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痕清晰,卻沒有血流出來,楊硯卿下手的力道剛剛好,齊石只覺得一股熱氣沿着那條血痕蔓延,還有一股氣在胳膊裡面擠壓着!
吳老六看得發怔,忍不住靠近一些,還不忘記收緊手裡的繩索,他剛一走近,正愁沒處揪的齊石一把抓住了吳老六的手腕,指甲掐進肉裡,痛得吳老六慘叫一聲:“你疼掐自己啊,掐我幹嘛?”
“掐自己會疼。”齊石咬牙說道:“你就忍一忍吧。”
看在齊石可能會死的份上,吳老六愣是忍住了,楊硯卿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左手握住齊石的手腕,不知道捏住了哪裡,齊石覺得被捏到的部位痛不欲生,已經是滿頭大汗,而楊硯卿的另一隻手握着石塊,一道又一道地劃下去,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每一道都是剛剛好,可清晰地看到血痕,皮膚就在穿破的邊緣,偏偏還讓血流不出來,吳老六歎爲觀止,直爲楊硯卿的手法叫好,卻不明就裡:“大哥,這樣做有用嗎?”
“知道七星海棠的毒是怎麼回事嗎?”楊硯卿問道,手裡的動作仍沒有停止。
吳老六說道:“知道這個毒非同一般,可是多少年了,從未聽說有人中過,所以不知道發作起來是什麼特徵。”
“七星海棠的毒素一旦蔓延到腦部,中毒者的腦部會遭受嚴重的侵蝕。”楊硯卿故意不去看齊石的臉:“中毒者會開始喪失記憶,反應越來越遲鈍,除了這一點外,七星海棠的毒素還會對身體造成直接的傷害。全身的皮肉會慢慢腐爛脫落。”
吳老六打了一個寒蟬:“不是人死以後,皮肉纔會開始腐爛嗎?”
“這就是七星海棠的厲害之處,人還有一口氣,全身的皮肉卻開始腐爛,親眼看着皮肉一點點剝落,這種痛苦不止是身體上的,更會讓一個人徹底地陷入絕望的境地。”楊硯卿說道:“如果不及時排出齊石體內的毒素,齊石就會變成一幅白骨架子。”
齊石的心臟猛然加速,脈搏的跳動也越來越激烈,感覺到齊石的變化,楊硯卿瞅準時機,拉住齊石的胳膊用力地一拽,在膊搏的躍動最明顯的時候,石塊用力地往下一壓,立刻皮開肉綻,一股黑血噴射出來,險些濺在楊硯卿的身上,他的身子微微一側,那股黑血就濺到了地上,落在一塊石頭上,竟然像黑色的瀝青一般!
齊石這才感覺到了真正的痛,手下的力氣也更重了,抓得老六也皺起了眉頭,這還不夠,楊硯卿又開始用力地擠壓傷口,恨不得把肉也擠出來的樣子,齊石的喉嚨很乾:“大哥,還不行嗎?”
“把毒逼到一處,然後讓它徹底地排清,哪怕殘留了一點,日後也會成爲謀殺你的兇手。” 楊硯卿說道:“你是想現在受點苦頭,還是留下隱患?”
齊石一咬牙:“我忍着。”
楊硯卿不說話,只是繼續擠壓齊石的傷口,有一點黑血涌出來,馬上用手絹擦拭,絕不沾到黑血一點,如此返復,直至黑血徹底消失,流出來的是鮮紅的血液才停手,盯着手上污濁的手絹,楊硯卿將其埋到一邊,上面還壓上石頭,十分謹慎。
齊石的傷口邊緣已經沒有一點血色,完全蒼白,嘴脣也是如此,再看他的十分手指,指甲蓋上的顏色是淺淺的紅,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流失了一般,吳老六甩開齊石的手,結果齊石身子沒有力氣,又倒在他的懷裡:“老六,今天能夠讓你關照一下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嘶啦”,楊硯卿扯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撕成條狀,綁在齊石的傷口處:“沒有藥,將就一下吧,現在沒力氣了吧?我揹你。”
不容齊石拒絕,楊硯卿就將齊石背在背上,吳老六繼續牽着無名行走,這麼多年了,齊石還是第一次被楊硯卿背,感覺到楊硯卿背部的力量,他心下不由得感嘆起來,在他眼裡,楊硯卿仍是那個在舞臺上舉手投足傾城的花旦,也因爲此,他總是下意識地將自己置於保護者的位置,全身心地保護楊硯卿的安危,只讓楊硯卿充當精神首腦,出謀劃策即可,卻沒有想到,楊硯卿的力量遠超乎自己的想象,是足以信任的力量。
齊石的鼻子一酸:“大哥,對不住,是我大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楊硯卿說道:“不過是兵敗一時,我們現在仍是完勝一方,只要回到那殿裡,三人就全部擒獲,,我們有的是時候慢慢耗。”
無名知道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居然也不急不躁,只是慢吞吞地走在吳老六後面,楊硯卿停下腳步:“老六,讓他走在前面,你在後面。”
吳老六恍然大悟,讓無名走到自己前面,自己則尾隨在後,楊硯卿則與無名並排而行,中間隔了約三個人的距離:“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看你眉眼,以前也是個英俊的年輕人。”
無名的眼皮連續跳了好幾下,他一聲不吭,似乎不願意提及自己受傷的事情,從殺害陳阿七,再到故意遺落玉扳指,再到江城祭奠亡人,關於無名的線索越來越多,卻交織在一起,成爲一道錯綜複雜的網,將楊硯卿籠罩在其中,掙脫不得,看來只有回去後再好好審問了。
楊硯卿沒有再試探無名的意思,加快腳步往王殿走,在天矇矇亮的時候,終於到達殿外,或許是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裡面的人爭先恐後地出來,見到衆人,都興奮不已,尤其是孔令錚,一個箭步邁過來:“姓楊的,你終於回來了。”
他一拳打在楊硯卿胸口,看到趴在他背上睡着的齊石,又掃到他被包紮的傷口,不由得一愣:“發生什麼事了?”
謝七則看到了無名:“把他也抓住了,看來你們的收穫不小。”
陳六興奮道:“這下子人就到齊了,我們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吧?”
井上躺在地上,仍有一口氣在,孔令錚急於讓井上就醫,當下衆人決定離開王陵,陳六已經利用電臺與外面的人聯繫,會有人接來接應,他們只需要到約定好的地方即可。
吳老六與方副官分別負責井上和無名,井上有傷,被縛後被方副官攙着,他掃了無名一眼,眼神已經變得殺氣十足:“你不是讓蛇給吞了麼?怎麼還活着?”
“命大而已。”無名說道。
井上眼神裡閃過一絲戾氣:“你們華夏人有句話叫做養虎爲患,我到今天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理了,你就是我養着的那隻老虎,親手放縱你長大,現在終於敢到我頭上動土了。”
“井上先生。”無名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早知道與井上碰面就是這幅景象,合作的關係徹底打破,兩人不用再談什麼以後了:“事情到了這份上,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也失去了,就連勉強活下來也要遭受你的懷疑,早就料到如此了。”
義雄面色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同伴,腳上刺青的事實對他衝擊不小,經過一夜的休整,小時候的各種事情浮上心頭,對於這羣華夏人所說的話也越來越相信,比如,他想到自己從小就沒有父母,唯一的交代便是父母親早就在天災中死去。
自己打小就和一羣孩子一起長大,而在成長的過程中,那些孩子都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小的時候,他得到的信息就是那些孩子找到了養父母,去過了完整的家庭生活,而自己也被收養,養父是一位爆破專家,自己從小就接受相關的教育,完美地繼承了養父的能力。
只是,義雄突然嘆了一口氣,陳六看了他一眼:“你嘆什麼氣。”
“沒什麼。”義雄心內愴然,從小到大,他總覺得養父母對自己的態度就像老師對待自己的學生,雖然也是無微不至,卻總少了一些溫暖,現在謎底被揭開了,他心裡已經承認事實,只是不願意面對,想到自己只是被當作工具養大,身爲華夏人卻爲東瀛人所用,心事重重,也走得越來越慢,總覺得離開這裡,就必須會面對慘烈的事實!
陳六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少磨磨蹭蹭地,快點行不行,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眼前的華夏女子長得清秀可人,下手卻挺狠,被踢中的地方生疼,義雄悶哼一聲:“不吃不喝哪裡來的力氣。”
“你這人真是有趣,現在不過是我們的監下囚,還想着好吃好喝?”陳六冷冷地說道:“果然,也只有你這種人纔會不辨是非,不想想自己身體裡流的是什麼血,也不想想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不是讓東瀛人害死的,居然心甘情願地給東瀛人賣命,還有一點良心嗎?”
義雄的喉中涌動,陳六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進心裡!
“不要和他廢話,趕緊走。”吳老六直通通地說道。
進來時困難重重,出去的時候就順風順水,很快便離開了這片王陵,再回頭看到那些土塔,就如同鬼影重重,心生慶幸,卻有一絲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