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請慕容連峰幫忙,將消息傳到了在獨孤繹身邊的親信手中。獨孤繹聽從了身邊人的建議,暫時的作出了一副假象主帥歸來,有了禦敵方略。裂雲關的守衛撤掉了一半,隱藏暗處。
的確這樣的方法倒是對寒王有了作用,見到裂雲關的守衛撤走,他心中開始狐疑,對方必然是另有別的安排,或者是對方只是詐術。可心中不能夠確定,也不敢貿然行動。局面暫時的僵持。
清水看着在矮桌邊看着地形圖的荊元麟,一本正經的問:“你這麼做,等於通敵,一旦是被發現,便是滿門抄斬,你可有想過?”
荊元麟目光從地圖上移開,笑了笑:“在我心中,有些事情比滿門抄斬更重要,我無愧自己。”
清水有一些看不懂他。走到他身邊看了眼地形圖,上面有他註明的標記,那正是大周防線最薄弱的地方。
“你這是?”
“我想如今寒王也是想到了這些地方,必然是不會讓局面一直的僵持下去,會採取別的行動。而這些地方就會成爲首要的攻擊之地。相同,如今的大週一面防守,一面也在尋找赤狄的最薄弱之處。”
“的確,我們在邊關想盡辦法阻止,其實力量微不足道。如果兩國的皇帝和朝廷能夠罷戰才真正能夠天下太平。”
荊元麟搖了搖頭,“我試着去勸過皇上,除了觸怒龍顏毫無成效。我想皇甫卓應該也去勸諫過大周的皇帝。”
再一次的提到皇甫卓,清水此時卻能夠平靜許多。這一點她瞭解皇甫卓,他的確不喜歡戰爭,不喜歡廝殺。對赤狄開戰,他應該是去勸過皇甫澤,顯然是沒有任何的作用。
傍晚時候,清水覺得營帳太過沉悶了,便出去走走,正碰見從慕容連峰那裡過來的南軒。見到她便一把將她拉到了無人的地方。
清水疑惑的看着他問是有什麼事情。
南軒再次的確認了四周無人,回道:“公子從華京那邊傳來消息。皇甫卓因爲擅離軍營,如今已被打入天牢。”
清水心中一緊。
南軒接着道:“公子正在想辦法救他。”
“救他?”清水反而又吃了一驚,殷商怎麼忽然間態度變化這麼的快,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想。
“畢竟當年殷府被屠之時,是他救了公子一命。公子也算是爲了還他這個恩情。”
“當年殷府的事情,其中多少是因爲他還上不知曉呢!”對於皇甫卓這一點,她已經漸漸地看不透了。他對她的無情,讓她覺得這個人太過虛僞。
“姐姐……”南軒勸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揭露了殷府人的身份,至今尚沒有查出來。但南軒並不認爲這件事情和皇甫卓有關。公子這幾年也一直都在暗中查這件事情,畢竟這個揭露之人就是背後的一支冷箭。公子曾說從掌握的消息判斷,皇甫卓對整個事情並不知情。”
“也就是至今,這個人還在幕後,隨時可能跳出來殺人。”
“是。至今我們還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麼目的。這也很危險。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赤狄和大周之間的這場仗。”
清水不由得嘆息一聲,想阻止一場戰爭,憑他們是何其艱難。她坐在腳邊的一塊石頭上,這樣下去也的確不是辦法。
十來日後,寒王便派一位主將帶領士兵去突擊大周邊防薄弱之地,卻沒有想到遭到了大周軍的圍剿,似乎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行動,就在等着他們。最後一隊士兵慘敗而歸。
此時讓寒王大爲惱火,便開始懷疑軍中有奸細。可他們的軍營中突襲的決策只有幾位主將知曉,而這些主將都是跟隨他多年,並且立下過赫赫戰功,他猜不出是誰。他最後將懷疑的對象轉到了荊元麟的身上。並且試探他的口風。
但是他並沒有荊元麟那裡得到任何的想要的答案,雖沒有證據,但是懷疑卻並沒有褪去。荊元麟也並不去和寒王爭辯,便由着他懷疑,由着他派人暗中的監視。他還是一如往常的巡視軍營,然後去向他彙報,沒有任何異動。
而這一次的失敗,卻讓寒王相信了皇甫卓真的回到了裂雲關,佈下了陣法。所以便召集主將一起商討對敵之策。各主將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最後寒王問向了一直未有開口的慕容連峰。
他沉思了片刻,回道:“再次突襲大周防線薄弱之處。”
衆主將有一部分並不贊成,上一次已經慘敗了,可不能夠再次的向坑裡跳。
他安慰衆主將,解釋道:“如果現在統帥是皇甫卓,以他的作戰風格和王爺的作戰方略,在敵方已經偷襲並且慘敗之後,他必然認爲我赤狄會放棄此地,轉戰其他防線薄弱之地。對此處會放鬆警惕。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一位主將道:“也有線人來報,皇甫卓根本沒有回到軍中,現在統領指揮的仍然是獨孤繹。獨孤繹作戰方法可與皇甫卓大不相同。”
衆主將再次的陷入了討論之中,最後寒王還是聽取了慕容連峰的建議再次的突襲。
這一次也是做足了準備,雖然沒有攻破防禦,但是也算是小有成績。
寒王保留一部分的軍力,其他的兵力便是對裂雲關附近的薄弱防線進行突襲。就在第三次突襲的時候,赤狄的本大營卻遭到了周軍的偷襲,糧草被燒。大周西北的春日異常的乾燥,加上春風助勢,火焰在夜空中似要將星辰都燒落。
最後士兵奮力搶救,最後也只是保存了一小部分,只夠維持短短十來日。寒王便立即的派人前去附近的州縣調運糧草。
荊元麟和清水走在被燒的一片廢墟邊,清水問身邊跟隨的一個副將:“聽說抓到了兩個偷襲的士兵是嗎?”
“抓是抓到了,不過天未亮雙雙咬舌自盡了。什麼都還沒有問出來。”
荊元麟感嘆一聲,沒想到這段時間赤狄軍卻是受到了大周的重創。他轉身去看那兩個自盡的士兵,希望能夠找到什麼信息。清水也跟了去。
此時一處營帳內,地上平躺兩個身着黑衣的之人,嘴角都流出一串血跡。魏庚辛正在查看兩具屍體。
“魏將軍可有發現什麼?”清水問,畢竟他在大周軍中呆了十來年,對大周軍比較瞭解。
“這兩個士兵,其中有一個手中所持的是虎刀。”
虎刀?荊元麟好奇的看向魏庚辛,虎刀是大周靖平軍虎嘯營的一種軍刀。當年他掌管的虎嘯營半個營的士兵偷襲赤狄,最後不死的都投降了。如今前來的竟然又是虎嘯營的。
清水伸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者,見到左邊的一個人,覺得有些面熟,她立即的走近了些,仔細的打量。
荊元麟好奇,詢問:“怎麼了?”
“這個人,我似乎在哪裡見過。”清水仔細的想了想,然後又看向了旁邊的長刀,忽然想到了當年在大周俞州的時候被皇甫卓發配充軍的一個不願降敵的逃兵。她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但是這件事她卻清楚。
當年這個士兵便是想重回靖平軍,皇甫卓還告訴他,只要他有心悔改一定能夠重新回去。沒想到他是真的回去了。只是如今卻死在了這裡。
她不禁的擡頭看了眼魏庚辛,當年半個虎嘯營的衆多將士便是因爲他而死在赤狄軍的刀槍之下。其實也是死在了殷商的手中。
報仇?這麼多年大週上至皇帝朝臣,下旨士卒百姓,死在殷商手中的人已經不計其數。這個仇也算是報了吧?
荊元麟此時開口問:“目前虎嘯營的營主是何人?”這一年來,他已經很少關注到靖平軍的內部。
“是大周襄王皇甫深。”
“皇甫深?”荊元麟嘀咕了一遍然後看了眼身邊的清水,“你……對皇甫深瞭解多少?”
“他?當年他還是個少年而已,雖然年紀小,但是膽識過人,性子剛烈耿直。從小便寄養在皇甫卓府上,是皇甫卓一手調教。”
“剛烈耿直?”荊元麟卻是冷笑了一聲,“看來你並不瞭解他。”
“怎麼說?”
“此人的確小小年紀膽識過人,但卻心狠手辣,心機深沉。”
清水有些糊塗了,皇甫深他多少了解,可以說至少比荊元麟瞭解,他性格的確不怎麼好,卻看上去是個耿直的少年。
“你很瞭解他?”她有些不服氣。他是個心思深沉的人,是不是看任何人都覺得和他一樣。
“說不上了解,只是多年前見過幾面。他少年時候就不簡單,如今幾年的成長,想必已是青出於藍。”
“你見過他?”清水追問,他當年在大周見的人還真是不少呢。
荊元麟笑了笑,卻並不回答。再次的看了眼那兩個死去的士兵,便吩咐將人擡出去。
清水卻是對他這幾句話心中存疑,荊元麟似乎知道一些什麼,但是他卻是刻意的在隱瞞她。
而寒王那邊因爲糧草被燒的事情大爲震怒,加上附近的州縣都曾是大周的屬地,雖然如今成爲了赤狄疆土,甚至由赤狄官員任職,但百姓心中卻只認大周。糧草根本徵調不出來多少。導致軍隊的糧草嚴重的虧缺,從遠一點的州城調來,也需要一段時間,顯然中間是有一段時間軍中是要處於無糧無草階段。
他不能夠這麼幹等着後援的糧草,只要儘快的攻下裂雲關便能夠有充足的糧草補給。他再次的召集主將商討,最後定下了全面攻打裂雲關的方略。便讓各主將各回軍營迅速的整頓出兵。
荊元麟前去勸寒王,此時不宜攻打。並且從兩軍的各個方面都做了分析,但是寒王根本不聽從他的勸說,執意而行。荊元麟最後只能夠看着寒王親自帶領將士前往攻打裂雲關。
清水站在營帳前,看着遠處的荊元麟昂首看着天,一身的疲憊和頹然。他努力的勸說,即便是各種的說辭都指向此次的征伐對赤狄不利,但是寒王依舊不聽。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清水此時才感到,在戰爭面前,他們是多麼的渺小。即便他身爲親王,可對這樣的一次進攻,他除了眼睜睜的看着,卻什麼也做不了。該開始的戰爭還是要開始的。他們誰都想不到接下來是怎樣的傷亡。無論哪一方,他們都不想看到。
南軒此時匆匆地從身後趕了來,在她耳邊低語:“姐姐,公子到了裂雲關,讓你立即前去。”
“去裂雲關?”
“是,公子特地傳令過來人,讓姐姐親自過去。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且很緊急的樣子。”
清水心中疑惑,殷商自從離開了蒼狼城,這段時間的所爲讓他有些摸不透了。
但是既然是很着急,必然是事關重大,她也沒有耽擱,立即的從馬廄中牽了一匹馬,直奔裂雲關。
畢竟是單槍匹馬,即便是饒了些路途,還是遠遠的快過赤狄軍。
讓她吃驚地是,在裂雲關守衛的竟然是冷逍。見到她立即的讓士兵放行,她縱馬入了關。冷逍便帶着她來到了一處院落,這是守關軍將的住地。
“夫人,殷公子在裡面等候。”
清水瞥了他一眼,問:“皇甫卓是不是也在?”
“王爺的確是殷公子在一起。”
清水的步子卻遲疑了,冷逍催促道:“殷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與夫人說,還有個重要的人讓夫人去見。”
“誰?”
“當年刺殺夫人和小郡主的兇手。”
兇手真的不是皇甫卓?清水來不及細想,她急於想知道兇手到底是誰,是誰要置她於死地。她立即的加快腳步來到了正廳。
皇甫卓一身便服坐在上座,右邊下手是藺若芸,左邊是殷商。
清水覺得這個畫面很不和諧,殷商和皇甫卓不該是能夠如此平靜相坐之人,即便是殷商放棄了報仇,他也不該是和他坐在一起。
皇甫卓看到了門前石階下的她,立即的起身迎了出來,站在石階上怔怔的看着她。
六年未見了,她長大了,成熟了,也清瘦了。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除了靈動,更多了沉穩。看着他的時候,沒有少女的欣喜,也沒有最後怨恨的決絕,而是一種未曾相識的打量。似乎他們從來沒有相識過。
清水擡着頭看着他,身姿依舊的挺拔,只是面容滄桑了許多,眉眼間的憂愁多了幾分,看着她的眼睛欣喜和哀傷參半。
他一步步地走下石階,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晶瑩,似乎有什麼將要墜落。
“清兒……”他開口輕聲的喚着,聲音低啞。
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撫上清水的面孔,然後一把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緊緊的,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心裡,讓她再也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