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中,對於“叛徒”的印象,都是抗日片中的那種油頭粉面的漢奸,可眼鏡兄看起來那麼單純那麼無辜,怎麼也對不上號啊!
他和我一樣,是個錦夜的實習生,他怎麼可以爲黃雀去賣命呢?更何況他出賣的人還是自己的血緣親戚大表哥!
“三星堆……我們來北極前,我回老家那趟,是他突然帶我去了三星堆展覽館的,不然我怎麼可能會在北極認出來那些金面具!”冬爺轉頭找耗子要了一根菸,我看他心情非常的糟糕,簡直怕這車會被他開到溝裡去。
他說過,黃雀的人很少,他們的特點是投機取巧,靠操縱別人來獲取信息。他們不會把棋子害死,反而,還會盡力的幫助棋子向前走,去拿到最核心的情報。
假猴哥如此、查爾斯如此、眼鏡兄……也如此。
這一次的聚仙樓之宴,每個人手裡只有一部分信息,意思就是看這個內鬼會在哪一個環節出現。
我在下了j-11以後,知道的計劃是舉辦一個高小雅的假婚禮,把張小爺引出來,至於錦夜是如何佈置的,這輛車會開向哪裡,我在到達目的前一概不知。
其他的人之中,小王爺負責搞定媒體的宣傳,他知道怎樣才能引來張小爺;聚仙樓的地點是怪人選定的,他的師傅曾經帶他來過一回;冬爺把婚禮的全部流程和細節都敲定了下來;如何抓住另一條魚的這件事情是耗子哥來設計的;林醫生那裡知道高小雅真實的情況和下落。
每個人都在獨立進行着工作,眼鏡兄卻那樣從容自然的同時和黃雀出現了。
他好像不應該知道“高小雅”這個人是誰吧?
從四川到北京那麼遠呢,難道怪人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直接衝出學校,拎着準備好了行李就站在機場了嗎?
顯然是提前出去的查爾斯已經和他打了招呼了,他知道我們用不了多久便會回去錦夜。
這樣一個人物,和張小爺不一樣,他似乎也不應該去鑽研娛樂版的新聞吧。
我的耳機是在他幫我擦頭髮的時候丟失的,他拿到了那東西,就可以聽到老闆娘的指揮了。
耗子哥在那時堵住了聚仙樓的唯一出入口,偏偏在收網的最後關鍵時刻,室內起了火!
怪人說燭臺上的蠟燭少了一支,能夠點燃起那把火的人一定趁亂接近過舞臺,而眼鏡兄的位置,就處在舞臺邊緣,着火點和燭臺之間。
滅火器的損壞也是他故意的,他製造了混亂,掩護春生離開。一切的一切,從回憶中浮現在腦海,反覆提醒着我眼鏡兄就是黃雀這件讓人心寒的事實。
冬爺掏出手機來,當着我們的面兒給他打了通電話,結果電話那頭傳來的提示音是:“您撥打的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
局勢發展成這樣,他心裡也清楚的很,已經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時刻了,他消耗掉了我們對他殘存的最後一絲信任,混出了大門,他不給冬爺他們反應過來的時間便離開了聚仙樓。現在的他應該是和春生、和他在黃雀的其他同夥歡聚一堂,肯定是不會讓我再聯繫到的了。
這層關係一旦撕破,我們甚至不知道從今往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和他相見!
如果我們在某個地點又碰面了,難道彼此就是敵人了嗎?
這太讓人心寒了……
冬爺是我們當中最難過的一個,他緊緊的抿着嘴巴,再也不多說一句話盯着前方,直至把車子停在了進入錦夜的衚衕前。
推開那扇門,小王爺和大明星正抽着煙在等待着我們,耗子和怪人帶着活蹦亂跳的剪刀,很自覺地蹲到那個雞窩旁邊去了。錦夜的怪習慣超多,協助者只能蹲在院子裡餵雞逗狗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我跟着老大們又一次進入了藏在地下的那個茶館,冬爺滿面的怒氣的找老闆娘要過實習生花名冊,翻了幾頁,揮筆就把“鼕鼕”這個名字塗掉了。
他把來龍去脈大致講述了一遍後,想了想,又向後翻,塗掉了“高小雅”這個名字。
我這一整天一直在擔任各種重要角色,累的厲害,趁着他們和老闆娘彙報情況的空當,趕緊找了張凳子坐下歇了會兒。
高小雅現在的狀況不知道是怎樣的呢?她雖然是去打胎了,可實際上她的肚子裡只有一顆沒結合太久的受精卵而已,在北極的時候還被林醫生注射了一支過敏針劑,我們並不用太過擔心那個孩子的問題,倒是她的癡傻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過來,現代的醫學技術那麼發達呢,說不定等到林醫生回來,高小雅又回覆了往日的精氣神呢?
一想到張小爺的那句話,我的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什麼他那麼認真的囑咐着,一定不要去找那個叫做“高平”的人物呢?
高小雅是小王爺給帶進來的,我一問,他說這“高平”的確是小雅的父親,當初爲了阻止女兒進入錦夜,還和張小爺一起把這兒給鬧的天昏地暗呢!
不過他真人並沒有露臉,他在電話裡的吼叫就像下一秒鐘,這個人將從送話器中爬出來一樣嚇人。
高平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浙江省某個著名中心醫院的院長呢!
在錦夜裡,還有過幾個得了大病的成員到他那兒就過診,兩邊關係還處的不錯,又給特殊照顧又給醫療費打折的,沒想到我們收了他閨女,把他給得罪的不輕,以後怕是很難找他幫忙了。
這個高院長其實很少有人見過,他那麼忙呢,安排醫院的事情只要電話就夠了。雖然還沒到退休的年齡,但基本已經退居二線了,到國外開開會、到大學代代課、到私人的研究所爲人類造造福什麼的,就算張小爺希望我們去找他,也根本摸不到他的蹤跡,反正那個醫院裡是沒有他的身影的。
我想起林哲宇曾經跟我說過,龍的心臟帶出來以後,很難繼續培養,沒辦法只能被封存起來。而目前照顧的那個心臟的人就是高平,他是國內最權威的心血管科專家了,而心臟所在的位置,高小雅好像說過是在什麼雪山中吧……
杭州是沒有雪山的,如果高平不在醫院而在雪山中的研究所裡,那麼林醫生帶着高小雅豈不是要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我們知道,把高小雅的情況告訴高平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林醫生會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搞定他爹,然後把小師妹安頓下來。
大家在錦夜暫住了幾天等着他的歸隊,一向緊張的生活突然鬆弛下來,倒讓我們都有些不適應。
聽說從蓬萊迴歸的李副官他們,已經帶領着剛組建起來的鯊魚號新隊伍出發了。我們更是有些坐立不安,老傢伙們都這麼努力,我們總不能輸給他們吧!
老闆娘說,他們果然是繼續了若干若干年前,李柏山申請的那個半途由於人員失蹤而中斷掉了的造化玉牒項目,不過他的那份檔案和現在當家的大掌櫃不在同一個時代,自己也就沒有插手,任由他們自由發揮去了,所以這一趟他們所去的目的地我們還沒法得知。
我們聽罷,很自覺地就恢復了忙碌時的狀態,幾番打點,大家都已經做好了等着林醫生一回來就隨時出發的準備了,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不僅他還沒回來,而且我們之間的聯繫也中斷了。
他說會把那邊進展的情況彙報給冬爺的,可是除了剛走的前兩天,冬爺接到了一通報平安的電話以後,就再也沒他倆的消息了。
我們只能耐住性子等等再等等,小王爺幫大明星平息了聚仙樓的那場風波;耗子哥帶着剪刀走了一遍幾座荒山上的小墓葬;冬爺聯繫了四川的家人,把眼鏡兄消失的消息暫時隱瞞了一下。
怪人平日裡是習慣於雙匕首打鬥的,可他在北極的混戰中卻弄丟了一把。老闆娘給他找了幾把代替,卻怎麼都用不順手。
我記得大家從骷髏巫師那兒還順手牽羊的弄來了一把異常鋒利的黑曜石祭刀,當時又打又逃的,倒是覺得好用的很,便從破破爛爛的包裡將那把祭刀翻了出來,找了塊磨刀石開始幫他改裝。
茶館中的大叔們都被我嫺熟的磨刀技術驚呆了,開什麼玩笑,我老爹是徐州城最厲害的磨刀匠了啊,只不過隨着時代的進步,很少有人磨刀磨剪子,他身上的光環逐漸落寞了罷了。可跟他混了那麼多年,這點本事我還能學不到嘛!
我仔細的掂量了一下那把刀,發現它不是純石質的,它的異常鋒利是因爲在鍛造的時候,中間藏有一層搞不清名稱的金屬刀芯。
我將這把祭刀打磨的幾乎能對着太陽折射出一層層的光暈來了,它的那條血槽也被我加深了一些,我非常清楚怪人的手掌大小,因此在刀柄上又鑿出了一些貼合他手型的防滑螺旋來。
當我好像老爹附身一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在衆人驚豔的目光中,捧着量身訂做的這把黑曜石匕首走到跟錦夜的狗玩的正歡的怪人面前時,特欣慰的看見他臉上露出了驚喜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喏,送給你了,試試看喜歡嗎?”
“矮子,我我我……”
不用問,怪人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這把刀在太陽光的照射下不要太漂亮啊!我心裡偷着樂了半天,覺得炎炎夏日那汗流浹背的辛苦還是非常值得的:“我都送你禮物了,你送我什麼呀?”
他愛不釋手的比劃了半天新武器,聽我這麼一問,左看右看了一會兒,又把身上的口袋翻了個遍,還是沒啥能回贈給我的。
“等價交換,沒有回禮我可就收回來了?等着收藏的人可多着呢!”我指了指身後跟着跑出來的幾位眼饞大叔,看着怪人着急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經常逗逗他應該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有的!”他撓了撓頭髮,突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行嗎?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
我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這裡可是錦夜啊!朝聞道你說出這話來是作死的?
“籲——”
後頭的幾個錦夜大叔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很沒道德的爆發出一陣起鬨的聲音來,我一下紅了臉,趕緊心虛的退了一步,辯解道:
“誰……誰說的!我可沒說過!刀免費送你了,就此打住,別瞎說了啊……”
“就是你說的。”
“不是我!”
“在蓬萊!”
“那個……是應聲蟲說的!”
“……好。”
怪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兩步走過來突然拉過我的肩膀抱了我一下!我滴個小心臟,那可真是砰砰砰、砰砰砰啊……他好像在笑,邊吹氣邊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謝謝你的刀,不過我是抱你家應聲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