我給二公子開幾副方子,滋補調理,還有外敷祛疤生肌。”
殷商聽到南叔的話後,知道並沒有危險,心也放寬了些。
“清水,你親自跟南叔去拿藥。”
清水詫異的看着他,這外間不是有幾個下人嗎,而且還有南叔身邊的小徒弟,讓他將藥送過來也行啊。讓她去不就是想支開她嗎。
殷荀看了眼殷商,扯着嘴角擠出一個微笑,開着玩笑道:“快去給荀表哥拿藥去,快去。”
“荀表哥,表哥他是……”
“快去!”殷荀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再看殷商陰冷的臉,這次殷荀犯下的可不是小錯,她心中也有幾分害怕。但是看到殷荀那一身傷的上,想到殷商這個時候也不會太過分的責怪,也就跟着南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