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冥皇重新睜開俊目,眼神已是清澈瀲灩。
青鸞暖閣的牆壁上透漏着朦朧的暗光,他轉頭望着仍在睡夢中的媚兒,她的臉色好多了,有一層淡淡的紅暈流轉在嬌俏的雙頰上。
他託着頭,靜靜欣賞着她恬靜柔憐的睡顏,忍不住伸手柔柔掠過那柔嫩的粉頰,心中涌起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她安安靜靜地安躺在自己身邊,這感覺真好,過往他常常夢到這溫馨的情景,但醒來後,雙手捉摸到的只是飄忽不定的空氣,一直以來他都以爲,她只是他此生遙不可及的一個夢幻精靈。
月老在他心灰意冷,意興闌珊的那一刻,終於眷顧了他,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邊,因緣際會間,他竟然完整地擁有了她,此刻,他的心中有着掩飾不住的驚喜,又夾雜了虔誠的感恩。
他俯下輕輕抱了媚兒一下,那怡人的芳菲令他心猿意馬,他的脣柔柔掠過她,如果她不是有傷在身的話……
他爲她掖了掖被子,低低笑着,不急,以後歲月悠長。
這個外表看起來嬌怯怯的姑娘,內心倔強執着得很,如今她心中還鬱悶糾纏着,他如希冀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話,那必須慢慢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異樣的心神緩緩壓下,閉目沉思。
同是金陵世家的女兒,天帝對她的忌憚甚於青娥,她自身內蘊的能量的確比青娥強大得多,但按目前的形勢來看,她的存在,對天宮今日的強勢地位絕不可能構成任何的威脅,那又是爲何呢?
哦,璵玥?莫非這就是她在金陵族譜上的名字?可她一早就遊離在金陵世家之外,那個名字,就隨時光湮滅算了吧!
他有些曉幸,天帝只是以爲他懷中所抱的是金陵家的女兒,如果他發現了她的另一個身份,能否順利將她帶回幽冥是一個未知之數。
“拿你宮中那人來作交換,天君意下如何?”
“冥皇請慎言慎行,勿一再挑釁。”
“此事不涉我家室,冥皇請自重。”
他眼眸微微眯起,神情帶着不置可否的淡然,那個異域皇者雖是媚兒名義上的夫君,但既然他不懂得去愛惜她,令她終日鬱郁,那就不配擁有她。
她所有的過往,已經湮滅在那片煉火中,現在的這個她,已是一個全新的媚兒,冥皇的手無端緊握----她這一生,只能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蛇洞的出口已被他永久固封,毀去這條通道可能會打破地域內某些平衡的格局,從而惹來一些棘手的麻煩,但只要事態在他能力控制的範圍內,他完全可以將這份傷害減弱至零,不會對地域的生靈和發展造成長久的不利影響。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斷崖上的青銅門也永久固封掉,可惜,那通道的入口是在天域內,他不可能越俎代庖。
那條通道,留着始終是一個心腹大患。
他有點憂慮,媚兒明天醒後,會否吵着要離開?他不可能一輩子將她強行禁錮在身邊,這樣只會令她心生怨懟,竭力反抗自己。
冥皇揉捏着隱隱作痛的眉心,他多麼希望媚兒能完全接受自己,在那個迷情的空間內,她是那麼的乖巧和柔順,繾綣纏綿的美好情景,會在她的心間留下不滅的印記嗎?
他淺淺而笑,以後漫長的一生中,如她永遠像那一刻,與我互相敞開心扉,全心全意的去愛着彼此,那多好……
睡意朦朧間,似乎聽見她正在低低啜泣着,他心頭微微一驚,睜開眼睛,卻見媚兒正在不停顫抖着,他忙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撫摸着她的臉頰,觸手是一片微涼的溼潤。
他撫摸着她的後背,柔聲道:“媚兒,媚兒,不要怕,我在這裡。”
她還在睡夢中,只是在不停哭泣着,眼角不時溢出滾燙的淚水。
冥皇貼近她,吻去她臉上的淚,聽得她夢囈般輕聲叫道:“娘,娘,你在那裡?”
冥皇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娘一直在,她一直在看着你,媚兒,別傷心。”
她靜默了一下,臉上隨即露出恐懼的神色,道:“爲何要這樣做,我不要,不要逼我呵!”
他低低嘆氣,輕撫着她的柔發,她夢見什麼了?
她眼角的淚更多了,一串串的,流進他的脣內,很苦很澀。
“和羲,和羲,你爲何要這樣對我?”
冥皇全身微微一僵,心內倏爾百感交集,他沉默好一會,才低聲道:“是我,媚兒,我是明琛。”
媚兒的手動了一下,拉着冥皇的衣袍,臉上露出一抹憂傷的迷惘。
“是我,明琛,媚兒,忘了他吧,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
她長長的睫毛在不停顫動着,沒有再說話,片刻後,再度沉沉睡去。
冥皇眸光復雜地絞視着懷中的媚兒,她柔美的臉容上蘊含着說不出的黯然神傷,此刻她正在夢中,思念着那個異域的皇者嗎?
淡淡的酸楚在他心間緩緩蔓延着,她心中,可有我的身影?就算淡嫋若輕煙也好,那可以在日後悠長的歲月中,傾注上他的萬縷柔情,慢慢將這縷輕煙凝聚成她夢中的並蒂蓮。
我不要一廂情願的愛戀,我要兩情相悅的相知相對。
他可不希望,現在以至將來,魂牽夢縈在她夢境中的,是那個異域的紫衣帝皇。
雖然你曾是天君名義上的妻子,但如今,我纔是真正擁有着你的人,我不僅要你的人,更要把你的心完整無缺地握緊-----這纔是我最希冀得到的。
可她心中究竟有沒有我?
忽然冥皇覺得有些卑微,有些痛楚。
他是這個地域內至高無上的皇者,所有的人只能仰望着他,遵循着他的命令,從沒有任何人敢冒犯他的驕傲和尊嚴,可如今,在她面前,在這個已融入他骨髓裡的女子面前,他卻正在卑微地乞求着她對他的垂青和愛戀。
他費盡心思將她從天帝眼皮底下帶回幽冥地域,爲的是什麼?
他不惜將那條禁錮着劇毒黑蛇的上古通道永久固封,從而給幽冥地域招致一系列的麻煩,爲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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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坐在青石上,緊緊抱着她,在冥想中載沉載浮,直至破曉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