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啓望着一臉怡然自得的合興,皺眉道:“老先生似乎很高興看到苾玉遷居燮雲殿,這些年我也隱隱聽到一些風聲,言道你們一羣元老想着撮合帝尊和苾玉,可這不過是你們的一廂情願罷了,帝尊心中愛誰,從來都是帝尊自己做主,什麼時候輪到奴才們來操心呢?你們這般刻意爲之,只會適得其反!況且,帝尊對主母的思念依舊濃烈,我看哪......他對這位苾玉姑娘並無上心,你們還是莫要瞎自揣測聖意,在背後煽風點火,多生事端,弄巧成拙時只會落個不得善終的下場啊!”
合興呵呵笑道:“苾玉遷居內宮後,和帝尊相對的時日自然會多起來,往日帝尊不曉得她的好處,以後見面多了,說不定心意有所鬆動,我們所爲一切皆是爲了帝尊,帝尊這些年過的太清苦,我們看着心裡就痛,老奴們只不過是希望帝尊能......再覓所愛,不必一世孤寂。 ”
雲啓撇撇嘴,嗤笑一聲:“你們真把帝尊當成小孩子般耍弄了,到最後,還不知是誰耍了誰呢?燮雲殿先前是何人居住,你可記得?”
合興一時愣住,囁嚅道:“燮雲殿......燮雲殿空置很久了......呃,燮雲殿是-”
他閉上嘴,這段典故早已成爲宮闈禁忌,說不得的。
雲啓低聲道:“對啦,我就知道你也不敢提起這人的名字,先皇早有嚴令,此人與我幽冥皇族已無牽連,誰若故意提起,誰便要跳入冥海去!”
合興搓搓手,臉色一端,肅然道:“這規矩合興老頭自然記得,其實也早已把那人忘記的一乾二淨了,今日若不是雲啓姑娘刻意引導,老頭兒還想不起有這一樁事兒呢,不過燮雲殿空置了也蠻可惜,賜予苾玉居住,並無什麼不妥當哪!”
雲啓看着滿臉皺紋的合興,嘆息道:“老先生真的老了,連這點都想不明白,燮雲殿歷來是幽冥公主的宮闈,帝尊把燮雲殿賜予苾玉,用意不過是爲了安撫她,讓她安心爲皇家賣力,不要胡思亂想,惹是生非罷了,這已是帝尊能給她的最大包容了,至於其他的。。。。。還是請她莫要奢望了吧,免得自誤。”
她伸出纖纖玉指,在合興的額頭點了一下,咯咯笑着,轉身便往剎鄔殿去了。
苾玉興沖沖迴轉剎鄔後殿,東娘正站在柵欄旁等候着,看見她一臉興奮跑回來,不禁喜道:“玉兒,可有好事兒?”
苾玉抱着東娘,又笑又哭一番後,方斷斷續續地將今日之事說了個大概,東娘自是替主子歡喜,捧來清水讓她洗了臉後,便着手收拾日常使用的物事。
苾玉走近屋內幫忙收拾,在後殿居住了將近四十年,她心中對此處也生出了依依之情,心中生出一番感概後,想到日後可以與帝尊長日相對,喜悅頓時便把惆悵沖淡了。
只可惜----我剛搬進燮雲殿,帝尊便要入靜了,還是十年......她輕輕嘆了口氣,可這也好,我究竟離你近了些,滴水可穿石,鐵棒能磨成細針,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定會讓你喜歡上我。
主僕兩人尚未收拾好,屋外已傳來雲啓清脆的聲音:“苾玉姑娘,時辰到了,可上路否?”
苾玉連忙走出屋子,雲啓正站在柵欄旁欣賞着庭院內的繁花,看見苾玉出來,便笑着道:“燮雲殿內諸般用具器皿齊全,姑娘只需將平日的衣物帶上便可,日後宮裡的織娘會每月爲姑娘量身定做裙裾,姑娘無需憂心。”
苾玉笑道:“雲啓姑娘稍等片刻,我還有一些瑣碎的小物事需要打包帶上,是了,我的奶孃,可以與我同行吧?”
雲啓頜首:“這個自然!苾玉姑娘好福氣,有一位這麼貼心的奶孃,是了,帝尊言道,宮中有二十三個宮女,你若看上哪個,可要去做你的貼身宮女。”
苾玉心內歡喜,當年冥皇曾將啓魚宮女送給她作伴,那時她生怕惹來旁人非議,便堅決將啓魚送回內宮,今日帝尊終於點頭讓她遷入內宮,這時要宮女服侍就名正言順得多了。
她轉首望了正在屋內忙碌的奶孃,這幾年奶孃也顯老態起來了,臉上的皺紋和東源那羣老頭一樣多起來了,也是時候讓她歇歇。
她笑道:“苾玉謝過帝尊賞賜,其實這個不急,我與內宮的姐妹不熟,等熟絡後,那位姐妹不嫌棄苾玉粗魯,那便前來與我作伴吧。”
兩人正寒暄着,東娘已是後背一個大包裹,前面抱着一個木箱子走了出來:“玉兒,裡面還有兩個小包裹,都是你平日裡收藏起來的小玩意,你自個去拿吧!”
苾玉應了,入內取物,雲啓和東娘見過禮,恭維了東娘幾句,東娘這些年和苾玉一起,從未走出過這個院子,如今可以另遷新居,心情自是舒暢,也就樂呵呵地和雲啓說起話來。
苾玉很快就提着兩個小包裹出來了,雲啓上前幫她抱着,笑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寶貝兒?我還以爲苾玉姑娘天天忙修煉,原來還有閒情逸致擺弄這些小玩意。“
苾玉秀眉一挑,嘆息道:“苾玉修煉得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女子以夫爲綱,這點苾玉從小就銘刻在心。”
雲啓嘻嘻一笑,道:“這只是下界女子遵循的綱常,在上界宮闕里,我們每一個人皆是以帝尊爲綱常,無論是宮女還是黑甲武士,皆是隨着帝尊的蒞臨而降生,我們一生只爲帝尊和主母效勞,苾玉姑娘,你在上界待的時間久長了,就會潛移默化,一切以帝尊爲馬首是瞻。”
苾玉臉容一僵,但瞬間便微笑道:“苾玉和姐姐不同,出身草莽,自是沒有姐姐眼界清高,以後在燮雲殿,各種內宮的規矩還請姐姐多多提點。”
雲啓推開小木門,往前引路,她平日裡聽過不少有關苾玉的種種傳言,心中對這個來自下界的女子也頗爲好奇,這苾玉身負修復地陷的神技,這數十年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爲帝尊分憂,儘管在言談中不時露出非分的苗頭,可......這也難怪人家姑娘思春,誰叫帝尊人長得俊朗,脾氣又和藹呢。
幽冥主母的位分,是天下女子最爲尊榮的榮耀,試問哪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不是夢寐以求着,希冀着得到這天下第一人的寵愛?
這苾玉---看來也不能免俗,只是這位分,帝尊早已留給我的主子了,儘管主子不幸殤去,可這位分,在帝尊這一世,已是無人能撼動,就算日後帝尊起了重覓新愛的念頭,那位後來的貴人也只能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傀儡,無法在史冊上留名。
念及至此,雲啓忍不住偷偷睥睨了走在身旁的苾玉一樣,苾玉臉上全是愉悅的光彩,就連嘴角,也噙着一抹淺淺的笑。
雲啓不禁微微嘆息,苾玉似乎覺察到她的異常,腳步慢了下來,問道:“雲啓姐姐,你似乎有心事?”
雲啓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她走快兩步,伸手撥開格擋在前面的垂柳,指着前面一處琉璃宮闕道:“苾玉姑娘,你看,拐過這條花徑,盡頭處便是燮雲殿。”
苾玉和奶孃順着她的手勢往前張望,不禁齊齊驚歎一聲,這燮雲殿竟然是用一整塊琉璃碧玉修建而成,通體煥發着溫潤的淡淡青光,就如一塊剔透的翡翠,懸浮在水波盪漾的碧水池上。
苾玉心花怒放,對雲啓道:“這燮雲殿真是瑰寶也,苾玉何德何能,竟然蒙帝尊青眼有加,入住這處神仙洞府,這......苾玉好生感激。”
雲啓依舊微微笑着,與苾玉主僕二人繞過碧水池,拾級而上。
“這燮雲殿空置多年,帝尊言道苾玉姑娘因緣際會,服食了安厝帝尊留在西南山麓的一滴精血,體質稟賦已是趨於皇族,況且你這些年一直任勞任怨,修復光幕,在情在理,這燮雲殿,唯有你有資格入住。”
苾玉微覺心虛,低聲道:“苾玉無用,這次光幕開裂之際,竟然......病了,不能爲帝尊分憂,日後帝尊出關了,苾玉還得負荊請罪,求領責罰。”
說話間,三人已走到燮雲殿大門前,雲啓放下手中的包裹,向苾玉躬身行了一禮,道:“雲啓將苾玉姑娘引領至燮雲殿,職責已完成,姑娘請自行入殿,雲啓告辭。”
苾玉忙拽住雲啓的手,笑道:“雲啓姐姐請留步,不如隨我們一起入內歇歇腳,苾玉還有很多事情要向姐姐討教呢?”
雲啓搖頭道:“謝過姑娘好意,只是時辰到了,雲啓要趕回冥殿,爲主母上香祈福,這是帝尊吩咐每天必須的功課,姑娘請放手,雲啓告辭了。”
苾玉臉色一黯,只得訕訕地放開了手,雲啓不再說話,轉身便走下臺階,隱入碧水池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