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纔對他做了什麼?
我覺得復甦中的大腦一下子卡了殼,我……我在十萬火急的關頭豁出了小命去拯救他的性命,我拖着他鑽進空氣洞,我還奮不顧身的幫他輸送氧氣——
什麼設備都沒有,我怎麼把氧氣從洞裡傳到水中去的?
……我滴個天吶,我跟朝聞道親嘴了?!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反應過來救了他那條命的同時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可尷尬了,我雖然喜歡他,但絕對沒有趁人之危佔他便宜的意思!
我心說這可真虧,其實我初吻早就白送給他了,可巧合的是,那一次也是生死關頭啊,那時候我們還在禹山的懸崖底,情況也是我把他從潭水中剛撈起來,我怕不管不問這傢伙,他就會那樣在我眼皮子底下溺亡,便眼一閉做了人工呼吸了……
“我我我什麼也沒做……那個……那是迫不得已,你別誤會,我那不是爲了救你嘛!”
我緊張的不敢去看怪人的眼睛,紅着臉別過頭去,摸索到另一側的岸邊蹲着平穩心跳。我心說這個混蛋不給我磕頭跪謝救命之恩,反而還嬉皮笑臉的來把這麼尷尬的問題說出來,這不是明擺着讓我難堪嗎?!
“哈……哈哈哈哈……小矮子,哈哈哈哈哈!”
“你笑個毛線啊!賠我初……哈哈哈哈哈!”
我的膈膜肌肉在顫動個不停,我忍不住又和跟過來的怪人一塊兒傻笑了起來。奇怪,雖然心裡有點兒偷樂,但我害怕那點心思被他看透,我明明在假裝正經、假裝生氣的,可臉皮卻無論如何都繃不住,這事兒有那麼好笑嗎?就算我親了又能怎樣,用這個換他一命怎麼都值啊……
“哎,我笑的臉好酸啊……哈哈哈……”
“是啊好酸,哈哈哈……你這混蛋幹嘛那麼過分的取笑我……哈哈!”
手電的光芒從水中轉移到空中,朝聞道的瞳孔馬上劇烈收縮,他邊止不住的咯咯笑着,邊十分痛苦的捂着眼睛扭過頭,我看到是林醫生把電筒從水裡頭撈了起來也在走上岸。他原本微微皺着眉頭,很嫌棄的盯着我們倆大笑不止的瘋子,突然之間他的撲克臉扭曲了一下,我看到他脣角非常不自然的上揚着,然後朝我露出了一個猝不及防的大大的笑容,宛如一朵花兒從千年冰山之上綻放了!
“呵呵……哈,哈哈哈……”
我嚇得咧開的笑臉都僵掉了,林醫生眼睛眯着,努力想把嘴巴抿上,卻抑制不住的露出牙齒來笑的春光燦爛!雖然他笑起來其實比不笑的時候更好看,但一想到平常狀態下的他是那個樣子,而現在人格驟變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是發自內心的被嚇壞了,這不可能啊,劉晚庭不在這裡,不苟言笑的大冰山怎麼會笑的這麼開心!
“有鬼……都別笑了,哈哈哈……別呼吸!”我心裡咯噔一下,捂着笑到痠痛的肚子急忙說道,“是笑氣……這個洞穴跟二層的那個小湖邊一樣,原來是充滿了一氧化二氮的!”
“矮子你在說什麼?哈哈哈,我快要抽了,該死的就親了我一口而已,我到底在樂什麼……”
“哈……哈……別別別……別呼吸了!”
我們三個完全停不下來傻笑,我意識到大事不妙,卻知道我的這個警告壓根起不到一丁點兒的效果,不呼吸就要死啊,現在的我們連一個氧氣瓶都不剩了,剛剛纔九死一生脫離了海水,現在除了呆在洞裡還能去哪兒?而且一笑起來我們的呼吸量就會比平常增大,我之前感覺到的臉部僵硬並不是肌肉疲勞,而是笑氣作爲麻醉劑的作用發揮了出來,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三個就要像李副官的那個倒黴手下一樣,全身動彈不得,然後成爲三具發笑的玩具躺在這兒等死,或者撐不了多久,我們便要攜起手來中毒而亡了!
“往往往往水裡走……”一向惜字如金的林醫生說起話來奇怪的變成了大舌頭,我知道那是笑氣正在逐漸的麻痹他的口腔,“水……水邊會好點,哈哈哈……都都都來!”
我渾身使不上力氣,連爬起來從岸邊走下水的那股勁兒都沒,乾脆就順着地面打起了滾兒,“撲通”一聲掉入了不久前纔要殺了我、現在反而能救我的水中去。
怪人還不如我,他完全一副癡呆兒童的表情,笑的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剛一站起身來邁開步子,膝蓋就不聽使喚的往一邊歪斜,整個人在岸沿邊兒摔了個四仰八叉,想爬都爬不起來了,乾脆就那樣躺着,把頭耷拉在了水邊。
他眼睛很難受,在林醫生的手電光束中緊緊的閉着,而我們卻在那道光束中看清了水中浮動的那些雜物是什麼,其中觸感如同枯枝一樣看似堅硬、實則一掰就斷的那些棍棒呈現出有些斑駁的米白色來,我們的驗屍官林醫生摸了一把截面裡的深色物質,給了我一個渾身冰涼的結論:
“屍骨。”
枯枝棍棒是嵌入了那些堵住了洞口的綿軟當中的,如果它們是骨頭的話,那不就意味着軟綿綿被我撥來弄去的東西就是……腐肉?!
我的腳底丟掉了一隻蛙鞋,現在踩着那塊地方能夠感觸到一陣挺讓人舒服的綿軟,所以我一直是被包裹在一具屍骨之中的嗎?
我差點兒就要吐了出來,但與此同時,一絲希望閃進了我的腦海:腐屍固然是可怕的,但是在這片南海中不一樣,有腐屍的地方不就有可能存在着海蛇藤嗎?
我咳嗽幾聲清了清紅腫發痛的嗓子,我發現果然如同林醫生所說,在靠近了水源的地方呆着,我們大笑不止的症狀逐漸的在減輕!雖然大家還是和和氣氣的面帶着微笑呢,但至少那種前仰後合的誇張勁頭不會再有了,我覺得等等再等等,林醫生的大舌頭、怪人不聽話的膝蓋,還有我打了肉毒桿菌似的臉頰都會恢復過來的,這汪浸泡着腐屍的海水居然是笑氣的解藥?
不對不對,我慢慢想明白,救了我們的不是屍水,而是屍骨在腐爛的過程中所產生的毒氨。毒氨那會吸引來海蛇藤入住進空氣洞之中,然後一切就像二層龍洞的小湖邊一樣,海蛇藤排放出來的氧氣也會充盈到這個空間之中,所以我們纔沒有在鑽進來以後立刻就窒息,因爲越靠近水源的地方,氧就越多,我們才能夠避免受到這個洞穴裡原本那些毒氣的傷害!
這麼想着,我腳下的這具屍骨便成爲了可愛的救命恩人,它的那幾根骨頭顯示出它是個體積巨大的海洋生物,但要論腐爛的速度上,它遠遠比不上一夜之間就能化爲泡沫的鮫人,我想這也是白舒洋他們能在湖邊安全存活下來的關鍵!
可是……那隻人魚他們是從哪裡得到的呢?自己做的?
“你是誰?”
在漫長而安靜的吸氧治療途中,我都已經累到漂在水裡都可以睡着了,怪人突然的一句話將我一個激靈驚醒,我睜開眼睛,惶恐的盯着與入睡前毫無區別的一汪海水與未窺及全貌的空氣洞,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你是誰?我再問一次,你最好走出來,你縮在那裡這麼久是打算裝作一塊珊瑚巖?”怪人沒有得到迴應,不依不饒的又問了一聲,他已經在岸上坐直了身體,目光投向了我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之中,十分警覺的說道。
那不是他夢話,我支起耳朵來,果然在短暫的幾秒鐘停頓以後,聽到了一絲有人在起身走動的動靜,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不對,我的腳踩在屍骨上,屍骨如果不用手撥開的話,是會堵在洞口讓別的東西進不來的,怪人用他重瞳看見的那個人,居然是從一開始就一直住在洞中、躲在黑暗裡,他看到了我們三個人如何化險爲夷,也看到了我們是怎樣中了笑氣的招,他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之前在那樣危機的情況下,他如果能來幫幫我們的忙,我哪至於如此的辛苦!
“誰啊,是伍書喜隊裡漂過來的人嗎?”我拿過林醫生的手電,但考慮到怪人不能見到這種光芒,便沒有往那個方向照亮,“總不會是生活在鮫城中的鮫人吧?”
“哼,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有點本事,到了這種地步就沒死。”
他的這個聲音一出來,我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是你!你也是很有本事,即使被石板門壓在底下沉進深海也沒死呢!”
“對南海的研究才進行了一半,我怎麼會花費了那麼多心力,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呢?”
怪人和林醫生都無比驚訝的聽着我們倆一唱一和的聊起了天來,說話間,那個人終於是慢慢吞吞的走到了岸邊,被手電的光芒照亮了他的樣貌——
他是大難未死的取腦狂魔!
這也難怪,洋流的位置雖然改變了,但總方向都應該是要流過海壁這邊再通往深海的,壓在取腦狂魔身上的石板門被退雷獸送了回去,他漂流至此,和我們一樣攀越海壁,前往了這個冒着氣泡的山峰之中留住了一條命!
“嘶——”
林醫生在我旁邊突然倒抽一口氣,捂着頭部一臉的痛苦,是頭痛症又發作了嗎?真是辛苦了他了,這種大病未愈的傢伙應該呆在家裡養生休息纔是啊,幹嘛非得死活的跟着我們跑呢?
“副……副院長。”
“什麼?”
我扶了一把差點跌倒的林醫生,聽着他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
“我還想的起來,他是……副院長!”
林醫生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擡起頭來盯住了取腦狂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