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這倆小環的用途,不怪乎三種:
一、古遊牧人固定在坐騎身上的馬鞍套環;二、君王的儀仗馬隊裡,用來穿入五彩絲線的掛環;三、獨佔標誌,比如自家寵物的項圈和小掛牌。
無論哪種情況,都預示着這隻美麗的麒麟一定是有主人的!
傳說蓬萊山上有飛仙。
我想,不管它的主人是不是神仙,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居住在此,能擁有麒麟靈獸,又住在這樣的世外仙境中,和神仙也沒有什麼差別了,更何況外面歲月的流逝壓根兒干擾不到這裡來,它的主人不是神仙是什麼……
我懷着崇敬和討好的心情又和麒麟玩了一會兒,它便站起身來,舔了舔自己的鬃毛,踏步要走了。
我和怪人趕忙收拾好滿地的行李跟在後面,我們對這兒人生地不熟,但有了麒麟,它準能把我們帶出水森林的範圍!
它很通人性,很快就明白了我們倆的意圖,漸漸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和我們並行在一起。
森林中的水位線很不穩定,有的纔剛剛淹沒我的膝蓋,有的則深及我的脖子了!
隨着樹木的逐漸稀少,上面遮光的葉子也分散開了許多,我擡起頭來,隱約可以看到銀白色的天空了。
我記得我們從鯊魚號下過來的時候,天上是一輪圓月映照着整個深淵的,如此看來,現在提供給蓬萊夜間照明的光源,就是一顆月亮而已了!
從水森林出來後,我們就走到了一片土崗。這兒的地勢似乎很高,如果沒有霧氣的話,視野應該是很開闊的。
我們也不知道麒麟是要去向哪裡,如果我們接着跟着它前進,能不能遇到一個古代的老神仙呢?
它發出一聲類似於小牛犢的輕鳴,回頭看看我們,然後加快了步伐開始向前奔跑。
我腿比較短,很吃力的剛趕上幾步,前面的怪人就伸手把我攔下了!然後獨角麒麟好像衝到了什麼高臺之上,縱身一躍——
它完全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我們倆小心翼翼的又向前走了幾步,才發現我們所處的地方其實是一個懸崖上的平臺!剛纔麒麟消失正是從這兒跳了下去!
我急得要命,懸崖下面是什麼?有多高?麒麟跳下去有沒有危險?
這該死的霧氣啊,怎麼就不能消退一會兒呢?!
我心裡剛這麼想着,一股帶着清香的微風就吹拂過來了。身邊的霧氣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懸崖底下的景象以肉眼看得到的軌跡,一層一層逐漸顯現在我們面前:
那是一片金黃色的建築羣,雕樑畫棟、規模宏偉!
不過距離實在太遠,我壓根兒看不到麒麟跳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崖底是不是住着什麼人物。
唯一能確定的是,下面的這個建築樣式,肯定是一座宮殿無疑!
我和怪人都激動的不行,好像下一刻就要面見神仙似的,趕緊滿臉喜悅的分開,在懸崖峭壁上尋找着可以爬下去的通路!
但這兒不僅沒有臺階、沒有升降梯,連個延伸向下的藤蔓都沒長出來!
我們又試了試自己帶來的攀巖繩,好像繩長也不夠。
算來算去,搗鼓了半天,我們不是麒麟,如果要前往宮殿的話,只有繞路走這個方法了。
冬煌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但如果他們見到了這裡有個宮殿,肯定也要前往此處一探究竟的。事不宜遲,任重而道遠,我們趕緊趁着霧氣還沒凝聚,摸清了附近的地形,背上行囊,從另一側盤桓的山路開始一步步朝下面走去。
邊走着,我們頭頂的霧氣也一層層散去了,露出了上面圓形的深淵天空!
我豁然開朗的擡頭看去,卻發覺有點奇怪:
我們在鯊魚號上遇到螢火魷和白孔雀的時候,剛好霧氣散開了一次,那時的月亮是美滿到不能再美滿的圓月。而我們從下降至森林,到跟着麒麟走上懸崖,最多也就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吧,按理說現在應該是太陽初升的時候,可現在的圓頂天空上,居然居中掛着一彎小月牙!
我見過無數次黎明前的奶白色小月牙,但頭上的這個月亮絕不同,這是一彎午夜時分的下弦月!
月相變化的週期通常是陰曆的一個月時間,從新月——上弦月——半月——凸月,變換到滿月——凸月——半月——下弦月——新月,如此一個月接着一個月,循環往復。
這樣平均下來的話,每一個月相的變化應該在三四天左右啊!
可我們連一夜的時間還沒花完呢,從滿月就直接跳到下弦月了!
我想起了在晨霧之海度過的第一個晚上:睡了一覺,外面就凝結了十天的海冰。
當時的海冰,是在晨霧之海的廣度範圍以外的,而現在的月亮,是在蓬萊仙島的高度領域之上的。
那麼,現在我們頭頂的月亮,就是唯一脫離了蓬萊島時間系統的參照物了!
怪人拉着我走了好久,周圍的景物換了又換,但無非還是一些松樹、杉樹、不知名的小灌木植物。
我無心看風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月亮的那個問題上:按照步伐計算的話,這會兒肯定是該到清晨了,可太陽還是沒有任何一絲要冒出來的意思。
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在蓬萊島上,是看不到太陽的!
月亮的位置絲毫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是月亮的形態。如果說這裡沒有東昇西落,那也就沒有日出月沉啊!
還記得在徐州的霸王寶藏裡,我們遇到了藏在山洞裡的白色衛生巾,怪人當時的猜測是:蝙蝠每天見不到日光,它們身上的顏色就慢慢變淺了,一代代繁衍下去,自然就都演化成了純白色。
我們在島上所見到的白孔雀和獨角麒麟,也無一例外的都是淺色皮毛,說不定它們和山洞裡的蝙蝠是同一種原因的膚色進化:終日不見陽光!
我趕緊拉着悶頭砍草的怪人坐下,掏出一張紙開始演算這個離奇的時間關係:
如果太陽永遠不會升起,如果月亮的位置不會改變,如果月相還保持着外界中的月相變化,那麼不需要耗費精力的沙漏計時,只要霧氣散去,頭頂的月亮就可以作爲蓬萊島與外界換算的時鐘!
我找到了點眼鏡兄發揮本領的感覺,飛舞着筆頭開始列下一長串驗算數字:
我們花了大半夜時間走到這裡,滿月變成了下弦月,那麼一夜時間應該就等於15天左右。
耗子在島上呆了不到兩個月,外面過去了4年。全部換算成“天”來計算,比例就是50多天比1460天,合成1天比29天的關係。
鯊魚號第一次出航是168天,外面過去了14年,那麼這個比例也剛好是1比30。
這麼看來,蓬萊仙島的一天,就等於外界的一個月啊!
我突然想到,人們總說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這裡是海中,雖然時間差距沒有天上那麼大,但這句話放到當前情景,正好可以改成:海中一天,岸邊一月了!
我們進入晨霧之海到現在,呆了快三天的時間,那麼換算到外界,冬天和春節都神不知鬼不覺的過去了!外面已經2009年了啊!
時間緊急,我們還沒有脫離世界太久,要回去還趕得及!我覺得再也不能慢慢悠悠的賞山玩水了,現在的時間經不住消耗!
我拉着怪人就趕緊向前趕路,邊走着,邊把得到的結論講給他聽,誰知他一聽完立馬加快了步伐,我必須用跑的才能跟上幾步!
魯迅說:世間本無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我們腳下的這個地方壓根兒就沒人走過,所以根本也沒有什麼好走的路面。我們只是靠着在懸崖上那麼大概的一瞥記住了路線而已,遇到草叢就從草裡踏過去,遇到樹林就從林子中穿過去,遇到藤條荊棘,就只好揮刀子砍一砍了。
四周的霧氣又漸漸的聚攏了起來,月光本來就比較微弱,這下能見度就更低了,怪人說在不明情況的時候,儘量不要再野外打開手電照明,以免吸引過來什麼難以對付的野獸。
他的眼睛藉着最後一點點光線還能看見些東西,我都跟摸黑差不多了。身邊的樹木、草叢都在霧氣中變換成了各種奇怪的影子,讓人看着心裡挺容易一驚一乍的。
我在劈開張牙舞爪的一叢低矮枝條時,總覺得那裡的影子說不上來的奇怪,好像除了樹葉還纏着點什麼東西似的。我決心打消自己這個疑神疑鬼的念頭,便往旁邊走了兩步,伸手拉扯了一下,打算把那段枝條砍下來看個究竟。
這一伸手,我就摸到了極其柔軟的一陣觸感,那絕不是樹葉所能達到的柔度!
再走進一些,仔細一看——那分明是一片衣物的布料嘛!
這樣尖銳的枝條橫在地上,當然很容易刮下身上的衣物,但布料出現在蓬萊仙島這裡,就有點太不正常了!
一、這兒有人類經過。
二、這布料是現代工藝,這個人是和我們一個時代的!
怪人往四周掃視了一圈,才小心翼翼的打開手電,照亮了一下那片纏在枝條上的布料,這下我才發現,那上面還有一點血跡呢!
看來枝條不僅刮壞了衣物,還刮傷了它的主人!更讓人心裡一陣翻騰的是,那血跡還很新鮮啊!這個人應該不久前剛剛來過這裡!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