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合吧。”孔令錚淡淡地說道:“咽得下去。”
“啥?才咽得下去?”齊石正想爭辯,楊硯卿瞪了他一眼:“這麼多菜還堵不住你的嘴?”
待一桌子飯菜被席捲一空,夜色徹底降臨了,楊硯卿對齊石說道:“你留在家裡幫老六一把,我去戲院看看。”
“吃了你的飯,順便送你一程。”孔令錚說道:“走吧。”
齊石看着一桌子的狼籍,“唉”了一聲:“大哥走得真是時候。”
楊硯卿到榮豐戲院時,已經是座無虛席,爲免自己引起騷動,楊硯卿悄然從最後一排往後臺走,正要進入後臺時,一隻手已經掀起布窗,只覺得後腦勺上有兩束灼人的目光,這感覺令人寒毛倒豎,楊硯卿一回頭,便看到臺下座位中那個女人,他不禁放下手,微微一笑,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坐在人羣中的正是鈴木香織,與以前的旗袍裝相比,她今天穿了一身騎馬裝,上半身的小馬甲勾勒出她絕妙的曲線,一頭捲髮落到肩上,用兩個白色的髮卡別住發角,利落中仍透着一股女人味,楊硯卿冷笑一聲,鈴木香織起身朝他走來,兩名戲院的夥計上前攔住:“那裡是後臺,客人不能進的。”
楊硯卿揮揮手:“不礙事。”
鈴木香織莞然一笑,楊硯卿轉身便走,那女人也不懼怕,直接跟着楊硯卿進了後臺,又上了二樓,來到了楊硯卿的辦公室裡,一進去,鈴木香織順手關上門,隨即轉身,用一雙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楊硯卿:“楊老闆,好久不見。”
“也沒有多久。”楊硯卿伸手道:“請坐。”
鈴木香織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楊老闆,不問問我是怎麼出來的?”
“鈴木小姐如此聰明之人,應該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楊硯卿突然走過去,雙手撐在桌子上,彎腰盯着鈴木香織的臉:“我在想,像鈴木小姐這樣的女人,是如何把控自己的命運呢?是棋子,還是下棋的人?”
“楊老闆一定認爲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井上先生會放任我不理,一旦我被送到南城,小命也就沒有了。”鈴木香織說道:“沒錯,在這次活動中,我的利用價值已經結束,不過,我也有我自己的籌碼,楊老闆想知道嗎?”
這個女人!楊硯卿轉身要走,鈴木香織突然站起來,一隻手握住了楊硯卿的手腕,另一隻手撫向楊硯卿的胸口,輕輕地摩娑着,一口氣吐在楊硯卿的耳邊:“楊老闆,我對你仰慕已久,要告訴你實話,其實簡單。”
鈴木香織斜眼看着楊硯卿:“不妨和我交個朋友?”
楊硯卿冷笑一聲,身子靈活地逃脫鈴木香織的手,鈴木香織覺得手上一空,定神一看,楊硯卿已經坐了下去:“好啊,不過,楊某交朋友素來是要知根知底的,鈴木小姐符合這個要求嗎?”
“我還能在十里洋場光明正大地行走,是因爲我現在的身份。”鈴木香織笑着說道:“對,對於組織來說,我已經沒有價值,可是,我好歹也是東瀛親王的女兒,他們不能看着我死,然後搬着我的屍體回東瀛,擺放在我父親面前。”
這個答案超乎楊硯卿的預料:“東瀛皇室親王的女兒?”
“私生女,雖然只是不被皇室承認的私生女,可是改變不了父親是親王的事實,這就是我的護身符,父親,早就私底下認了我。”鈴木香織說道:“怎麼樣,楊老闆,我的誠意足夠和你交朋友嗎?”
“東瀛遠在海的那頭,真假如何我不能知曉。”楊硯卿說道:“鈴木小姐此來有何目的,不妨直截了當一些。”
“來看看我喜歡的男人,有何不可?”鈴木香織媚笑道:“打我被劫走開始,我便不是那個情報人員,現在的我,是個自由身,來追求我喜歡的男人,怎麼,華夏的男人不喜歡主動型的姑娘?哦,是了,楊老闆的心思全在洪門的謝七小姐那裡,可惜,謝七小姐馬上就要是孔少爺的人,楊老闆再不動靜,只能看着心愛的女人站在別的男人身邊。”
原來如此!楊硯卿冷笑道:“我與孔家的關係,這個階段,任何人都離間不了,鈴木小姐如今安全就好,以後在十里洋場,好好地體驗下華夏的生活。”
鈴木香織的面色微變:“看來楊老闆真是坐懷不亂,也好,謝七小姐與孔少爺天生一對,自成良緣。”
“鈴木小姐沒有其它事情的話,就請離開吧。”楊硯卿頭也不擡。
吃了一個硬釘子,鈴木香織並不氣餒,她只是微微一笑:“楊老闆,大家同在十里洋場,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後會有期。”
“隨時恭候。”楊硯卿拱手笑道:“慢走不送。”
鈴木香織的臉僵住了,好一個逐客令!
聽到關門聲,楊硯卿立刻深呼吸一口,這女人是否對自己動情不得而知,對於她們這種女人,美色不過是工具之一,但是離間自己與孔令錚的關係,這目的卻是一目瞭然,這女人自認爲找到了自己的弱點,必須要提防。
楊硯卿心中一怔,所以,自己的弱點是謝七嗎?
樓下已經開唱,喝彩聲衝向二樓,這又是一個熱鬧的夜,楊硯卿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戲院門口的爺孫倆又來賣香菸了,脖子上面掛着個大板製成的簡易架子,上面擱着香菸,小姑娘正扯着嗓子叫道:“賣香菸啦,賣火柴啦,老闆,要一包嗎?”
清脆的聲音抑揚頓挫,一個人影走到小姑娘面前,黑衣,斗篷,楊硯卿心中一驚,現在只能看到這人的頭頂,他心中就莫名地激動起來,迫切地希望這買菸的男人擡起頭來,就像是聽到了楊硯卿心底的呼喚,那男人果然擡起頭來,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對上了,楊硯卿的喉嚨裡發出“咕”地一聲,是他,火燒男,無名!
楊硯卿推開了窗戶,直接從窗口一躍而下,身上的長衫毫不妨礙他的行動,無名的臉上戴着一張漆黑的面具,他淡定地掏出錢給那個小姑娘:“拿包煙。”
接過煙時,楊硯卿剛好落到地上,無名轉身便走,一邊走,還悠閒地點燃了香菸,火光一閃一閃地,無名走進了一條小巷子裡,楊硯卿徑直從地上彈起來,不顧得路人驚愕的眼神,在一輛汽車駛過來之前,穿過馬路,緊緊尾隨!
走到巷子裡,隱約能看到無名的背影,他始終與楊硯卿保持一定的距離,卻不急着逃跑,楊硯卿心中浮現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傢伙是故意引自己過來的,難道,這裡有陷阱?
巷子裡沒有一點燈光,附近的燈光投射過來,地上的影子便陰森可怖,楊硯卿放慢了腳步。因爲前面的無名停下了步子。
“膽子很大。”無名的聲音如以前聽的那樣,嘶啞低沉,像從地底鑽出來的。
“故意引我過來,何不正面相對。”
無名仍背對着楊硯卿,聽到楊硯卿的話,無名怪笑起來:“不怕暗算嗎?”
“怕。”楊硯卿冷冷地說道:“我珍惜自己的性命,但更想知道你故意現身是爲了什麼?你殺了劉貴,對陳阿七下毒,目的是什麼?”
“看來露了痕跡,天底下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爲。”無名再次怪笑起來:“你早晚都會知道。”
“承認了。”楊硯卿說道。
無名突然轉身,迅速地向前奔跑,楊硯卿快步追過去,眼看無名已經躍上牆頭,他一個箭步過去,拽住了無名的腿,無名用力一抽,整個人落到圍牆外,待楊硯卿躍到牆頭上一看,哪裡還有無名的影子?
楊硯卿頹然地回到巷子裡:“主動送上門來,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楊硯卿回到戲院的辦公室,還未近門,就看到經理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見到自己回來,雙手用力地揉搓着:“老闆,辦公室裡進賊了。”
辦公室裡一片狼籍,就連櫃子裡的保險箱也被人撬開,楊硯卿的手扶在額頭上,百密一疏,無名的出現不過是調虎離山,看着打開的窗子,楊硯卿哭笑不得,自己親手打開了窗戶,給了賊人機會。
經理小心翼翼地說道:“老闆,他們不知道要找什麼東西,所有的抽屜都打開了,要不要通知巡捕房?”
“不用了。”楊硯卿擺擺手:“先看看有沒有損失。”
一番清點下來,保險箱裡的票據和錢沒有少,辦公室裡懸掛的古字畫也安然,看這架勢,楊硯卿不禁冷笑一聲,利用無名引自己離開,就是爲了來找《氣運錄》吧,自己手上有兩本沒錯,可惜,一來,這兩本不在戲院,而是在家中,二來,這兩本擺在門面上的《氣運錄》都只是贗品,裡頭沒有地圖,就算被偷,也沒有任何價值。
見楊硯卿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經理苦笑着摸摸腦袋:“老闆,都被弄成這樣子了,您怎麼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