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以來,我沒有見過這麼個地方。”怪人指着地上的拓印說道,“這個地方畫的不一樣,如果出現了,應該是很好辨認的!”
我點點頭,覺得隨時可以揹着包包往前衝了:“鬼路引在手,禹陵路我有!快找這個圓形的地方去!”
“可這個圓到底是表示什麼地形的?大馬路上的紅綠燈嗎?”怪人警覺性還挺高的,他又仔細看了看拓印圖,便把那些筆畫踩掉了,拉着我往前走,“多大多小也看不出來啊,總之見到圓的地形就停下吧!”
我們都不再說話,抖擻起精神來開始尋找姒澗瀾沒到達的那個i,在這同時,我也沒忘了給路邊的野草時不時的打上一個結釦。我不敢去想象蜘蛛洞裡的三個同伴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意外,我只能告訴自己,他們會看到我留下來的草木繩結,他們不久後就會追上來的。就像我被張小爺從車上趕下來之後,他們可以那麼準確、那麼快速的,跟着路邊的發繩找到我帶走我。
怪人的腿比較長、步子很大,我必須竭盡全力的加快腳下的頻率才能趕上。我累的不輕,但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欣慰。
終於……我終於趕上他的步伐,可以和他並肩衝向前方了!
從2008年暑假的初遇,到2010年這個冰冷的盛夏崖底,我經歷了那麼多場生離死別、虛實秘境,我一直在他的背後努力的追趕着,就盼望着有那麼一天,我這個小矮子能跑進他的眼中,跑在他的身邊。
雖然大家都是同一個隊伍裡的,這根本算不上什麼,但我的心裡卻滿滿的都是希望!
“小短腿跟不上嗎?”怪人聽得我的氣喘吁吁,歪頭朝我笑笑,“我放慢一點等你吧,距離夜晚還有一段時間。”
從這個角度看着他的模樣,我有些失神,跑着跑着險些被腳下的雜草絆住!我慌忙往旁邊扶了他一把,倔強的搖頭道:“不用等!我真的……一點都不累,我能跟上的……還能……還能跑得更快!”
我突然涌出一股力量來,簡直是腳下生風的超過了怪人,吭哧吭哧的在前面帶起了路!我對自己的超常發揮得意極了,忍不住還耍了個花樣,面朝他倒着跑了幾步:
“你看你看,我體力其實很好的!我……我還能側着跑、跳着跑!”
“別別……你聽聽你自己喘的,一會兒累趴了還得我揹你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厲害行了吧!”怪人看我有些人來瘋,趕緊朝我擺了擺手。
他看着我笑的那麼好看,我明明快累死了卻還是覺得渾身帶勁,爲了討喜歡的人開心,就算是變身成雜技團的小丑累死我,我也是願意的啊!
“其實我小時候在九里山學會了七十二式跑步的!”我眉飛色舞的吹噓道,“先看我來一個花式小馬過河——”
我猛的轉過身去,一條腿使勁一蹬,想來個優雅的小跨步的,結果一腳踩下去,我就覺得鞋底瞬間涌入一股子涼意,當我的腳掌完全貼合在地面上時,我聽到了“嘩啦”一片踩水聲!
我的姿勢沒掌握好,這一腳下去又踩到了奇怪的東西,慌張之下身體一歪,我整個人往前栽趴到了地上去!
“你小心!”
怪人快跑幾步衝過來,我耳朵裡聽到了此起彼伏的一連串踏水聲,我覺得從肚皮到小腿脖像被一條蛇鑽進來遊走了一圈似的,這個狗啃泥的姿勢冰的我正面半截身體一個激靈——
“水?這懸崖下有存水?”
我雙腿打顫的站起來以後,看了看四周,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預言的太準了,這真的是‘小馬過河’,咱們居然找到了一個懸崖中的水潭啊!”
這個水潭是從我的腳下才剛剛出現的,它由此開始,從淺至深,蔓延的面積不是很廣,不過在正中間倒是顯露出來一塊小島似的地形。
這些水到底是來自於地下冒出的泉水、還是山上的某條溪流、或者是由於地勢低窪而匯聚起來的露水,我們是無法得知的,這是一塊我們在崖底所沒有經過的全新天地。
我一路玩兒命似的奔跑,腿痠的打了醋一般,這會兒又經過冷水一刺激,真是連站立起來都覺得費勁。幸好怪人的土鱉衝鋒衣還比較防水,我的上半身沒有溼透,不然的話,我現在絕對是調到了震動模式狂抖了。
水潭的情況我們完全不清楚,只好繞着邊緣的弧度,邊走邊邊觀察着。這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我們倆卻第一次走到了懸崖中的回頭路!
我摔倒的時候,把地上的碎石衝出了一個很奇葩的人形,沿着水潭走了走,我們居然又回到了人形所在的地方,這就說明,懸崖下的這個水潭邊沿,其實是一個圓形。
圓形的?!
我們倆相視一眼,眉毛都挑了起來!我們要找的目標就是圓形的地勢啊,而且……我想了想拓印上那幾條一圈一圈的同心圓,然後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往水潭裡丟了出去——
我看着那塊石頭蕩起的一圈一圈暈開的漣漪,基本上已經可以作出推斷了:
“找到啦,懸崖中的標記着‘i’的那個地方,就是這裡!”
怪人也點頭表示贊同,那個標誌是畫在圓心上的,如果這個水潭就是一個圓,那麼它的圓心,就是正中間的那塊島狀路面!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中的鬼路引輪廓,覺得禹陵之路就近在咫尺了。
不,不對,準確的來說,自打我們進入了會稽山區,就已經進入了禹陵。那些夜間升騰而起的濃霧、姒家焚燒的紫煙、險要的懸崖、奪命的蜘蛛、無法回頭的路途,都是禹陵的機關守衛,不僅這座山脈是屬於他的,四千年前,整個九州也都是他的。
怪人搓了搓胳膊,做了幾個準備入水的拉伸活動,他把上衣和褲子都脫了下來,放在包裡保持乾燥,要不是我還在場,他八成得毫不避諱的就把褲衩給脫了。
他邊嘶嘶的倒抽着涼氣,邊試探着走向水潭的中心,這種情況下我根本無心去偷瞄他的身材了,只提心吊膽的希望水位淺一些再淺一些。
我的鞋子和褲子反正已經溼透了,也不怕再多沾點水,乾脆就跟着怪人後面一腳深一腳淺的也開始向前進發。感受到冰冷的水逐漸沒過我的膝蓋和腰際,我心裡還真的像小馬過河一樣,猶豫着放慢了速度。
再多走幾步,這水就倒灌進了我的脖子裡去,怪人回頭一看,果然我的身高是不夠用了……他嘆了口氣,從揹包又裡取出一個防水袋,打開口在空中揮了兩下,立刻將它封死。
防水袋裡充滿了空氣,在水面上變成了一個簡易的浮袋,我兩隻胳膊搭在上面,雙腿藏在水下鴨子一樣劃拉着。怪人抓着我的肩膀,甭管姿勢好壞,總算是牽引我到達了圓心島的路面上。
到了最後一段距離的時候,水深已經大大的超過了我們的想象了,怪人這樣一米八幾的個頭都踩不到底,誰能想到一個懸崖底部的小水潭居然能用來游泳和潛水!
“怪怪的,感覺水裡好像有什麼說不上來的東西啊……”怪人拖着我盡力遠離潭水,等了一小會兒確認沒啥動靜出現以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島上沒有那種高聳的大樹,地面踏上去軟軟的,雜草生長的非常密集,就像鋪了一層毯子一樣,根本就看不到土地了。
在崖底的這種反常寒冷的氣候下,我們倆渾身的水簡直是要人的命!別說我早就已經凍的牙齒打顫了,連怪人這種身體強壯的爺們也撐不住的哆嗦起來。
他在用一條幹毛巾擦去身上的水珠,然後把包裡那點可憐的衣服套上,我好不容易擰乾了褲子,突然意識到他會那麼冷,完全是因爲我把屬於他的衝鋒衣穿在了身上啊!
我心疼的要死,可沒了這衣服我也扛不住,怪人死活的不讓我還給他,打了個噴嚏,掏出鎂棒來,想在這邊搜尋點乾柴生個火。
這個地方是被完全孤立在圓心的,沒有任何一顆樹木。我們兩個瀕臨感冒的患者很快就把島上摸索了一遍,能夠收集起來的枝葉實在是少的可憐。經過了太陽光的照射,被夜間的濃霧浸染的潮氣總算是蒸發掉了一些,可我們倆努力了好半天,也就搗鼓出了一個足夠加熱罐頭的可憐小火堆來,我想象中的取暖篝火肯定是沒有希望了。
但稍微有些火源也比啥都沒有讓人安心多了,我把褲腿搭在旁邊烘乾,怪人用鐵絲窩了個小支架,我們終於喝上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口熱水,我簡直都快熱淚盈眶了!
怪人說地方是找到了,但看這個時間,距離我們真正能夠使用鬼路引的那個時刻還得等上好幾個小時。
我回憶着昨晚的那個情形,心裡犯起了嘀咕:白天有日光,是因爲現在是夏季的太陽,而且山間視野開闊,沒有起霧。到了晚上的話,就算是站在洵山上也很難等到月亮,這裡處在崖底,真的有月光可以穿透進來?
但既然拓印上是這麼標註的,就應該有它的道理,我們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