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霺焰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微微眯了一下，何流瀾所說的這個人讓她震驚和緊張起來。
她當然知道樂寰舟大元帥，在王宮政權的三大部隊當中，雖然她的大堂叔步麓將軍統領的部隊是三大部隊中最強人數最多的，但是樂寰舟大元帥是三大統領當中職位最高的，職位的等級遠遠高於步麓和裴正之上，手下人的身手雖然比不上步麓手下的那些，不過手下很多人都比裴正將軍的首席護衛官身手高上很多。
但是讓程霺焰覺得緊張的原因不是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步麓很不喜歡他，程霺焰清楚地記得步麓說樂寰舟表面上是一個不喜歡管事總是抱着一種風淡雲輕態度生活的老人，實際上卻是一個很有野心想要爬上這個國家最高位置的人。
樂寰舟的出現讓這件事情變得微妙地開始複雜起來，程霺焰一向敏銳多疑的神經提醒着她，這件事情很不簡單。
“怎麼了，霺焰姐姐？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嚴肅呢。”何流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擡起了頭，他擡頭看着程霺焰，眼神晦暗不明，“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樂寰舟不只是單純地想救我而已？”
程霺焰沒有說話，但是基本上算是默認了，何流瀾繼續看着程霺焰的臉，嘴角勾出一絲妖異且自嘲的笑容，低低淡淡地說。
“我知道，我其實心裡很清楚，他們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利用我得到更多的權利，利用我登上這個國家最高等的地界，如果我沒有這個皇冠聖痕，我對他們來說什麼都不是。”何流瀾的眼睛裡面也染上自嘲的顏色，“這也是我想要你的原因，你不會這麼想，你
不會因爲我有利用價值纔對我好，我的身邊全是隻想要利用我的人，而流瀾卻能夠安心地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所以我才越發地羨慕、嫉妒和憎恨流瀾，所以我……”
程霺焰聽出何流瀾的語氣似乎又要激動起來，她手上加大安撫的力道，並且打斷了他的話。
“冷靜，你請你冷靜下來，請你冷靜地聽我說。我大概能夠明白你承受了一些什麼，我大概也能夠想象得到你所有的情緒，雖然我沒有承受過這些，不能用一種切身體會的調子來和你說什麼，但是我仍想對你說一些事情。”程霺焰放緩音調溫柔地說，“我先聲明，說這些話不代表我在偏袒流瀾，我只想實話實說，我希望你能夠安靜地認真地聽我說，耐心地全部聽完。”
何流瀾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認真耐心地全部聽完程霺焰所說的話，程霺焰淡淡地笑了一下，開口了。
“三三，你說自己羨慕、嫉妒甚至憎恨流瀾能夠生活在空氣之下，能夠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們的爸爸對流瀾充滿了期盼，甚至對他的反叛行爲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程霺焰停頓了一下，說，“這些只是表面而已，三三，你盯着的只是浮在表面的一部分事情，你都沒有看到流瀾的痛苦，或者你選擇忽視了他的痛苦，你只關注了自己的痛苦。”
何流瀾抿了抿嘴，想要反駁，但是被程霺焰阻止了。
“你答應我安靜地認真地聽我說完，耐心地聽我全部說完的。”程霺焰提醒似地說，“所以讓我先把話說完你再表達自己的意見好嗎？”
何流瀾微微垂下臉，過了一
會才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想你也知道流瀾關於身體的事情吧，關於他身體某些部位不屬於他的事情。”程霺焰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沒有等何流瀾做出表示就繼續說了下去，“你有想過他在做這些移植手術的時候所承受的痛苦嗎？如果換成你，你承受得了這些痛苦嗎？”
何流瀾低着頭，咬着牙不說話，臉上絲毫沒有妥協信服的痕跡，程霺焰也不介意，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他在戰後的生活，因爲那些原因他必須獨自一人，他很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他的身份註定他不能普通地生活下去。他不敢接近任何人，害怕那些人會被他的身份連累而捲進什麼死亡的殺局之中，他承受不了自己重要的人被奪走，他承受不了有人因爲自己被利用被殺害，害怕那些他信任的人突然成爲了想要殺他的殺手，前一秒友好地微笑後一秒突然顯露出鋒利的刀刃或者黑洞洞的槍口，所以他情願獨自一人孤獨，情願被身邊的所有人看成是孤僻的怪人，情願到最後發展成任何人都不會接近他，情願自己一個人永遠孤獨。”程霺焰停頓了一下，嘆息，“這種孤獨你承受得了嗎？”
何流瀾不說話，程霺焰看到，他的臉上還是帶着固執的表情，固執地堅信自己的想法。程霺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很緩慢地呼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然後開口了。
“你還是堅持你的看法是嗎？”程霺焰問，“你一點都沒有動搖是嗎？”
何流瀾依舊沉默着，但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程霺焰皺了皺眉，突然翻身坐了起來，伸出繪着骷髏蝙蝠南瓜花紋的左手捂住了何流瀾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