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沈劍心底一寒,精神瞬間高度集中,朝着黑衣勁裝女子探查鎖定而去。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釋放出的殺機說明了一切。雖然看不出黑衣勁裝下掩飾的真容,但恍惚中沈劍總覺着此人似曾相識。
“敢問閣下,在江山和情義之間,你更注重什麼?”
嗡地一聲,隨着一道有些沙啞的嬌詫聲傳來,沈劍的精神感知力猛地被一道洪水猛獸般的波動撞得粉碎,瞬間消失。是那個勁裝女子開口了,聲音明顯經過改變,不想讓人認出來。
見西河聖君落敗,人們更加謹慎。雖然議論紛紛,但一時間,也沒有人敢輕易出列。但是這個神秘女子,似乎無所畏懼,這個時候站出來,不同尋常。
噪雜的山谷登時安靜下來,無數人帶着企盼的神色期待着第二個挑戰者的精彩論戰。
沈劍一邊心念電轉,一邊緊緊鎖定着讓他感到極其危險的黑衣女子,企圖看出些什麼。
“小兄弟當心,那是江陰黑煞門的懸空石臺所在,此女很可能是黑煞門少主倌青衣,專修破體罡氣,一身修爲刁鑽古怪。她的論斷,很可能是在聲東擊西……”
正思索間,耳畔猛地響起老瞎子的一道傳音提醒,這道提醒登時讓沈劍心神大震。
雖說是羣雄論道,但是真正的強者都很少親自出面,一般都會通過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間接交鋒。一方面是一個宗師級強者的風度使然,不輕易出手。另一方面也爲了避免陰溝翻船,成爲下一個西河聖君,落了威名。
站出來的黑衣女子,顯然是黑煞門弟子中的最強代表。別的弟子盛氣凌人,她則精華內斂,顯然是一個內外兼修的修士。得到西河聖君的教訓,不再提大而空泛的問題,而是就自己最擅長的方面發難。
“情義!”
沉吟片刻,沈劍應聲回答。
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想起了聖城古皇族沈家的家主,曾在聖山幫助他提升修爲境界的情形,當時家主就曾問過他對情義方面的看法。
情義是一種信仰,是一種真摯的感情體現,更是在大千世界的立世之根本。無情無義的人與行屍走肉沒什麼分別,根本沒有資格爭奪江山,駕馭天下王權。倌青衣很可能是想拿這種觀之入微的問題,以點破面地攻破他的論斷。
沈劍暗暗感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黑煞門,竟然會有如此膽色過人的奇女子,難以想象。
“敢問閣下,鎮南王與當今大帝一奶同胞,可現在卻要推翻兄長大位取而代之,這樣做是否爲大不敬,大逆不道,無情無義?”倌青衣緊隨其後,繼續開口。
沈劍聞言,心底咯噔一沉。果不其然,和老瞎子的傳音提醒一樣,這是一個陷阱。倌青衣竟然真的聲東擊西,挖好了坑讓他往裡跳。
一旦承認對方所說的情義,必將陷入不仁不義殺兄奪位的論斷中,無法自拔。但若不承認,就又會落下無情無義的頭銜,自己堅持的情義論斷不攻自破。
“好,太好了!”
“好犀利的說辭,峰迴路轉,擲地有聲,這纔是大仁大義,壯懷激烈!”
“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哪裡有資格執掌天下王權。臭小子,你叛離太子就是不仁不義,從一開始就敗了,在那裡丟人現眼,還不快快認輸,滾下風雲臺!”
剎那間,人們從認真側耳傾聽中,紛紛開口支持倌青衣,譴責沈劍。這是一場不凡的論斷,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包含大智慧,一個回答錯誤就將導致道心受損。
沈劍身份神秘,頂着天香閣名頭臨陣倒戈與太子陣營爲敵。而黑煞門所在石臺上的女子也非等閒,觀點特殊而犀利,看似簡單的一個問題,一下子就推翻了沈劍的論斷,讓人振奮。
聽着衆人議論,黑衣女子目光銳利地看向眉頭微皺的沈劍,頓了頓接着又道:“你所言的情義在王權爭端中毫無價值,既如此,爲何還要支持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執掌天下?”
“什麼是情義,情義是什麼?親情、愛情、友情,兄弟之義、主僕之義等等,一切的情義都與我們息息相關關。”面對倌青衣與人羣的咄咄逼迫,沈劍終於開口。
沈劍沒有正面迴應倌青衣,像是是在強詞奪理。但噪雜的人羣還是立即安靜下來,所有人面帶不屑地靜靜聆聽。不顧血脈親情意圖殺兄奪位本就大逆不道,在情理恩義上根本站不住腳。他們也很想看看,到了現在沈劍還能說出什麼高明的道與理。
此時此刻,就連老瞎子所在的石臺上,九指神醫也停下了手中一直搖晃的大蒲扇,緊閉的雙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睜了開來,同樣目光灼熱。
“有一種情義,超越血脈親情,超越兄弟之義,那就是諸位所言的大仁大義!”面對無數道冷厲逼人的目光,沈劍毫不迴避,接着道:“鎮南王手握帝國雄兵十之八九,若是無情無義,彈指間便可顛覆王權,但他沒有以血腥手段犧牲小家成就他的帝王之道。他想要不動刀槍地爲民謀福祉,他的情義早已超越了血脈兄弟的侷限,爲天下蒼生,心繫人族興衰。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大賢者,真正的大仁大義!”
沈劍迅速回答,越說越快,言辭越來越鏗鏘,越來越激烈,說道最後,渾身上下熱血沸騰,隱隱有一股至陽至剛的浩然正氣,自身體之上澎湃而起。
譁
短暫的寂靜過後,驚呆錯愕的人們,感覺極其不真實,登時譁然一片。
人羣竊竊私語,紛紛搖頭慨嘆。誰也沒有料到,黑衣女子觀點犀利,沈劍也毫不遜色,竟然舌燦蓮花硬生生搬出這樣一番道理。衆人盯着沈劍,如同盯着一個怪物,尤其是感應到其身上的氣息變化,更加震驚!
感應到沈劍體內散發出的凜然正氣,此時不少閉目養神的老傢伙也紛紛睜開了眼睛,意外地盯着風雲臺上的沈劍。
一般人只是感覺到了沈劍身上激烈的氣息,越來越渾厚磅礴。然而,這些見多識廣的老傢伙,卻迅速辨別出了氣息波動中的血氣變化。很明顯這是一種古老的煉血法門,對武體的鍛造昇華極其驚人。霎時間,齊齊狐疑地看向沈劍,目光銳利如箭,想要將沈劍心底的秘密一眼看穿。
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修士,到底什麼來路,是什麼大勢力的人?
“此人,非殺不可!”
驟然在沈劍身上感應到了如此可怕的血氣波動,讓衆多支持太子的老傢伙震驚不已,動了殺機。尤其是與其交鋒的倌青衣,更是身形巨震。
“聽你的意思,鎮南王意圖殺兄奪位是有情有義,而你的臨陣倒戈也是正義使然?在下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只要是頂着爲天下蒼生的名頭,就可以爲所欲爲,甚至踏入邪惡殺道?”
倌青衣的背後,明顯有強者大能支持,到了現在依舊不依不饒,迅速抓住沈劍言辭中的一絲漏洞,上綱上線地進行批駁。
“強詞奪理,赤裸裸的強詞奪理啊!”
“一個大逆不道之人,卻被他說成了救世主,可悲可嘆……”
所有支持太子的修士陣營,一片譁然,聲討不斷。
沈劍雖然說的沒錯,但在爲了修煉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的修道者心中,卻很難站住腳。
和一羣自私自利的傢伙,講大仁大義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即便有一百張嘴也說不通。一些支持鎮南王的修士也忍不住暗暗搖頭,明白這一局沈劍已經陷入了對方一開始就設定好的陷阱,十有八九是輸定了。
“既然你的無情無義即是大仁大義,證明你的道心已經淪喪入魔,墮入殺道!”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劇震,懸空石臺上的倌青衣,應聲在面前虛空摹刻寫下了一個‘殺’字兒,充滿了死亡與毀滅氣息,恐怖氣息直奔沈劍涌來。
倌青衣毫不停滯,再次趁勢猛攻,發動道心攻伐,意圖一舉挫敗沈劍,贏取最終勝利。
剎那間,沈劍感覺倌青衣渾身充滿了死亡氣息,看着玄氣凝聚摹刻成的‘殺’字兒,就好像看到了一片死亡世界。
堆積如山的滿地屍骸,一片血海滔天的大地,滿眼無邊的空曠死寂。驚懼、孤獨、無助,到處瀰漫着荒涼和悲慼!
生之絕望,死之安樂!
殺字當空,懾人心魄,彷彿只有死纔是解脫,讓人忍不住想要自我了斷。
沈劍一陣昏眩,方纔還節節攀升血氣澎湃的浩然正氣,一下子被壓制了下去。命宮空間的胎神本體猶如針扎般難忍,險些本心失守,神思崩毀。
倌青衣人想要一鼓作氣地打掉沈劍的氣勢,崩毀他的道心。所有人目光炯炯,火熱地看着一場已經上升到極限武道的爭鬥論斷中,雙眼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了精彩。
但沈劍天性不服輸,愈挫愈勇是他的性格,看到殺字兒的當口,他不僅沒有退縮,猛地一咬牙關,渾身被壓制的血脈深處,猛地泛起一道無以倫比的空靈武意。
這是一場征伐,一場道與理的無形搏殺。失敗者不僅會失去勝利的機會,甚至還要面對道心崩毀的嚴重後果,從此成爲一個失去武道目標修煉廢人。
退縮就是認輸,認輸就等於道心死亡,沈劍還不想死,也絕對不想死在這裡。
頤指氣使間,他隨手在面前虛空摹刻出了一個‘死’字兒。甚至在摹刻中,還不惜動用了祭煉陣紋的無上絕技,使用震氣融紋術加持空靈武意摹刻字體。
嗡地一聲,略顯詭異的死字兒,帶着更加極致的死亡氣息,像是颳起了一場死亡風暴,朝着滾滾碾壓而來的殺字兒衝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