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賁呵呵傻笑着,一手把蘑菇扔進大嘴裡,一邊大嚼一邊道:“青娥,你姐夫提議我們日後搬到裡面去住,你認爲怎樣?”
青娥慢吞吞道:“能怎樣呢?既然是姐夫開金口讓我們搬,那就照搬唄,只不過孩兒們到時分處四面八方,自然會單家獨戶自個過,能聚在一起的日子就少了……將來誰能做大做強,就看他們七人的運氣了,我當孃的,能管多久呢?”
四兒和媚兒聊得正開心,聽見爹孃小聲的談話,忽然轉過頭來,道:“娘,我願意搬進去住,可西方不去,我怕那兒有蛇。”
青娥臉色一變,手一顫,筷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摯賁瞪了女兒一眼,四兒醒悟過來,忙轉過頭去,不敢再說了。
媚兒察覺到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忙停下話頭,她轉頭看了青娥一眼,青娥的眼眶似乎又紅了。
媚兒心感納悶,她挨着青娥坐下,從碟子中拿起一塊糕點,一邊吃一邊道:“我們的領地在天域西面,而區域內的西方正是此地的凝氣之地,風水上乘,爲何四兒不愛到那邊去?”
青娥心頭一痛,她幽幽道:“那邊以前確實挺好的,可自從二十年前出現過一次蛇災後,我心中一直後怕着,忌憚着那兒蛇患未清,這些年都不敢涉足半步了。”
媚兒稍作沉吟,她疑惑地望着一臉詛喪的青娥,道:“蛇災?以你們一家的能耐,怎會被被那些沒腳的畜牲欺負?”
青娥心有餘悸地撫着心口,道:“那不是一般的蛇,那蛇劇毒無比,行動鬼魅,媚兒,那種蛇,你當年也曾見過,那時你不也嚇得和我一起落荒而逃?我們一家子在幽谷中平平靜靜過了八十年,可沒想到禍從天降,我的長子次女和四子,俱在那年被那黑蛇咬死了,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兒,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孩兒,就這樣在我面前化爲灰燼......如果不是帝君及時趕到,將那羣禍害燒死了,這片土地,我還真不敢繼續住下去呢。”
媚兒聽得青娥聲音悲切,她心中也感難過,原來青娥有十個兒女,養到成年竟然沒了三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確實是一件傷感的事。
“好端端的,爲何會發生蛇害?”
.青娥一臉的激憤,用力一敲桌子,大聲道:“天知道那些畜生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那年表哥把那條大黑蛇收了回去,我以爲這種畜生不會再出現了,那知道竟然在幾十年後,那些畜生又跑出來了,還......”
她猛地頓住,臉色倏爾變得蒼白無比。
媚兒一驚,捉住她的手,急聲道:“青娥,你怎麼啦?”
青娥勉強笑笑,拍拍媚兒的手:“我沒事。哦,姐夫回來了,在你身後。”
媚兒回首一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帝果然不知何時,已是站在身後,她不覺嗔道:“你這樣悄然無聲的出現,想嚇死我們啊?”
天帝一雙大手按落在她的肩上,朗朗而笑:“我剛在四周兜轉了一圈,順帶清理了一些邊角處的荊棘。”
媚兒扯扯他的衣袍,示意他坐下。
摯賁帶着一衆兒女上前和這位天潢貴胄見禮,天帝眸光溫和地一一掠過站於摯賁身後的六兒衆人,青娥長相俊俏,摯賁卻是一個粗豪壯健漢子,兩人生下的孩兒全都承繼了兩人的優點,男的健壯勻稱,女的高挑秀麗。
一家十口齊刷刷站在一起,就似一幢高高厚厚的圍牆,天帝喟然一嘆:“果真人丁興旺哪!”
他收回眸光,望着媚兒笑道:“你看,你的小輩們看起來都比你老練,看來我要多帶你到外面走動走動,讓你好好歷練歷練。”
媚兒哦了一聲,有些迷茫說道:“你不說,我都忘我是長輩了,可我今年到底多大了?我自己都糊塗着。”
青娥抿嘴一笑,轉身爲天帝添了一副碗筷:“山野村居,食材簡陋,姐夫不要嫌棄,將就着吃兩口吧!”
天帝不動聲色地接過筷子,爲媚兒夾了一塊山豬肉,媚兒皺皺眉,說實在的,她可不太喜歡這肉的味兒,她將碟子一轉,放在天帝面前,道:“我吃過了,你自個吃吧。”
天帝神情古怪地望着碟中油光閃亮的山豬肉,這肉食聞起來確實很香,奈何他自小就飲用天宮暖泉中的清流聖水,吸取的是天地的精華靈氣,極少碰這等葷腥食物。
青娥噗嗤一笑,不着痕跡地將碟子用袍袖蓋住挪走,她向媚兒眯眯眼,道:“剛纔我看你也沒怎麼吃,看來跟了姐夫,嫁雞隨雞,連胃口也跟着改了,吃不得這等粗糧了。”
媚兒臉上有滾燙掠過,天帝嘴角微翹,也不理會青娥的揶揄,話題一轉,道:“西方的蛇害,我在二十年前已經杜絕,你們放心遷移就是了,以後各人自由繁衍後裔,過得若干年,這片區域定會人煙鼎盛,到那時,你們家族內部再行推選一個合格的皇者出來主事,新的世家體系就會重新建立起來了。”
青娥心中一凜,她忙站起,想天帝躬身行禮,道:“青娥謝過姐夫一番苦心安排。”
媚兒心中一動,她睥睨了一臉莊嚴的帝君一眼,道:“今早你到裡面去啦?”
天帝向她微微一笑:“是的。”
他掀起眼角,有一抹警告的眸光自青娥臉上溜過,青娥額上不禁又滲出冷汗,剛纔口快,說道當年那條自幽冥飛竄出來搗亂的巨蛇時,將表哥兩字帶了出來,這帝君莫非長有千里耳,我的話剛出口,他的人就跑了回來。。。。青娥心中頗爲不以爲然,這些年裡,我表哥再也沒有涉足這片土地,怕且以後也不會再來,媚兒如今被你牢牢控制着,你身爲天域的主子,心中就那麼害怕媚兒記起當年那份錯位的情感......
青娥帶着小心的笑,望着一臉純真的媚兒,這個姐姐,到底是不是真的姐姐,我心中還是懷疑着,但既然這是天帝自編自導的一個夢境,那我何必擾人清夢,做討嫌之事呢?
可對面那個一臉純真的姑娘接着問出來的話卻令青娥難以回答了:“青娥,剛纔你言道那年我倆遇上一條大蛇?那是怎麼一回事?”
青娥支吾着,四兒已是湊過來加上一把嘴:“娘,你以前就見過那種蛇?爲何當年你不早點對我們說說,那樣我們心有畏懼,就不會盲目涉險啊!”
青娥一臉苦笑,道:“我以爲那種妖物只會出現一次,那知道數十年後又會憑空出現呢?”
她瞥了臉色沉鬱的天帝一眼,眼珠一轉,道:“媚兒,那時姐夫也在,具體的細節你回家後慢慢問他,那時我已經嚇蒙了,也不知道那蛇後來怎樣了,帝君,你說是不?”
媚兒滿臉疑惑望向正襟危坐的帝君,帝君神情平靜,似乎沒有聽見她們正在討論什麼。
媚兒在裙底下伸出一腳,輕輕踢了天帝一下,天帝轉過眸光,柔聲道:“怎麼啦,媚兒?”
青娥向丈夫打了一個眼色,摯賁心領神會,向圍坐在一邊的兒女們打了一個響指,大聲道:“吃飽了就到莽林去,大家自己挑木材運到裡面去,你們誰跑的快,誰就佔個好方位,將來世代相傳,去吧!”
九兒等人一聲歡呼,立即撒腳奔向莽林,連大着肚子的九兒媳婦也不甘落後,一路小跑着去了。
青娥手腳利索得收拾着碗筷,她對媚兒笑着道:“待會我和你妹夫也到莽林去,不然好的木材都被那羣小傢伙們搶光了,我們兩個老骨頭蹲那邊好呢?”
媚兒還未開言,天帝已經回道:“也是,八個方位,你們剛好分駐八角,我再給你一個提點,到你功成圓滿之日,你可將手中的金鈴託付給其中一個孩兒......實力最強的那個,讓他循着金鈴上的銘文自個修煉着,那麼,金陵世家雖不能恢復昔日的強悍,可在天域諸王世家中,也能佔據上游之地。”
青娥喜道:“青娥謝過帝君提點,只是我和妹夫百年之後,我佔據的那一個方位,留給哪一個孩兒好呢?”
天帝指節輕敲木桌,聲音清冽:“每一個諸王世家都建有供奉先祖的神廟,你夫妻棲身的方位, 將來就用來建造家族神廟,金陵世家以你爲始,供奉之人當然是你了。”
青娥大驚,忙擺手道:“這怎麼可以?青娥何德何能,怎敢高踞聖壇之上?這個我不能聽姐夫的。”
天帝眸光如電,森嚴地望着青娥:“那你想供奉何人?”
青娥雙腳一顫,只感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頓時打了幾個噴嚏。
媚兒一拉天帝袍袖,不悅道:“帝君,你說話兇巴巴的,這樣會嚇壞青娥的,神廟內供奉的自然是家族的始祖,這是上古就流轉下來的規矩,我們做後輩的,怎能逾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