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手應聲倒地,帳篷裡的人都被我突然之間的神勇驚呆了,大明星慌忙縮身進來把那塊撕裂的塑料布擋上,他的眉骨間赫然有一排帶血的牙印,我如果再晚一點點,恐怕大明星的眼珠子就保不住了,斷手是真的下了狠心要吃人的!
“多謝了六子……”
“他應該沒死吧,我槍法不準,怕傷到你打得又很偏……”
“啊……唔……”
停了幾秒鐘,斷手在外面的風雪中哀嚎了起來,大家面面相覷,到底還要不要出去看看他的情況?他顯然是個極具攻擊性的危險傢伙,留他在外面比較安全的吧……可是,他畢竟是宋大拿的隊員,這樣放任不管的話,一個小時後我們就會收穫一具被凍得硬邦邦的屍體了。
“啊……啊!”
大家沒敢輕舉妄動,可他在風雪中嚎叫的實在是讓人瘮的慌,雖然是我傷了他,可這麼聽着我也是心裡很不好受。耗子拿探照燈對着塑料布外面照了一下,斷手他好像非常的虛弱,他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哀嚎也是一聲比一聲小。
我聽着這個聲音,要比男人尖銳了許多,原來他也是從死亡谷青衣女的手裡跑出來的。
能從那兒翻到這裡來的人,應當都是被派過來送老壇人頭的,可是他並沒回去谷裡,是因爲同樣沒有等到那個跑單的客戶?
這麼想着,我覺得他着實有些可憐,大家拉開帳篷把他給擡了進來,原來我那一槍是打在了他的大腿上。
幸好是沒有傷到動脈,子彈擦着他的一塊皮肉灼傷了一個創口。耗子取了繩子想要把他的手給反捆住以保障我們的安全,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右手可捆,只好給他的腿簡單處理了一下創面,把腳脖子給捆住了。
爲什麼女鬼們都要吃人呢?我覺得大家“生前”都是同類,吃人只是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纔會出現的情況吧?
可仔細想想,崑崙的環境比那三年困難時期還要嚴峻一些,除了人之外,還有啥能吃的?
小王爺本着大家都是錦夜同事的善心,開了一盒自熱米飯遞過去,一開始他只直勾勾的盯着小王爺伸過去飯盒的手指頭,我們怕再出現意外,掰着他的頭硬是塞進去了一團米。他含了幾秒鐘,雙眼放光的嚼了嚼吞下去,再往後餵了幾勺子,我們便可以放寬了心的讓他自己捧着吃飯了,那模樣簡直比怪人吃了根能量棒還幸福。
算算宋大拿他們從北京出發的時間,這隊人呆在這兒已經很久了,那麼青衣女手下的女鬼也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人類的糧食了,這盒米飯往高了說,等於是幫他找回了人性!
可他還是說不出來人話,填飽了肚子以後,往地上一倒他就那麼睡了。我看他衣不遮體的覺得很可憐也很可惜,在我的想象中他應當是個和李副官差不多的文化人,現在卻如此的狼狽。他提供給我們的那幾條信息都非常的有用,我很想看看他那個小本子裡記載的其他內容,可是他的衣服都不知道被脫到了哪裡……
不過,從他那件穿着和沒穿區別不大的袍子裡,大明星倒是搜出了……眼珠子!
“丫的,他是黃雀!”
大明星趕緊就把那東西丟到地上,一腳一腳踩了個稀巴爛,那是那種特殊材料的監控攝像頭!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是……”
“我操,他他他……他是給春生接頭的!”
我聽到耗子這麼一說,馬上就明白了:原來那些晦澀難懂的羅盤方向,是寫給耗子的同門師兄弟看的!
那些什麼該死的“乾兌山”的暗語,很少有高人可以看懂,根據那幾個字就能確定絕對方位的能力,沒有專業的修爲是不可能做到的。
邱善在南海磨練了那麼多年才掌握了這種更路簿的寫法,而同樣能看得懂那種東西的,除了耗子哥之外,當然還有他的同門!
春生長着一張難以讓人記住的大衆臉,我們在白公山賓館的一切行蹤,也是由那個老頭兒傳遞給了他的。
他從我們進入霸王寶藏的時候,就盯住了我們一行人,從未間斷,他是黃雀的核心人物,他也是聯繫高平“高老闆”的橋樑。
現在,他成功的拉攏到了錦夜的人,這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斷手可是正式成員啊,他怎麼就甘於把情報透露給別人呢?
“我覺得問題的重點是,那個叫做‘春生’的,爲什麼要得到死亡谷的路線呢?”李副官掏出筆來試圖梳理梳理這之間的關係,“高院長有個研究所藏匿在雪山某處,而據我們所知,林醫生鼕鼕他們應當也來過那個地方了。”
“你是說,通往研究所那裡的路線應該另有奚徑,而不是咱們千辛萬苦從死亡谷裡穿過來的這一條嗎?”
我轉動腦子仔細的琢磨着:“即使是對於黃雀,崑崙也是個危險的地方,畢竟這兒的正主是人家高高在上的西王母,他們充其量只能躲在犄角旮旯裡做實驗,所以關於死亡谷的一切,他們還知之甚少,對於他們那個研究所以外的其他地域,他們知道的也並不比我們多多少——畢竟他們手頭的信兒,大多數都是從別人的手裡窺探到的!”
可春生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會來?
我渾身都覺得很彆扭,他是不是已經來了,就像之前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樣,一直伺在後頭?!
小王爺把帳篷重新加固了一次,聽着聲響,山上的風雪已經很大了,幸好我們是躲在了雪牆之下,這帳篷應該不會被吹跑的。
大家都睏倦的要死,在狹小的空間裡紛紛找了個能蜷下身子的地方,準備養精蓄銳結束這操蛋的一天,而這裡沒有了開明獸的守護,我們得排個值夜班的計劃。我知道他們肯定又會照顧到我是個女孩而把我剔除在外,趕緊的就自告奮勇的第一個守夜,我雖然力量是最弱小的一個,但也必須傾盡全力的爲這個隊伍做出點貢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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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這一夜應當是太平的,風雪夜之中沒有什麼人和什麼生物願意翻山越嶺。大家留我坐在那片塑料布前點了盞燈,逐漸的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夜是那麼的長,其實我也很累,可是想想其他人所做出的努力,即使兩個小時後到了該換班的點,我也不忍心叫醒睡得正香的其他了。我雖然體力和他們相比菜得多,可這樣靜坐着熬一夜還是沒有問題的,除了稍微有些心率不齊之外,我還是非常健康的。
我的鏡面右位心完全遺傳了劉晚庭,那麼這一點點心率不齊的毛病大概也是從她那兒所得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總有一天,我也會陷入一種和她一樣長久的沉睡嗎?可是我完全不困啊!
由於室內外溫差過大,塑料布的這層窗子逐漸蒙上了一層霧氣,而風雪一直沒有停息,偶爾打過來的雪花融化在了帳篷外面以後,也在後半夜凝結了一層薄冰,這樣一來,外面的什麼情況都看不到了。
我輕手輕腳的站起來,找了條毛巾攥在手裡,拉開帳篷的出口想到外面去,沒想到剛一伸出頭卻,我就察覺到在濃墨一般的黑暗當中,十分遙遠的地方閃爍了一兩點光芒!
我心裡一動,趕緊把開口閉合,打了個哆嗦整個人鑽了出去——多虧了那幾面雪牆,飄落過來的雪花片寥寥可數,但外頭的氣溫實在是低到可怕,我踩在地面上都覺得有些粘腳,夜風似乎把積雪中的空隙都吹實在了,不久以後,這些積雪全會變成冰吧?
我往手上呵了口氣,定定的看着遠處,沒過兩分鐘我就呆不下去了,那個光亮沒出現第二次,是不是由於沒休息,所以眼睛有些發花了呢?
我搓了搓手,用毛巾把塑料布外層的霜氣擦乾,就這麼一小會兒,我就已經從內到外全凍透了,崑崙夜間的溫度,大概在零下四十到五十度左右,我們這還是處在雪牆的保護之中呢!
一想到朝聞道此時此刻不知身在何處,我心裡就突然被誰插了一根錐子似的,痛的簡直說不出話,他現在已經……死了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想要穩住情緒,卻一下子被冷空氣嗆的止不住的連連咳嗽起來,這樣回去帳篷裡,我怕吵醒睡着的同伴,只好蹲在外頭平穩着呼吸,卻越是吸氣越難受的很,好像氣管也快要凍住了似的,朝聞道被深埋在雪下面的時候,也是經歷了這樣痛苦的一段呼吸嗎?
我知道現在絕對不是悲傷的時候,從精神到身體上,我都不能選擇在這個時候崩潰,不然這趟崑崙之行我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我緊咬着牙關,拼了命的咬着,不想讓隊友們看到這樣一個懦弱的我,可還是忍不住的,在這個風雪之夜裡,一個人蹲在外面就哭了起來。
心裡的難過如果有一個開關,按下去就不會想起來,那就好了啊!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走出了崑崙,又能怎麼樣呢?
我抹了一把眼淚,覺得皮膚刺痛的厲害,朦朧中,好像那個消失了很久的光亮又閃爍了一下,而且,那個距離比剛纔顯然要近了一些?
不會吧,那個微小的光亮,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