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294.0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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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裕住在崔府,第二天妙儀睜開眼來才知道。

家中只有幾個長輩在,同年齡的元望也要天天跟在聖人屁股後邊忙來忙去,她雖然也要加緊六弈前的訓練,但畢竟玩心太重,總想找個人作伴。

一睜眼聽說熊裕來了,簡直就像是大過年枕頭旁邊一沓紅包,外頭下了大雪家裡做好了飯小朋友們都到家裡來做客了一樣。她立馬套上衣服就要往牀下跑,連忙讓幾個丫鬟給拽了回來。也都算是來了例假好幾年的大姑娘了,不但有點沒心沒肺,而且也沒羞沒臊,衣服帶子沒繫緊就敢衝出去。

舒窈也不是沒讓別人教她一點,妙儀學的時候倒是點頭點的比誰都快,轉頭全都拋至腦後。舒窈常常想,這個丫頭要是一輩子不嫁人也挺好的,真要是嫁出去,實在是怕被誰坑了半輩子都不自知。

妙儀讓身邊丫鬟都弄妥帖了,一個婆子給她上了點脣紅,還沒走出門就讓她舔了舔全吃了,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她小跑着順着正門就出去了。

熊裕住在客房,畢竟是外男,妙儀跑來見他也是有丫鬟相隨。她卻沒有料到一擡眼就看着熊裕頗爲憔悴的坐在靠窗的榻上下棋。崔家都沒有他的體型能換的衣裳,他還穿着昨日的布衣,拈着黑子緊緊皺着眉頭靠着期盼,回過頭來望見妙儀,也是一驚,連忙理了理衣袖,摸了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一把。

妙儀看見棋盤也高興的叫了一聲,爬上榻去坐到棋盤對面去,一擡頭,忽然歪頭愣了一下,指着熊裕的臉。

熊裕有些慌的亂摸嘴角:“我臉上有什麼?”

妙儀的手指往前探了探,涼涼的指尖戳在他下巴上,被胡茬扎到了手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熊哥哥有鬍子呀!你這麼老了麼?”

她以爲……只有她阿耶那個年紀的男子纔會有鬍鬚呢。

熊裕無奈:“大家都有的,只是勤刮罷了。”

本來前朝男子也都蓄鬚的,但當初胡人在境內留的鬍子十分誇張,胡風漸習,許多漢人也開始留這種鬍鬚。高祖認爲是在不美觀不潔淨,於是讓太子開始倡導年輕男子剃鬚。再加上剃鬚顯得年輕,實際上又是個麻煩活,不是天天有人伺候一般人都沒法隔一兩天的刮乾淨,年輕不蓄鬚作爲世家風尚就成了社會上的時尚。像崔式這種不要臉的,都是拖到了三十多歲才肯承認自己步入中老年男人的行列,漸漸開始蓄鬚。

早些年都是世家、文人淨面,後來漸漸各城內市民人數激增,都開始追逐這種風向,這一行當又需求量大,如今已經滿大街都是淨面的攤子了,有些手藝實在是好,崔式修鬢都偶爾去外頭街上了。

妙儀好像看見了他的鬍子,這才覺得熊裕不是以前的小夥伴,是個離弱冠沒兩年的男子了。她忽然有點奇奇怪怪的小隔膜和彆扭,拈着棋子都不敢看他,心裡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舒窈和丫鬟們的那些囑咐,老覺得他沉沉的呼吸都隔着桌子攏過來。

熊裕本來是想着就算在家練習,她要是沒有對手也不會成效太大。雖然不知道後頭事情會怎麼樣,或許他連走到六弈的賽場上都做不到,但至少和妙儀練習練習,最後推她一把吧。卻看着妙儀有些心不在焉的扭來扭去,熊裕甚少見她在棋盤前這樣不安定,有些好奇:“怎麼了?你是讓什麼蟲子咬了麼?”

妙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有點煩的把棋子一推:“不下了不下了。聊聊嘛!”

熊裕怕她問棋院的事情,他實在是說不出口祖父已經被人毒啞了一事,也說不出自己的奔波掙扎和擔憂。在她心裡,棋院還是以前那個小夥伴一起鬧騰騰,有爭吵矛盾卻也互相較勁的地方。

熊裕緊張道:“要聊什麼?”

妙儀歪頭,想了半天:“你幹嘛要幫我擋那個箭啊!”

熊裕一時啞然:“……我只是當時的反應罷了。覺得後面好像有危險。”

妙儀趴在桌子上,手臂搭在桌沿,袖子滑上去,她實在太好動,帶不得玉鐲銀環,只繫了一根彩繩,鬆鬆垮垮的套在她細瘦的手腕上。她就像是一個實在找不到話聊的多動孩子,恨不得一會兒問問天爲什麼藍人爲什麼死一樣,隨便找話說。

說着說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沒心沒肺的順嘴問出來了:“那你爲什麼要親我啊?”

熊裕正在望着她手腕發呆,一時沒有聽見。

妙儀又覺得這話讓遠遠站在外間的丫鬟聽見不太好,又以爲是他故意裝聽不見的,撐着桌子跪在榻上靠近他。手一拿走,熊裕猛地反應過來,她卻拽住他耳朵,一手攏着嘴邊湊到他耳邊問:“我說呀——你爲什麼要親我呀!”

這聲音一點都不算小,熊裕只覺得自己耳朵裡灌滿了輕飄飄的氣體,他回過頭來,臉有些不容易看出來的漲紅,結巴了半天道:“——都過了多久,你怎麼還問。就算你問我,我、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沒多想——”

後來想起來,明明只是碰了碰額頭,卻讓他想了很久的事情,熊裕自然不敢說。

妙儀有些失望,有些感同身受:什麼呀……原來他也什麼都不知道呀。

妙儀推了他一把:“不過腦子!”

熊裕回頭瞪眼:這話居然用來說他?

熊裕:“這種事情有沒有什麼所謂的,你、你別太當真了。”

妙儀聽了他這樣的話,居然有點不高興:不當真算是什麼呀?

妙儀道:“我也覺得沒多大的事兒,不用當真!這都很隨便的,我也親過肉腿和香腸,我也親過阿姐!”她說着,就跟逞強似的,忽然一把抱住熊裕的腦袋,在他腦門上磕了一下。

熊裕只感覺她兩隻跟捂不住他耳朵似的小手抱住他的臉,這丫頭好似是拿兔牙頂着嘴脣在他額頭上磕了一下似的。

熊裕被她的雙手冰的哆嗦,驚愕的擡頭。妙儀則是自己的磕痛了自己的嘴脣,她往後退了退,捂着自己的嘴不肯喊疼,道:“就是不算什麼的——”

話才說到一半,對上了熊裕的眼神,她說不出來了。

熊裕不如說臉上有些恍惚、有些驚喜、有些難以言明的複雜,之前熬紅的眼眶,深色的眼底,好像套住了她,妙儀這才後知後覺,卻只感覺有一隻手探到肋骨之間捏住了她的心。

她從小到大,一些羞恥心姍姍遲來,她坐回了榻上,竟然有些坐立難安。

熊裕捂了一下腦門,剛要開口,才說出一個音來,妙儀騰地從榻上站起來,捂着嘴急急忙忙喊道:“就是不算數的,我也不知道的!”從屋內衝了出去。

丫鬟在外頭泡茶,妙儀下棋一般不要人伴着的,那位熊家郎君也是妙儀小時候的玩伴,她們就隔着一道屏風,想着也不要緊,看見妙儀衝出去,也嚇了一跳,連忙提裙跟着跑出去。

走出了門,拐過了幾道小門,纔看見妙儀悶悶的坐在外頭。

她竟學會了撒謊。

妙儀:“我剛剛手一滑,不小心嘴磕到了桌沿,好疼呀。”

丫鬟以爲她怕丟人才跑出來的,笑着蹲下來給她看,果然上脣內有點磕腫了。妙儀臉上有些紅,丫鬟笑:“你這樣突然跑出來,多失禮呀。你臨跑出去還喊什麼呀。”

妙儀低頭喃喃道:“我、我一疼,下錯了一招,所以說不算數的。”

妙儀:“……不算數的。”

只留熊裕一人在屋內,似乎覺得自己額頭上被撞出了一個小坑,永久的留在了那裡。

與此同時,殷胥正與大軍一同離開洛陽,南下眄州,帶軍出征。崔季明迅速攻略下鄂州附近的十幾個小村鎮,物資與援軍源源不斷的從江對岸而來,南周此時正在江南一帶與劉原陽陷入鏖戰,一時舉國震驚。

言玉正在建康城內,南周境內幾乎屬於全國上下繫於他一身的情況。雖然各家也有當權,但實際上朝廷基本只有只屬於他的六部和圍繞着他的幾公,他又有一個約七人左右的舍人政事堂。基本所有的消息都由中央處理,再加上剩餘幾公也明白,如果再不聯合都只有死路一條,權利迅速的攥在了這一小撮人手裡。可以說這樣的朝廷看起來是相當不健全的,但只要是他能清醒一天,一切都在高效的運行着。

南周境內也開展了一次科舉,但如同大鄴數年前的慣例,招收的人數非常之少。言玉確實是想招收寒門學子,但之前南方地區的州學和縣學就不如政治中心的北方普遍,只有健康附近人才輩出,經此戰役,各地的寒門學子就算沒死沒去打仗,也估計連果腹都困難,更何況參與科考。

再加上大鄴春闈鬧的熱烈異常,人人皆知,許多學子從類似鄂州這樣偶有通商的口岸出發,假扮爲商人、奴工,逃至大鄴境內,一路艱難的往靠近的州學或洛陽而去。不過由於南周境內開始實行百年前的軍戶制度,不少民戶都被選爲軍戶,可實在家裡養不了馬更出不了兵,若是不出當兵的壯丁,全家都要押入大牢,不少人湊錢找私船或嚮導,通過隱藏渡口,乘坐那些個人名義下的小船,逃往大鄴境內。有些學子也會跟着這些軍戶,一起擠在船上北上。

但畢竟造大船在南周是純粹的官營,跟造兵器造弓一樣死罪一條,所以這些蛇頭都是搬來的內湖漁船。這樣的小船趁着夜色過長江,若是吹微弱的順向風還好,可一旦遇見大風,十有**都是船沉人亡,屍骨也找不見。

這種行徑,言玉不可能不知曉,只不過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流失人口太多,基本不管。一是,他還要靠混入這些人來讓南千滲透到大鄴;二則是這些人口和姓裴的姓鄭的手底下隱藏的戶口相比,不過是個零頭罷了。

長江兩岸,頓時變成了兩幅面貌,一處剛剛經歷創傷卻也生機勃勃,經濟發達,不論是上層還是民衆都充滿了信心與優越,國力連年增長,成了南周不少人心中的仙境,卻也看起來滿身破綻;另一邊則鐵血森嚴,朝廷對州府的控制力加強,皇帝對朝廷的控制力加強,整個南周就像是一切爲了戰爭般拼命運轉起來,防禦嚴密,戰鬥時卻容易力不從心。

而且言玉對於大鄴的滲透,遠遠不及他所想象。

不少南千的密探,在進入大鄴境內幾個月,便和頭目失去了聯繫。究竟是被北機發現了,還是他們想主動脫離南千已經不得而知。而且大鄴與南周境況很不同,南周往往是一家民戶,面朝黃土背朝天,祖上三代葬在一個山頭,一輩子不走出去一步。而大鄴不單是商賈,就連普通百姓的流動也很大,戶口轉移以及旅行、暫居等等的約束放的很開,不少民戶因爲家中子讀書院、自家男女尋找差事等等的原因離開原住地。各衙門雖然都有詳細的關於流通的記載,但是南千的暗探作爲普通百姓過去,根本沒有查的權利。

再加上不論是南千還是北機的暗探,大多都是家境貧寒出身,被朝廷招攬爲其賣命。有將近一半多的南千暗探,簡直就像是官家給辦了個綠卡,一旦到了大鄴就迅速切斷聯繫而後逃走,作爲大鄴百姓生活在了境內。

謝姑和柳先生也覺得這事兒不能再這樣下去,萬一朝廷找到了這些南千的人,怕是反而能從他們口中吊出不少消息,於是開始暫緩了滲透,加強對這些暗探的控制,準備想些別的辦法。

言玉一直在調查崔季明的事情,卻因爲南千的問題,只得知崔季明在崔家正式下葬入土,她作爲二房嫡長子,名字永遠留在了家譜之上。而因爲手邊不得不專注南周的內鬥,他一段時間沒有打探,就永遠的失去了她的消息。只是漸漸的,從山東河朔一代,“季子介”的名號響亮起來,到南周境內對她的傳言也是衆說紛紜,有的說她是兇惡的綠林出身,有的說他是季家後人。

直到有些關於季子介和聖人之間的傳言,通過南千流入南周,他才漸漸懷疑起來——

崔季明當初和端王幾乎是如膠似漆,她假死,已成爲聖人的殷胥不可能不知道。

直到這次攻打鄂州等地,不斷有軍報傳來,對他的傳言也越來越清晰。

不論是打法,二十出頭的年紀,是胡漢混血的容貌……

一切都昭告了事實。那個嶄露頭角的大鄴名將,受聖人恩寵的近臣,不是別人,正是崔季明——

第202章 200.0200.¥第321章 305.0305.#第226章 218.0218.@第148章 147.0147.@第257章 248.0248.#第161章 160.0160.@第79章77.077.¥第136章 134.0134@第358章 327.0327.$第198章 195.0195.?第340章 327.0327.$35|32.26.026.¥第192章 190.0190.@第61章 60.57.057.¥第218章 0218.@第211章 208.0208.@第136章 134.0134@第118章 115.114.0114.¥第320章第248章 0248.#第318章 305.0305.#第224章 218.0218.@第142章 0142.@第186章 185.0185.¥第99章 098.098.¥第302章 294.0294.#第313章 305.0305.#第294章 0294.#第209章 208.0208.@第332章 327.0327.$第165章 163.0163.@第69章 66.066.¥第350章 327.0327.$第277章 276.0276.#第287章 276.0276.#35|32.26.026.¥第285章 276.0276.#第250章 248.0248.#第280章 276.0276.#第346章 327.0327.$第139章 137.0137.@第2章 服毒第208章 0208.@第318章 305.0305.#第304章 294.0294.#第113章 110.0110.¥第61章 60.57.057.¥第71章 70.070.¥第88章87.087.¥第192章 190.0190.@第200章第237章 233.0233.#第50章 050¥第135章 134.0134.@第278章 276.0276.#第248章 0248.#第75章 74.074¥第328章 327.0327.$第317章 305.0305.#第353章 327.0327.$第83章77.077.¥第354章 327.0327.$第276章 0276.#第184章 180.0180.@43|043.¥第58章 57.057.¥第106章 105.0105.¥第255章 248.0248.#156|0156.¥第129章 0129.¥第161章 160.0160.@第242章 240.0240.#第299章 294.0294.#第264章 258.2580.@45|43.043.¥第185章 0185.¥第119章 115.114.0114.¥第287章 276.0276.#第67章 66.066.¥第294章 0294.#第356章 327.0327.$第255章 248.0248.#第292章 288.0288.@第265章 0265.#第77章077.¥第255章 248.0248.#第244章 240.0240.#第264章 258.2580.@第71章 70.070.¥第109章 109.107.0107.#第182章 180.0180.@第312章 305.0305.#24|22.20.19.@第89章 87.087.¥第339章 327.0327.$第60章第123章 120.0120.¥第60章第329章 327.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