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雙手微微發抖,這孩兒不能出於母腹,此刻唯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撐破胎衣降生。
這個時候,我能幹些什麼???冥皇不禁有生出惶急,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他與生俱來的所有鎮定沉穩通通不知去向,想要用手扯開胎衣,將孩子直接抱出來,又覺不太妥當......唯有手足無措地抱着那團不停顫抖着的粉嫩肉團,木立在兩盞明亮的命燈中間。
接生婆指望不上了,況且宮內根本就沒預備接生婆這個職位。
“此刻要靠你自己了,兒子,這一步,父皇不能代你走,你快用力吧!”
言辭殷殷勉勵一番後,冥皇屏氣斂息,眸光焦灼地絞視着正在上下起伏着的胎衣。
胎衣內的胎兒正不停地用雙手撐着,用小腳踢蹬着那層禁錮着他自由伸展的薄膜,這個包裹了他百年之久的空間如今顯得太過狹小了,他也厭煩了待在裡面,正亟不可待地想要撐開一個出口,好鑽到外面的廣闊天地中去,可看似脆弱不堪的胎衣,實則堅韌無比,胎兒因爲用力,眉心凝成了一個大大的疙瘩,小臉更是憋得通紅,小嘴不停開合着,似乎正在大口大口喘着氣。
我撐......我踢......我又撐又踢......我要出去!
“小子,用力,再用力踢啊!就差一點點了,再用力踹一腳試試......”
冥皇看着孩子那副使勁樣兒,心忍不住一陣揪緊,忙不迭地出聲提點。
一世英明的冥皇真是急糊塗了,包裹在密封胎衣內的胎兒,怎麼聽見外界的聲響呢?
孩子正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去撐破胎衣----我踢......我撐......我又踢又撐呵......
胎衣隨着孩子的拉扯踢蹬變成不同的形狀,可始終是牢不可破,孩子通紅的臉色開始轉成紫色,一向淡定的冥皇再也無法淡定,廣闊光潔的額頭上滲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胎衣上。
努力奮鬥了數刻鐘的胎兒有了疲倦之勢,手腳落在胎衣上的力度也減弱了很多,他有蹬了幾下腳,小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憋屈的神情,小嘴一撇,竟然在胎衣內啼哭起來。
冥皇心頭痛惜,心念一起,手凌空一揚,就要將懸掛在姬芮山脈上的青冥神劍收回,用來割裂胎衣,將孩子娩出。
胎衣內的孩子小臉已憋得紫黑,他張大嘴大口喘着氣,忽而雙腳用力一蹬-
彷彿就在一瞬間,又彷彿趟過了漫長的歲月......
冥皇仿似聽見了繁花盛開的聲音......
胎衣如同一朵怒放的荷花,倏爾綻開,萬縷的金光噴薄而出,托出一個粉嫩嫩的小嬰兒,他的小手小腳還在不停舞動,嗚呀嗚呀地大聲啼哭着,向滿頭大汗的父親昭示着他的橫空出世。
這一刻,冥皇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但瞬間清醒過來,雙手穩穩托住了孩子!
他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等待百年,這個凝結了他和媚兒精血的孩子,終於平安降生了。
“好小子!好樣的......”
冥皇低沉的聲音帶着無限的狂喜,忽覺鼻端一酸,眸內浮起一團薄薄的水霧,他俯身仔細端詳着赤條條的初生嬰兒,臉上的神情時而狂喜,時而惘然。
“孩子......孩子,你終於平安出生了,父皇好高興啊!”
孩子臉上的青紫在破繭而出那瞬間已消失不見,此刻的臉色已是回覆粉嫩紅潤,他正在父親掌上手舞足蹈着,稚嫩的啼哭聲彷如天籟之音,在靜謐的神廟內迴旋着。
一滴滴豆大的汗水順着冥皇的眉心滴落,有數滴落在孩子柔嫩的臉蛋上,竟然順着臉頰流入了他的小嘴內。
孩子咂咂嘴,眉心頓時皺起,鹹鹹的,這不是甘甜的乳汁!委屈的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嗚呀嗚呀......嗚呀嗚呀。。。。。
冥皇哈哈一笑,舉袖抹去滿臉的汗水,低聲撫慰道:“好孩兒,乖乖,莫哭,莫哭......”
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鑾鈴從神廟內激盪而出,晦暗的蒼穹倏爾霞光萬道,光彩奪目,紅雲朵朵聚攏到神廟上空,在輕盈紅雲的繚繞下,一輪耀眼的紅日冉冉升起,漫天金光潑灑在天地之間。
幽冥宮闕內外,綠樹綻吐新芽,繁花盡數開放,清新怡人的幽香瀰漫飄散,百鳥齊聲鳴叫。
留守在剎鄔殿內的元老,黑甲武士,凌雲閣的宮女,駐守在下界各個區域的武士,皆是心頭大震,紛紛跑出,仰首望天。
“彩雲託日......彩雲託日!大喜大喜啊!”
一番驚歎後,衆人似乎心有靈犀,面面相覷片刻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爾後皆匍匐在地。
“帝尊,洗髓泉水燒好了。”
帷幔外傳來憂思顫抖着的聲音,冥皇上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快步走出帷幔。
一頭霜雪的憂思老人雙手捧着一盤熱氣氤氳的暖水,愣愣地站在帷幔外----帝尊從帷幔內抱出一個初生的粉嫩嬰兒!
這哭聲,這流轉漫天的彩光,還有這個哭的震天動地的嬰兒----
通通都是真實的......憂思很快便明白過來,砰的一聲放下水盤,匍匐在地,:“恭賀太子平安降生。”
冥皇一臉欣喜,道:“起來吧!”
他抱着孩子來到聖壇前跪下,聖壇上的燭火早已不點自燃,火莽聖祖的雕像發出光芒萬丈,神廟內外一片金黃璀璨。
冥皇將孩子輕輕放置在聖祖的臂彎內,聖像眉心有一抹柔和的青光緩緩凝聚成一點,輕輕飄落在孩子的眉心內,冥皇一臉虔誠跪拜:“明琛謝過聖祖蔭佑,我兒終於平安降生。”
他燃起清香三支,端端正正插在青玉香鼎內。
憂思已是清醒過來,他從地上爬起,雙手捧着青玉雕龍水盤,走到冥皇身邊,道:“帝尊,可要給太子洗澡?”
冥皇笑道:“這個當然,放下吧!”
憂思把水盤放在蒲團前,道:“可要召喚宮娥前來伺候太子洗澡?”
冥皇瞪了他一眼,道:“不必。”
憂思滿臉皺紋綻放成一朵鮮花,喜道:“那便由老奴來爲太子洗第一次澡吧,帝尊可否將這榮耀賜給老奴?”
冥皇哈哈一笑,站起將孩子抱回手中,道:“這榮耀我賜給自己,來,乖孩兒,父皇爲你洗浴。”
憂思目瞪口呆,道:“帝尊......這個你也會?”
冥皇捋起袍袖,探手入盆,試了試水溫後,從盤子裡舀起些水,輕輕拍在孩子的胸口上,笑道:“這有何難?眼見功夫而已!”
哇哇大哭着的孩子果然安靜下來,他似乎甚爲享受着暖水浸泡的感覺,小手小腳在水中上下滑動着,臉上全是甜甜的笑容。
冥皇一隻手托住孩子的脖子任由孩子在水中嬉戲,一隻手輕輕舀起溫水爲孩子洗去身上的胎脂。
站在一旁的憂思不禁大爲歎服,帝尊真是無所不能,第一次爲小太子洗浴,已是如此熟手。
一刻鐘後,冥皇將孩子從水盤中撈起,向憂思道:“啊......可有準備衣服?”
憂思一臉惶急,跳腳道:“老奴該死,只顧瞎樂,沒準備,老奴這就去吩咐織娘縫製十套八套......”
冥皇低吒一聲:“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過來,抱着太子。”
憂思眉眼彎彎接過孩子。
冥皇將身上的外袍脫下,把兒子裡裡外外包了好幾層,他輕輕撫摸着兒子嫩滑的臉蛋,微笑道:“就這樣......先穿着父王的衣袍,暖和暖和。”
孩子的手腳被父親的衣袍裹得動彈不得,他似乎很不樂意,眉心擰起,又哇哇大哭起來了。
憂思笑道:“帝尊,這衣服不合身,小太子鬧脾氣呢!”
冥皇連忙把衣服鬆開,他用指腹輕輕拭去孩子臉上的淚水,寵溺笑道:“將就一會,乖,別鬧。”
孩子忽而轉過頭來,小嘴不停地拱着冥皇的手指,冥皇笑容一僵,臉上露出了一抹傷感。
孩子已是順勢含上了父親的手指,用力吮吸起來,但片刻後,孩子把冥皇的手指吐了出來,放聲大哭起來。
“帝尊,小太子餓了,要吃奶......”
憂思小心翼翼地提點着,他心中自是有疑問的----太子的生母是何人?
他雖然老眼昏花,可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今天一早,帝尊是獨自一人急衝沖走入帷幔,而聖祖身後這層漫天帷幔,裡面除了供奉着歷代帝尊的命燈後,是別無長物的。
而兩個時辰後,帝尊亦是孤身一人抱着初生的小太子走出來,那太子肯定是在帷幔內出生的,這......太子究竟是帝尊和哪位姑娘生出來的?
太子的生母莫非藏身在帷幔內?憂思晃晃頭,這絕無可能!聖祖時代便已立下嚴規,這漫天帷幔於帝尊的命火息息相關,是神廟內的雷霆之地,除了帝尊本人,誰也不能踏入半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