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雨停了,夜明宮又恢復了平靜,只有階前滴滴答答的雨滴聲音。天地之間空氣都清新了。她嘴角一抹冷笑。
天漸漸地黑了,她坐在牀榻便,看着孟萱此刻平靜的面容。抓着她的手。
“孟萱,夜明宮,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你不想說,那就聽我說吧。”
“剛剛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在雨中站了許久,想了許久。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若殷府的身份是皇甫卓透露,那麼他便可以坐視不理,爲何要抗旨從邊關趕回來,要去殷府阻攔郭東攘率領的重甲兵?如果不是皇甫卓,又會是誰泄露殷府人的身份?”
“荀表哥和慕容非已經去了虞山,歐陽嫂子也說了,進虞山只有穿過山體,那裡面機關重重,沒有地圖,即便是表哥也不可能進去,爲什麼荀表哥這麼輕易的就被他們抓獲?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變故?”
“孟萱,我想不明白,你告訴我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何人要致我殷府於死地。孟萱,你有聽見我說話嗎?回答我好嗎?”
她自言自語着,外面侍衛送飯進來,她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任由他進來然後出去。
平王府,皇甫澤坐在院中的亭子內發呆。王妃藺若芸端着茶水過來,將茶盞輕輕地放在他手邊。“王爺別太難過了,你已經盡了全力,這是殷府的劫數,也不是王爺你憑一人之力能夠挽回。你自己也受了傷,也要多休息。”
皇甫卓看了她一眼,自成親不久,他便請命出征西北,一來爲了盡忠保國,二來也是爲了躲避她。雖然是皇帝賜婚,但是這場婚姻背後的真相,他們都心知肚明。不過是皇帝爲了斷清水對他的情分罷了。
端起茶盅剛要喝上一口,顏模匆匆地奔了過來,神情緊張。“王爺,大事不好,宮中出事了。”
“什麼事情,你說清楚些。”藺若芸關心的問。
“太妃……”
“太妃怎麼了?”皇甫卓緊張的站起身。
“太妃薨了……”
皇甫卓錯愕一秒,立即的奔了出去。藺若芸立即對顏模吩咐:“備馬!”追着皇甫卓去。
福陽宮內,哭聲一片,外殿中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皇甫卓穿過衆人直奔內殿,沈太妃坐在牀榻邊抹着淚,眼睛紅腫。阮靈靈跪在旁邊泣不成聲。
“母妃……”莊淑奔到牀榻前,撲在鄭太妃身上大哭起來。
皇甫卓恍然墮入噩夢中一般,面前平靜躺着的婦人是自己的母妃嗎?她一向身體很好,怎麼忽然的薨了?
他步履沉重的走到榻邊,抓着鄭太妃冰冷的手跪了下去,眼中淚決堤般涌了出來。暗沉的面色,發黑的嘴脣和暗黑的指甲,這是中毒的跡象。
殷府被滅,慕容非被斬殺,他想到這件事情對自己母親的打擊,可他還未來得及進宮安慰母親,母親卻已經做了決定。
“母妃……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緊緊的抓着鄭太妃的手,哭的說不出話來。都是他的疏忽,沒能夠來得及阻止母親。自責,內疚。
許久,莊淑已經哭的昏了過去,藺若芸和阮靈靈扶着她到偏殿內休息。沈太妃也忍住了哭泣,站起身,走到內殿的門前,吩咐宮人別再哭了,都去準備後事。
回頭看着皇甫卓獨自跪在榻前,她拭了把淚道:“也許這對你母親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走了,一切都帶走了,不會再痛苦。”
“沈姨……”他轉過身看着她。
沈太妃一邊走向他一邊悲痛的道:“卓兒,你根本不知道在你母妃的心中,這一切有多重。殷府是她所有的希望,她懷着愧疚活了這麼多年,只是在等他們,等有一日能夠離開這深宮。可現在她所有的希望都沒了,她再次的看着族人被殘殺,而無能爲力,這種痛苦已經超出了她內心的承受。”
“對於慕容非,你應該清楚,他在你母妃心中的地位。他是你母妃第一個孩子,可自始至終,她都不能夠像一個母親一樣疼愛他一天,也從沒有聽他喚過一聲母親。自他知道身份離開之後,你母妃便時常的唸叨起他,盼着他能夠原諒她,認她這個母親。可她卻等不到了。”
“你母妃心中的痛苦,遠比你想象的沉重。她走了,也解脫了,你也不必爲她悲傷。這是她最好的選擇了。”
沈太妃走到他身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他。“這是你母妃的絕筆信,是給你的。”
皇甫卓接過信,拆開,是母妃的筆跡。信中盡是她的內疚、悔恨、自責、痛苦和掙扎。深宮二十多年,她承受太過的痛苦,現在終於不用再承受。
夜明宮,清水一身素白頭,髮髻上繫着一根白色的絹布帶,站在殿外的廊下平靜的看着院中的一切。遠處傳來了悲慼的聲樂,那是爲亡人送靈的冥樂。這後宮,不知道是誰死了,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她走到了院中的一株梅樹下,梅樹邊有一座隆起的墳冢,梅樹幹上被用刀刻着的四個大字:孟萱之墓。她蹲了下去,倚在梅樹上。擡頭看着前方的天際。
這時門院門被打開,是午飯的時間到了。這幾日,她已經習慣了這種規律。
進來的卻不是護衛,而是郭蕊,這倒是讓她意外。不過也是情理之中,現在她落到這個地步,她怎麼可能不過來冷落嘲諷一番呢?
郭蕊一身華貴豔服,珠釵步搖一個不少,身邊跟着兩個宮女。其中一個手中提着食盒。
見到她在梅樹下坐着,她笑着走了過去。瞥了眼旁邊的墳冢,笑着道:“還真是可憐,在明月樓的時候吧,至少還有個活人陪着,現在卻只能在這裡陪個死人了。”
清水瞥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移開,並不搭理她。
“雅貴妃,我可是好心的來看望你。在這深宮之內,恐怕也只有我還惦記着你的了。給你送吃送喝的。”她給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將食盒放在她面前,郭蕊蹲下身來,將食盒打開,從裡面一樣一樣的拿出了豐盛的飯菜。“雅貴妃,還是快吃點吧,以後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飯菜了。”
“我不想看到你。”她冷冷的道。
“你可別怨我啊,殺了你們殷府的人可不是我,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殷府叛國謀反也是罪有應得,怨尤不得任何人。太皇太后和皇上願意饒你和你妹妹一命,也算天大的恩惠了。你該感激纔是。”
清水蹭的站起來,上前一步緊逼郭蕊,“你們做了那麼多的惡,早了那麼多的孽,一定會有報應的。”
“呵!”郭蕊冷笑一聲,退了兩步,“但是我看到的確是你的報應。”
“郭蕊……”她抽出身後的刀便刺去。旁邊的一個宮女忙出手攔了下來,清水再攻去,那宮女幾招便奪了她手中的刀。然後反手橫在她的脖子上。
清水吃驚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宮女,她竟然會武功。腦中忽然閃現了明月樓的一幕,再定睛的看着此宮女,她是經常跟隨再郭蕊身邊的宮女,當日她也的確在明月樓中。
“是你害死了弱水腹中的孩子!”
宮女冷笑道:“是,是我動的手腳,你現在知道是不是有點晚了。”
“你……”清水身體後傾,快速的轉身再次的和宮女交上了手。手臂不慎被刀劃破,腹部被踹了一腳倒在地上。掙扎了一下,沒有站起來。
郭蕊得意的笑着道:“有件事情,想必你還不知道吧。今日我便大發慈悲的告訴你。頌妃在你身上下的寒毒是較陰毒的一種,皇上和太醫說只需一年半載便能夠清除,這一點不假,卻並沒有告訴你,這寒毒即便是解了,會終身烙下畏寒的病根。致使你這輩子都懷不上孩子,就算萬幸懷上,也絕不可能保得住。這可都是你那個親妹妹親手所爲,你還想着要爲她報仇申冤。真是可笑。”
清水捂着自己小腹的手死死的攥着,她這輩子都無法生育子女,要失去做母親的權力?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是弱水!是郭蕊!她強忍着淚,再次的站了起來。
郭蕊接着道:“你那個妹妹又懷了孩子了,是不是很羨慕?不過,你也不必羨慕,因爲我不會讓她的孩子順利的出生!也包括她的性命。這也算爲你報了仇了。”說着撫了下自己的小腹。
“你休要傷害弱水母子。”再次的向郭蕊出手,被宮女一招擒住,手中的刀向她胸前刺去,她反身擋住,宮女再次的逼近,刀直接刺進她的肩頭。痛的她一陣顫慄,血染紅素白裙裳。
“傷她可以,別取了她性命,到時候本宮還不好和皇上交代呢。”郭蕊在旁邊叮囑一聲。
“是。”
宮女招招都只是傷清水的四肢背部,並不傷她要害。
清水瞥了眼旁邊的的飯菜,一把抓起一個碟子摔碎,以碎片爲飛鏢射向郭蕊,郭蕊嚇得退了兩步,碎片還是從她臉頰劃過。她驚得擡手摸了下臉,竟然有血。
“清水,你個賤人,你敢毀我臉,給我往死裡打。”
宮女再次逼來,清水抓起另外的一塊碎片與她動起手。被宮女再次一腳踹在地上爬不起來,宮女持刀走過去正要下死手,忽然一顆石子擊落宮女手中的刀。清水擡頭望去,眼前一片模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