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退開半步,眼睛一眨,眸光瞥向了另一處,脣角卻不覺勾了抹清淺笑意。
“我走了。”
最後望他一眼,轉身,不再回眸。
紅塵萬丈,能再相遇已是萬幸,雖然我沒了記憶,可是那旋繞在心底的暖意卻不曾褪色半分…
前路茫茫看不見盡頭,若是沿途有一兩相識之人等候,即使只是匆匆一面,亦可聊以慰藉。
一個人的路途啊…難免會寂寥…不是麼?
我微擡了臉,任陽光灑在臉上,暖意融融,風過,撩起我髮絲,細碎的頭髮在頸側掃過,些微的癢。
微眯起眼,眺望了天際,陌無雙的話在耳邊迴響…
你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那我的未婚夫,離淵,你在哪呢?
是否有焦急的尋我,又是否等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待我來尋你呢?
又要開始漫無目的的尋覓了麼…?
‘又’…爲何是‘又’?
我低垂了眸光,望着地面,綠草悠悠,輕搖身姿,我的心似是也跟隨着搖曳了起來…
莫名的疲倦之感席襲上我心頭,似乎…曾幾何時,我也這般迷茫了歲月之途,足跡踏遍了蒼茫大地,只爲尋覓。
那無言的孤寂與絕望,狠狠的攥緊了我心臟,令我疼的幾近窒息…
微蜷縮了身子,我腳步輕移,倚上路旁一株榕樹,深吸一口氣,微閉了眼,狠狠甩了甩腦袋,將那些忽然而來的雜念從腦中驅除…
不能,再想了…
打開包袱,拿出一盒糕點,捏起一塊放入口中,香甜軟糯,吞入腹中,沖淡了適才紛涌而至的苦澀之感。
擡眸望去,前方又是一分岔路口,左邊…還是右邊?
我皺眉,思索了片刻,彎腰撿了根枯枝,背對着路口,將枯枝往後一拋,再回首,枯枝指向…左邊。
擡步,便往枯枝所指方向走去,漫漫大道,寂靜的連風過林中的“颯颯”之音都清晰入耳。
走了約莫一刻鐘,林中總算傳出了聲響……
我怔怔看着前方竄出的那一排蒙着黑麪紗手執大刀的男子,爲首之人大聲吼道:“站住!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如此簡單明瞭的喊話,我是聽明白了的,只是…
“買路財,是什麼?”
我疑惑問道。
那人眸光一愣,盯着我看了幾眼,“就是銀子!”
銀子?我略一思索,陌無雙似是提及過…可我似是拒絕了…
遂道:“銀子,我沒有。”
那人再次愣了,“沒有銀子?”
我誠懇點頭,他卻是不信,回首與伸手之人對視一眼,隨即點頭,再看向我:“少廢話,將你包袱拿過來!”
聞言,我攥着包袱的手緊了緊,眉頭微蹙,搖了搖頭,“包袱,沒有,銀子。”
那人見我不肯將包袱拿出來,眸光微亮,將刀橫在肩上,便朝我走來。
我兀自不動,靜靜望着他。
“拿出來!”
他在離我三尺之遠處站定,伸出手,聲音狠厲。
我手不自覺摸上腰間,摸索了一番,除了腰帶,再無所獲…片刻之後,我倏地回神,低眸看向腰間玉帶…我在找什麼?如此自然的動作…腰上應該纏有一物麼?
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粉色花瓣翩躚中,墨色身影手執軟鞭,金光灼灼,似離弦之箭,似飛旋之羽,又似裂空之音…待那身影回眸,畫面陡然終止,我還未來得及看到他的面容…
忽而手中包袱被人拉扯,我微微擡眸,眼中帶了怒意,揚手,陣陣不知名的力量在我掌間凝聚…
“姑娘快鬆手吧,只要你將包袱給了就放你走,不然等大當家來了,你可就慘了!”
眼前之人目光真誠,語氣中亦是帶了絲關切。
我默默收了手,提着包袱的手一鬆,“小心些,裡面,有酒。”
那人拎起了包袱,掂了掂,果然有清脆碰撞之聲響起,他驚異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提着包袱往回走。
待他回眸,卻見我仍不走,神色略帶焦急,“包袱已經給了,你走吧!”
我沉默不語,目光只盯着那包袱,我的糕點…和佳釀…
“看包袱,沒有,銀子。”
我指了指那包袱,與他道。
他微楞,在我灼灼目光下,打開了那包袱…
裡面只有三四盒糕點,與兩壇酒。
“沒有,銀子。”
我再次說道。
“這…”那人望了我一眼,隨即看向身後衆人,眸色有些犯難。
“哈哈…”林中響起一陣渾厚大笑,衆鳥驚飛,走獸逃竄。
“沒有銀子,留下人更好!”
人未至,聲已到,我往生源處望去,便見一身着深色勁裝的男子駕馬而來,髮辮隨着駿馬疾馳於空中飛揚。
待他近了些,我纔看清,他臉上有一道狹長的傷疤,從左眼貫穿鼻翼,直至右臉,將本是俊朗的容顏割裂的猙獰可怖,下巴上蓄了一小撮鬍鬚…
“小娘子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啊?”他駕馬在我身前停下,俯身居高臨下的望着我,眸光銳利且不羈。
我微微仰首,望他:“來處來,去處去。”
他神色似有微楞,默唸着:“來處來,去處去…”隨即大笑,“這個回答我喜歡…哈哈…”
“你…能不能…下來?”
我頗有些費力的望着他。
“哦?爲何?”
他傾身,湊近了我,身子幾乎趴在了馬背之上。
我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避過他咄咄壓迫,啓脣道:“太高了。”
仰着脖子…很累的。
他又是一陣大笑,笑聲渾厚且肆意,那銳利的眸光閃過晶亮光芒,“真是個有趣的小娘子。”
我默然看着他從馬背上翻身而下,步伐緩緩卻沉重異常,走至我身前,佇立。
“小娘子可知我是誰?”他微微傾身,問道。
我搖頭,“不知。”
“那小娘子可願隨我走一遭?”
我眨了眨眼…前後兩個問題跳躍性太大,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隨他走…?
我看了看自他來了之後便一直靜默在一旁的蒙面人,直覺不應該跟他走。
“不願。”
他笑意一頓,微揚了眉,“不願?爲何?”
“你,認識我?”
話音一落,便知猜錯。
果然,他皺了眉頭,“不認識,不過,今後可就不一定了…”
他勾了脣角,聲音略帶邪肆,可我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惡意,不管是先前那個奪我包袱之人,還是眼前看似放蕩的他,都無惡意。
左右,我也不知去哪,跟他們走一趟也並無不可…至於是否會受傷,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而且冥冥之中我總會有種…死了纔是解脫的感覺。
這念頭來的莫名其妙,我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略一思索,便與他道:“跟你走。”
他似有一瞬怔楞,看着我時神情頗爲驚異,“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小娘子…小的們,回山!今兒一趟,值了!”
“哦!哦!大當家,大當家!”
身後那羣人揮舞着大刀,興奮暗吶喊,只有那奪我包袱之人,目光微黯看着我,很是痛惜的模樣。
感受到他的關切,我朝他一笑,道:“包袱,還給我?沒有,銀子。”
大當家瞥了我一眼,道:“爲何總覺得你說話這麼奇怪?”
我仰首,“有麼?”
他默然頷首,我自微笑,指了指自己腦袋,“失憶,忘記很多。”
最初醒來之時,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身處何方,不知日出日落爲何物,只能遵從身體最原始的渴求,渾渾噩噩度日…
隨後,鳳隱出現…
火紅的髮絲,額間一抹嫣紅印記,明亮的眼眸似是將陽光都容納了,炙熱的溫度緊緊鎖着我,那一聲“蒂蕪”如此熟稔,如此寵溺,包含了令我心顫的酸澀…腦中一瞬間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卻一個都未曾捕捉到。
明明很多話想說,卻組織不了語言,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默默望着他…
直至他笑容黯淡,問我,“你是不是很失望?見到的不是我?”
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便搖了搖頭…
他眸光一瞬晶亮,忽而伸手抱住了我,猝不及防之下,我未來得及拒絕,也…並不想拒絕。
就像被鎖在寒冰中的困獸,如此渴望溫度,真實的…能夠觸及的溫度,我緩緩伸手,抱住了他…抱住了將我帶離陰暗無光的溫暖。
漸漸地,鳳隱發現了我的異常,關於…我一片空白的記憶。他雖有些驚訝,卻並不疑惑…我總覺得他應該是知曉些什麼的,可是,他不說,我便不問。
這是,我予他的信任。
而且,我很感謝他,在我渾然不知自己爲何物之時,他出現了,如此剛好,他教我如何開口,如何表達…
如果沒有他的話,也許我至今仍在那處小林子裡,渾渾噩噩的活着,也僅僅是活着。
“忘記,也沒什麼不好。”身側忽而響起話音,我驀地回神,略微側目,便看到那人神色幽幽,眸光晦澀。
我微笑頷首,“我現在,很好。”
他爽朗一笑,朝我伸手,“可要一起騎馬?”
我思索片刻,正欲拒絕,他卻已翻身上馬,長手一撈,便將我攔腰抱起,放置他身前。
“走!回寨子!”
他大吼了一聲,便策馬朝山林間奔去。
“大當家!大當家!”
身後跟着的衆人不住吶喊,那熱烈崇拜的勢頭,着實令我心驚。
第一百一十四 首次打劫
入了山林間,山路蜿蜒,駿馬疾馳,偶有枝葉朝我臉上撲打而來,均被身後男人擋住。
“未曾請教,小娘子芳名?”
疾風呼嘯而過,傳來他渾厚嗓音。
“蒂蕪。”我啓脣,遂又問他,“你呢?”
他笑聲陣陣,胸腔貼着我後背,震顫不已。
“封無殤。”
無殤…無殤…
三生石旁,忘川無殤。
我道:“好名字…”
他兀自笑的暢快,我不覺跟着勾了脣角,樂呵呵的傻笑……
一刻鐘後,駿馬揚蹄,在一處寨子前停下。
“大當家!是大當家!大當家回來了!”
頭頂一陣歡呼聲,寨門緩緩打開。
“大當家…”
“大當家…”
“大當家,大當家,今日帶回來了什麼?”
“大當家,你馬背上的是何人?”
剛入寨門,便被團團圍住,底下似是炸了鍋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詢問個沒完,面對衆人熾熱的目光,我有些不自在,身子不住往後縮。
“別動了!”
耳畔一聲低喝,隱有怒意。
我頓時僵住,抓着馬鞍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安靜!”封無殤大喝,底下頓時寂靜無聲,“今兒沒看到獵物,沒帶回來好東西,至於我身前這位姑娘…”
他話音一頓,聲調似有所變…不知爲何,我忽而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是我搶回來的壓寨夫人!哈哈…”
他笑聲肆意,我卻黑了臉,這人說話怎的這般…不要臉!
衆人驚愣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朝我瞥來,我木着臉,手肘不動聲色的往後戳去,聽得身後男人悶哼聲響起,我兀自冷哼,卻引來他輕笑連連。
“封無殤!”
我語帶怒意,他這才止住了笑聲,擡手示意,衆人遂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適才不過是玩笑而已,這位是蒂蕪姑娘,我請回來的客人!”
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下,他下了馬,隨即朝我伸手,臉上笑意未減。
我睨着他,卻不伸手。
他也不惱,兀自站立,含笑望我。
僵持了片刻,終是我敗下了陣來,伸手交付予他掌間,飄然下了馬背。
“小六,去給蒂蕪姑娘收拾一間客房。”
封無殤吩咐了一聲,人羣中立即有人歡快應道:“得了,大當家!”
隨即,便只見一消瘦身影從人羣中走出,往寨內走去。
“都聚在這兒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
封無殤一聲吼,聚集的人羣立即一鬨而散,那飛快的速度直教我看的咋舌……
“他們,都聽你的。”
我微笑道,略有些驚訝。
封無殤揚脣一笑,那斜飛的疤痕皺在了一起,此刻卻絲毫不顯猙獰,反添了幾分瀟灑不羈之態。
他眉目飛揚,語氣驕傲:“我是大當家,他們當然聽我的!”
我緘默片刻,搖頭失笑,若真是因爲‘大當家’這一身份便如此聽話的話,那倒是我眼拙了,只是那些人眼底真真切切的流露出了崇敬與擁戴,豈是區區‘大當家’三個字能帶來?
這個封無殤,定不是個簡單的人。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與這樣一羣別樣鮮活的人一起生活,該是什麼模樣?
三日之後…我便體會到了…不一樣的刺激…
面上蒙了黑紗,手中握了一把大刀,躲在草叢間…眼眸中滿是盎然興味。
遠遠便看到一輛馬車緩緩而來,我激動的手有些抖…
“蒂蕪,能別抖了麼?”
“啊?”
我不解回眸,卻見齊碩——也就是那奪我包袱之人,目光驚顫的望着我。
“你的刀…”
他手旁邊一指,我疑惑望去…頓時嚇了一跳,“啊,對不起,對不起!”
那放在肩膀在的大刀…因爲我的手抖,不停的在人家胸口上戳着…還好…沒有戳進肉裡去...
應該沒有吧?
我急急將刀收了回來,小聲道:“你沒事,吧?有沒有,戳疼你?”
那人目光雖有些不悅,倒未曾爲難我,緩緩搖了搖頭,便繼續盯着那輛愈發靠近的馬車。
因爲要躲藏好,不能隨意挪動位置,他便一直忍着…讓我戳?
“不好意思,我…我…我第一次,打…打劫…”
莫名有些興奮…
難道我心底真有如此重的罪惡因子?渾身一個寒顫,默默看了眼一旁偷笑的齊碩,小聲道:“待會兒…可不可以,讓我擋住,他們?”
“你?”齊碩斜眼睨我,“你在後面撐場面就可以了,若真讓你上場,別說打劫,被劫走都有可能…”
我:“……”
“來了!”
他話音一落,我心一顫,便飛躍而出,那一瞬間的迅速,連我自己都驚訝了…
“籲…”
車伕見我忽然出現,立即扯住了繮繩,駿馬揚起前蹄,停了下來。
“你…你是何人?!”
車伕聲音略帶驚恐,眸光四處張望。
“別看了,我還有,同黨!”
“你是女子?”他驚訝的張大了嘴,怔怔望着我。
“怎麼了?出了何事?”
清朗之音,如玉石撞擊,從馬車內傳出。
聲音倒是極爲動聽,只是不知長的是何模樣?若無俊美容顏與這音色相配,倒是可惜了…
我微微側首,想往裡瞧……
“回公子,前方有…有一女子擋道,看着…似是…似是…”
那車伕話未說完,我便朗聲說着那句背了一上午的詞:“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美男來!”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噗呲”“啪嗒”之音…我側目,疑惑的望向叢林間,他們怎麼了?難道還有埋伏?
再看向那馬車,眸中頓時多了幾分警惕…
車伕臉色在聽完我的‘豪言壯語’之後,變了幾變…
“呵呵…姑娘倒是好氣魄…”
馬車簾被掀了開來,修長的手指指節分明,露出了半邊側顏,刀削斧刻般俊美如斯,果真不負那如玉之音…
不過,他說我好氣魄?
那句話從我口中說出來真的那麼有氣魄麼?當初齊碩那般說時,我可不曾那麼覺着。
“姑娘想將我留下?”
那人微微側目,溫潤的眉眼,淡淡薄脣微勾了一抹笑。
我卻他那句話給弄懵了,連忙擺手,“不,不留你,留錢!銀子!齊碩…是吧?銀子…”
那廂被我點名的齊碩無奈仰天長嘆,神色頹敗的從叢林間出了來,“姑奶奶,你跑那麼快做什麼?果然不應該讓你來!”
我怔住,喃喃問道:“我適才表現的不好麼?”
“留下美男來?難道你覺得我們寨子裡男人還不夠多麼?怎的不說留下美女來呢…”
齊碩似是有些氣急,我眨了…眨眼…我適才說了…啥?
“我說的,不是,買路財?”
“姑奶奶,你才發現啊!”
齊碩瞥向我便是一個白眼,我默然片刻,誠懇搖頭,還真是沒有發現…
“一時口誤,口誤…”隨即扭頭,對那廂靜默的男子道:“適才,說錯了,不是美男,是買路財,銀子!留下銀子來…”
男子失笑,掩脣一聲咳嗽,“那姑娘想要多少銀錢?”
多少錢…?這個我沒經驗,便問齊碩,“他問,多少銀子?”
“我聽到了!今日車是你攔的,這一趟,你來決定!”
他索性將刀往地上一插,雙手環胸,不管了?
我微微側目,看向草叢間,“你們…覺得呢?”
那邊又是一陣“哐噠”之聲,齊碩無奈一聲大吼,“姑奶奶!你是要將我們所有人都暴露了麼?”
我:“……”
我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目光瞥向那男子,與他商量道:“你可以,當做,沒聽見麼?”
他勾脣,微微頷首。
我笑了一笑,眉眼彎彎,“你真是,好人。”
他笑容似有擴大,靜靜望着我,眸色染了一抹深意。
“姑奶奶,別看了!早些搶完早些回寨子吧!”
齊碩看不下去了,又是一陣吼。
我從不知,原來他竟是這麼個急躁的性子,無奈撇嘴,只得道:“那你,能給,多少錢?”
許是頭一次見打劫的與被劫的商量銀錢多少的問題,車伕驚訝的嘴都合不攏,那男子面上倒未曾露出異色,只笑意淺淺,“五百兩,可否?”
我不是太懂,遂看向齊碩,見他眸光已然放光,便知此事可成!
便道:“成交!”
齊碩:“哎!你着什麼急啊!”
齊碩將我攔住,我不解的望着他,“怎麼了?你說的,早搶完,早回寨子?”
“可是你也得看情況啊…他一出手便是五百兩,肯定還有更多!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
我稍稍用力,將他推開,擡眸望去,那男子看向齊碩的目光已帶了寒意。
我琢磨着,做人,是要將誠信的,便道:“五百兩,給我,你走。”
“當真?”男子看着齊碩,似有若無的目光瞥了眼草叢間。
我鄭重點頭,“不騙你!”
他微漾了脣角,“子畏信姑娘。”
聞言,我亦是眉眼彎彎,笑容璀璨,只是蒙了面紗,他看不見我如此和善的笑容。
“這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姑娘上前來拿便是。”
我正欲上前,卻又被攔住,齊碩忽而嚴肅了面容,“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
聞言,我望了眼那眉目溫和的男子,無奈瞥齊碩,“你,想太多!”
第一百一十五 打劫被劫
齊碩皺眉欲言,卻被我推開稍許,“不會,有事的。”
我擡步,往那男子方向走去,仰首問道:“你叫,子畏?”
他微笑頷首,溫和的嗓音,問我:“敢問姑娘芳名?”
我面紗下的脣角微微勾起,與他道:“蒂蕪。”
他伸手,掌間一張銀票,“這是五百兩銀票,子畏多謝姑娘放行。”
我笑着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好說,好說。”
將銀票放置眼前看了看,有水印,字跡,花紋…這便是銀票的模樣?
隱約似有水墨清香,我湊近聞了聞,確實是墨香…卻也夾雜了些許別的幽香…
我略有疑惑,擡眸望他,“這銀票上是什麼…香…”
話未說完,便只覺腦袋有些暈眩…眼前男子俊朗溫和的面容愈發模糊,身子軟綿無力,銀票從指縫滑落…
隱約間,似是聽到齊碩焦急的呼喊,便不省人事……
醒來,入目便是華麗牀幃,觸手是柔軟的被褥,牀榻鏤空花紋裝飾,微微坐起,往外望去,珠簾玉幕之外,圓桌正中,往左便是一方小塌,後有屏風豎立,案几之上擺放了幾本書籍,嫋嫋沉香自香爐內氳氳而出。
這屋子的裝飾倒讓人瞧着極爲舒適。
只是,我怎的…又換了地方?
爲何每次不經意間醒來,總會有這般意外的‘驚喜’?
究竟是怎麼暈的?我皺了眉頭,兀自思索,唯一的可疑之處,便是那略有些奇怪的香味…
“吱吖”一聲。
房門被推了開來,我輕眯了眼,扭頭望去。
那換做子畏的男子,入了門內,透過簾幕,看見了我坐直的身影。
“蒂蕪姑娘。”他喚我。
“嗯。”我應聲,心底有疑,便問了出來,“是香?”
他走近我,好看的眉微蹙,不解的望着我。
我遂又解釋道:“昏迷,是香?銀票上的?”
他眸光略有訝異,輕笑出聲,“原以爲你會問我爲何將你擄了來,不曾想,倒追究起香味來了。”
我揉了揉腦袋,神色仍有些迷糊。
“確實是‘香’,只是迷香而已,睡一覺便沒事了。”他輕聲安撫。
“哦。”我應聲,不再開口。
“你沒有其他事想問的?”子畏站在牀沿,面上笑容淡淡,溫和了眉目。
我不解擡眸,“問什麼?”
“呵呵…”他失笑搖頭,“倒是個傻姑娘,怎的就入了強盜窩呢?”
說及此,我微微怔住,這纔想起…齊碩!他們……
急急開口道:“齊碩…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我不知道,我只帶回了你。”
聞言,我鬆口氣的同時,又覺好笑,現在這情形…果真應了齊碩那句話,打劫的…反被劫走了…
第一次打劫,便被劫走…看來,強盜這一行,不太適合我,也許,我該考慮…改行了…
我望了望子畏,不解他爲何將我帶回,便問道,“你帶我,做什麼?”
子畏神色一頓,眸光微斂,似是在認真思索,半晌,才緩緩道:“子畏見姑娘行爲舉止,應當不是強盜,便擅自做主,將姑娘帶了回來,還望姑娘勿怪。”
“我沒有,怪你。”
他眸底笑意閃過,“那便好,子畏一時興起做了如此決定,可有讓姑娘爲難之處?如若有的話,姑娘只管說,若能辦到的,子畏一定竭盡全力。”
他也是一番好意…我倒真沒有怪罪之意,也無爲難之處。
“這是…哪兒?”
“都城,洛陽。”
洛陽…默唸着這兩個字,心底涌上一陣熟悉之感。
是我以前來過的地方麼?我微鎖了眉,隨即道:“我可以,出去麼?”
“自然,姑娘是子畏請回來的客人,不是囚犯。”
他側身禮讓,我微微一笑,道:“謝謝。”
出了房門,堪堪擡眸,便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林立假山小巧精緻,佳木蔥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假山深處蜿蜒而下,流經花木,傾瀉於石隙之中。再往前,便是青石小路,直通湖心一處涼亭,湖水悠悠,綻了一池白蓮,風起,清香微漾,沁人心脾。
走過迴廊,但見飛樓插空,白石爲欄,鎏金瓦礫,灼灼光芒,庭院深深,一眼望不見盡頭。
駐足凝視,那肅穆巍峨的庭院,寂靜庭帷,幽深路徑…那迫人氣勢,令人震撼。
“這是…你家?”
我側目,望了眼身側的男子。
他眸光有一瞬晦暗,微微啓脣,似嘆息,“是啊,我家。”
“你叫子畏?”
“字子畏,姓封,名無忌。”
“封無忌?”
我喚了一聲。
他微笑頷首,嘴角笑意溫和。
“子畏好聽。”
他笑容明亮,道:“不是想出去麼?我帶你出宮。”
“宮?什麼宮?”
我微愣,疑惑道。
封無忌亦是一怔,垂眸凝視我,“你不知…這是皇宮?”
我怔楞了,反問,“你不說,我怎知?”
“呵呵…我倒是忘了,你…不一樣些…”
聞言,我腳步一頓,有些鬱郁,微垂了目光,聲音帶了絲委屈,“我不傻。”
只是…失了記憶而已…我有努力,很努力的在回想。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傻。”他見我停頓不前,亦是停在了我身側。
我蹙眉,“那你,是何意?”
他一嘆,道:“看着你,便像看到了我小妹,她小時候,亦是如你這般,天真爛漫。”
不知爲何,我從他語氣中聽出了那麼一絲懷念與嚮往。
“那她如今呢?”
“如今…成了權力的附庸。”
封無忌無聲嘆息,眸光黯淡了下來。
提及他傷心事了麼?我默了默,隨即道:“既然,已成事實,接受遠比,抗拒,更快活。”
“也是。”
他晦暗的眸子稍稍添了幾分光芒,脣角亦是帶了幾分笑意。
我揚脣,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麼…
封無忌的小妹…無奈成了權力的犧牲品,可若是能正視此事,未嘗不能另闢蹊徑,另謀出路。
就好比我…即使失憶,依然要活的暢快。若是整天自怨自艾,滿腹愁緒,哪能有勇氣踏出山林,走入繁華塵世,見如此震撼美景…遇如此翩翩佳公子?
“我可以,叫你蒂蕪麼?”
我頷首,“當然可以…”
前方便是宮門,侍衛腰佩長劍,面容肅然駐守門口。
“參見五皇子!”
封無忌一走近,侍衛便拱手參拜。
“起來吧,本殿要出宮,開門。”
“是,殿下!”
那侍衛當即開了宮門,門外,又是另一番景色。
擡眸,便是如洗碧空,浮雲悠悠,一望無際,開闊情懷油然而生,遠處依舊是望不見盡頭的房屋座座,卻不顯巍峨,只覺廣闊無垠,比之適才身處深深宮廷,心境截然不同。
此刻更像是被那座深宮釋放的囚鳥,直欲展翅,翱翔天際。
扭頭看封無忌,他亦是一臉輕鬆釋然,眸底隱隱帶了嚮往,不由心生好感。
“你也,不喜歡,是麼?”
“嗯?”
他走在我身側,微微低垂了眸子,望我。
“那兒…”我轉身,指了指那座皇宮,“你,不喜歡,是麼?”
他神色有些僵硬,忽而冷淡了面容,不發一言。
望着兀自大步前行的話,我後知後覺的…發現,我似是說錯話了?
一路緘默無言,待入了街,身側之人忽而一聲輕嘆,我微微側目,望着他。
“不喜又如何?生於此,死於此…”他低眸望着我,眼底是我不曾看懂的深意。
“不能,離開麼?”
“羈絆太多,又豈是說離開便能離開的?”
原是…身不由己…
驀地,他搖頭失笑,道:“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眨了眨眼,“不能,與我說?”
“不是這個意思…”他笑了笑,忽而伸手,撫上我腦袋,“只是,你還…”
那個‘小’字還未說完,便僵在了脣邊,他面色略顯尷尬的收回了手,歉然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何爲…唐突?”
“適才,將你當做家中小妹,纔會有如此動作。”
“哦…”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聽得他問,“蒂蕪家裡可還有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
他微微頷首,我皺了眉頭,兄弟…姐妹…
腦中似有銀鈴小聲迴盪,伴隨着女子嬌俏的聲音,“哈哈…蒂蕪,我比你先修得人形,你當叫我姐姐……”
姐姐…麼?酸澀之感涌上心頭,我揚了脣角,粲然一笑:“應當,是有的吧?”
“應當?”他疑惑。
我道:“是啊…我失憶了,忘了很多,也許,是有的。”
“抱歉,我…”
“不用道歉…”我無所謂的擺擺手,“我不在意。”
“那你…怎會與強盜爲伍?”
封無忌似是對昨日之事記憶頗爲深刻,看着我時,神色戲謔不已。
我默默摸了摸鼻子,輕咳了兩聲,“昨日,第一次打劫,表現的,不是太好…”
他笑聲朗潤,聽在耳裡,似是清風拂過心頭,極爲舒適。
“爲何,想到當強盜?”
“嘗試。”
“嘗試?”
“嗯,被打劫,變爲,打劫…很新鮮,很刺激。”
“然後,再被劫走?呵呵……”
封無忌一句話便將我打回了原形,聽他笑聲爽朗,我卻頗爲失落,略顯哀怨的睨了他一眼,能不能不提那一茬?
第一百一十六 迷茫前路
他見我神色不愉,終是止住了笑,遂又問我,“那你可有想好今後歸處?若是…你想留在宮中,我……”
“不要。”
“嗯?”
“不喜歡。”
我坦白直言,他神色微怔,有些失落,倒也不曾生氣。
“多少女子擠破了腦袋都想要入宮,你卻不喜…”他幽幽一聲嘆,俊朗的容顏之上扯了一抹無奈淺笑。
我微笑,望了眼人潮鼎沸的大街,耳畔響起喧囂之音,如此真實的存在…才令我心安。
清風送來酒樓飯菜清香,撩人的味道。
我側目,看他,指了指前方酒樓,“我餓了,請我吃,可好?”
能輕易便拿出五百兩銀子的人…應該能請我吃一頓飯吧?
瞥見我眸中灼灼光芒,封無忌笑容擴大,聲音溫和中帶了絲戲謔,“看不出來是個如此貪吃的。”
見他步伐朝那方邁去,我眸中光芒大盛,立即跟上,面上笑意略顯得色,腦中忽而躍出一句話,便說了出來回他道:“食色性也…”
他一愣,回眸,笑道:“竟還將古人之言搬出來了…”
我不記得這話是在何處見過,不過總歸是意思沒錯。
入了酒樓,便有小二熱情上前打招呼,“客官兩位?”
封無忌點頭,面帶淺笑。
風華氣度的男子,即使不發一言亦能成爲衆人焦點,這不,整個大堂似有一半的人望我們瞥來。
“客官是在這大堂呢還是去樓上雅間?”
小二又問。
封無忌道:“雅間。”
我默默點着腦袋,樓上好…樓上好...大堂裡的這些人目光太過灼燃,着實消受不來……
“蒂蕪,跟上。”
前方傳來封無忌略帶無奈的聲音,我驀地回神,便見他已跟隨小二走了好一段,我乾乾一笑,立即跟了上去。
二樓雅間。
茶水備好,果子點心一應俱全,獨立的房間,隔絕了底下吵鬧之音。
“蒂蕪,你今後有何打算?”
封無忌斟了杯茶水,遞給我。
我接過,輕抿了一口,緩緩道:“不知。”
“不知?”
他如畫的眉眼微微蹙起,擡眸看我,面容帶了疑惑。
我知他心底疑惑,卻無法爲他解答,因爲…我自己都不知,前路該如何…
似乎從一開始,我睜眼看到的,便是迷茫之景,從未有清晰之時,唯一能予我明白的,卻未曾提及過。
鳳隱,從未與我說過…我的過去,不曾說,亦或是不願說?我不知他心底所想,卻總有種感覺,這些疑團…終是會解開的。
而且,我似是隱有期盼,那微小的…似是不曾存在的,卻真實出現在我心底的渴望,我在等…一直都在等…
等什麼呢…?
我卻又忘了…
“也許,我在等人。”我笑了笑,說了一個我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答案。
“等人?那你可有去處?可還有親人?”
我搖頭,“忘了…”
“蒂蕪,我是不是…做錯了?”
他溫和目光忽而黯淡了,語氣亦帶了幾分歉意。
我微笑,望他,“怎麼了?”
“我擅做主張,將你從強盜堆裡帶了出來,卻不曾詢問你的意見,也不曾…想過你的處境…我……”
“沒有,不管在哪兒,於我而言,都相差不大,從山林間,入了都城,正好看看,不一樣的,風情……”
“可是,你與他們至少是相識的…可是在這兒…”
“也不過,相處幾日,就算你不將我帶走,我依然會走。”
勉強能說完一句完整的話,我笑容愈發明亮。
正巧小二端了飯菜上來,我目光一瞬被吸引,那迫不及待的模樣,看的封無忌一陣失笑。
“你慢些吃…”
他替我將杯中茶水添滿,我輕抿了一口,道:“若是有酒,便好了。”
“你喜歡飲酒?”
我略一思索,鄭重回道:“甚喜!”
他微勾了脣角,揚手將小二招來,“我原以爲,女子應當更愛飲茶。”
“此言差矣,不能,一概而論。”
他笑望着我,“確實。”
“公子有何吩咐?”
小二上前,躬身詢問。
“再來兩壺酒。”
“好嘞。”
……
飲罷一壺,我兀自吃着碗中佳餚,不經意間擡眸,卻見封無忌面上已染緋色,溫和淡漠的眸光微斂,似是藏了水光瀲灩,氤氳成一片。
我看了看他身前酒壺,伸出手去,他毫無反應…輕輕掂了掂,其內還剩了小半壺…
不過半壺清酒,便成了如此模樣?酒量如此…差?
我輕抿了脣角,既然如此的話,我便代他飲完那半壺罷,不能浪費了好酒不是?
將酒壺悄悄往身前移,未曾至身前,便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我眨了…眨眼,偷偷擡眸,封無忌微斂着目光,望着我,面上勾了淡淡笑意。
“你沒醉?”
他微微搖頭,“未醉。”
聲音帶了絲暗啞,眸光氤氳,明明是醉態。
我鬆了手,將酒壺往他那方移了過去,不能與醉酒之人計較……
隱約,似是有人與我這般說過。
“那你喝吧…”
他微笑頷首,左手手肘微曲,撐在桌上,手掌託着下巴,青絲幾縷從肩頭滑落,至胸前,窗外清風襲來,拂起他髮絲,於俊臉上輕撫,那微瀲的眸光望着我,驀地撩人…
望着他如此模樣,我臉似有些發熱,果然…食色性也…
我默默飲了口酒,微微側目,看向窗外…稍緩心底驚豔…
酒過三巡,封無忌臉上醉態明顯,可眸光卻愈發清明,與我對答如流,亦是常態。
此人…醉酒之態…世間罕見!
我按照來時之路,將他送至皇宮門口,與他揮手別過,“封無忌,謝謝你,將我,帶來洛陽。”
他亦是一笑,“不客氣,以後,若是還想,飲酒,嗝…便來,找我。”
若是平時,聽得他如此音調,我定會惱怒,可此刻見着他如此醉態,我卻只覺他憨態可掬。
他並不是刻意模仿我的說話語氣,只是…他的醉酒之態,便是如此…以看似最正常的方式交談,他聽得我如何說話,便不自覺跟隨我的話音…與我說話。
聽着,着實有些詭異。
“你進去吧。”
我朝他一笑,他亦是一笑,眸光晶亮,“…好。”
他乖乖轉身,走至半路,卻突然回眸,看着我,“蒂蕪,明日,還能,再見麼?”
我略微遲疑,無法確定的事,我如何給他承諾?
便道:“如果有緣的話,自是會再見的。”
他似是得了肯定回答一般,眸光璀璨如星辰閃爍。
我笑了一笑,隨即轉身,手揚起,揮了揮,“走吧。”
入夜,尋了處樹林,躍上枝頭,仰躺望着頭頂明月。
對樹木的親近之感,醒來那一日便察覺到了,有時放空了思緒,甚至會有一種我自己便是林中的一株樹的感覺,與樹林融爲了一體。
它們似是也很喜歡我的親暱...渴望與我接觸,那時一種極其奇妙的羈絆,仿若只要我有要求,它們便會毫不猶豫的聽從我的命令一般,即使,它們只是普通的樹而已,於我而言,卻格外不一樣。
這些…也與我遺失掉的記憶有關係麼?
我以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何身份?又有着怎樣的經歷?
可恨的是,我忘得這麼徹底,那些記憶,似是從我腦海裡祛除了一般,即使偶有畫面閃過,下一瞬,又會忘記…只餘殘影,供我拼湊…
脣齒間溢出一聲輕嘆,我擡手,覆在眼睛上,該如何做…才能將記憶找回呢?
如今的我,比之初醒懵懂之際,無比渴望記憶,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前路茫茫,再如何淡然,總會有幾分畏懼,什麼都不知道的我,更是彷徨…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不過是無計可施之時的自我安慰罷了,我也…會害怕啊…
離淵…
不知爲何,又想到了這個名字,似是被潛藏在心底的眷戀一般,一念出來,心口便陣陣發疼,酸意涌上鼻尖,嗆得我差點落淚…
如此真實的思念…來的如此倉促,令我措手不及。
“妖孽站住!哪裡逃!”
怒喝聲從遠至近,直至樹下,打鬥聲驟響,伴隨着塵土飛揚,夜半之時,看不真切。
我吸了吸鼻子,輕眯了眼,趴在枝頭,往下瞄去。
那是…一男一女在打鬥。
男子身着道服,高冠束髮,臉色肅然中帶了絲怒意。
反觀那女子,卻是笑意盈盈,招招避讓,似是在故意與那男子逗趣。
“不過是小小玩笑,道長何必如此惱怒?”
“妖孽!”男子手執長劍,不知從袖中掏出何物,灑在了長劍之上,那妖精臉色微變,看向男子的眼神似有驚怒。
“道長如此開不得玩笑,真是好沒風度…”
那女子嬌俏冷哼,忽而飛身而起,卻是…朝我所在的樹枝而來。
帶她站定,眸光一瞥,頓時驚訝,“你是何人?”
她話音剛落,我便見那長劍尾隨而來。
“小心。”
我出聲提醒。
她微微蹙眉,旋身躲過,可那劍卻未收勢,直朝我襲來,我錯愕的望着近在眼前的長劍,那女子忽而出現在我身後,一把將我拉下,往樹下飛去。
“你這道人,怎的不看清楚些再刺?若是誤傷了人,我看你到時如何後悔?”
一落地,女子便數落了起來,那毫不客氣的語氣,二人似是頗爲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