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破去纏繞在搖籃上的罡氣,不是不可以,而是目前暫時不能。
冥皇的眉心浮動着一層淡淡的青光,今日的消耗比起上兩次以血祭劍來的更爲嚴重,要堵住那條開裂了一百年的噴火裂縫並非易事,幸好兒子平安降生,之前加持在兒子身上的三分之二能量已是收歸在身,他沒有了後顧之憂,方決定放手一搏,在快速糊上裂縫後,他特意挑了那片烙鐵般的戰場和天帝一戰,用意就是憑藉着地利的優勢鉗制天君雄厚無比的能量,以彌補自己修復地陷時消耗的能量,這一戰,冥皇要的只是一個平局,一個可以令雙方感到滿意的平局而已。
百年光陰滔滔而過,衝涮了累積在心中的愁和怨,天帝的心在沉澱百年,經歷了數番悲喜後已是豁然開朗,此次偕同璵玥進入幽冥,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平局罷了。
天地祥和,互不相擾,數十萬年來都是這般走過來,以後也將這般走下去
一場心有默契的決鬥很快結束了,爾後的歃血爲盟也極爲順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着計劃往前進行着,冥皇對這個結果頗爲欣慰
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估量錯了苾玉的瘋狂和膽量,在他眼中,苾玉就是一個黑甲武士,黑甲武士的職責就是受命於君,就算這個武士多麼的狂傲不馴,可究竟是一個下屬,絕不敢做出驚擾太子這般大逆不道的事出來。
他特意把孩子交給青娥看管,青娥的能耐在修煉百年後,已登堂入室,爲人處世亦已經圓滑世故,就算苾玉發起酒瘋在大吵大鬧,相信青娥也能應付自如。
可苾玉在看到姬芮山脈那把烈火熄滅後,真的豁出去了,她的能量在火海中錘鍊了十天後,已然再度拔高,青娥雖然厲害,可也抵不住苾玉的凜冽攻勢,她吃過搖籃內蘊靈氣的虧,明白無法傷及到孩子的一條汗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一生的能量凝聚成一張光網,把搖籃嚴嚴密密包裹起來,此刻的苾玉已變成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可冥皇還是殺她不得。
正如苾玉所言你殺我之時,依附在搖籃上的罡氣自然會隨着宿主作出抵抗,震動之下,搖籃內在的靈力也會啓動三番糾纏,遭殃的只是睡在搖籃內的小太子
冥皇吸了一口長氣,將心內的煩躁壓下,若是平日,自己能量充沛時,大可以電閃雷鳴般的速度將這層光網破去,在極速下,搖籃還來不及生出震動,自然傷不了兒子,可現在,自己內耗嚴重,沒有十天半月的調養是恢復不了,而孩子總會有睡醒那一刻,醒來自會哇哇啼哭尋找父親,尋找食物十天半月,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餓着肚子,能否撐得住?
他心內微覺煩亂,眼下之計,唯有對苾玉曉之以理,給她一個心滿意足的賞賜,將這層纏繞在搖籃周圍的屏障收歸於身。
可這苾玉瘋狂之久,方纔自己許她主僕迴歸故里,一生安寧,她卻嗤之以鼻。
“苾玉,你真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麼?那我唯有先把你的奶孃挫骨揚灰在你面前,這可是你活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無條件維護你的人,你意下如何?”
苾玉輕輕踢了昏迷在地的東娘一下,咯咯笑道:“帝尊你糊塗了,你方纔沒看到是我一腳把她踢昏了麼?我能活她才能活啊,她死了我也能活,是不是?就算帝尊把她殺於當下,那與我何干呢?只是小太子出生還未滿月,帝尊雙手便要沾染血腥,這未免不太吉利吧!帝尊請三思。”
冥皇冷冷道:“苾玉,說你想要的賞賜。”
苾玉柔柔一笑,指着搖籃道:“小太子一出生便沒有孃親在旁卵翼,苾玉看着心痛,帝尊平日政務繁多,恐怕也抽不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小太子,如今姬芮山脈那邊妖火滅了,苾玉也清閒起來啦,這樣好不苾玉想當小太子的庶母,竭盡一生來愛護和教導小太子,不知帝尊可否將這份榮耀賞給苾玉?”
冥皇臉色冷的像冰:“太子自然有親孃疼愛,與你無干。”
苾玉輕掠雲鬢,幽幽道:“太子的親孃?呵呵,只是不知這位有福氣的姑娘,是何方人士呢?”
冥皇臉容肅穆,道:“苾玉,你聽清楚了,太子爲帝后嫡子。”
苾玉冷笑一聲,張口欲言,忽覺一股大力往臉上擊來,她砰的一聲又重重撞上牆壁,冥皇冷聲道:“苾玉,休要張狂,你若想嚐嚐什麼叫灰飛煙滅,我定會圓你心願。”
苾玉只疼得全身抽搐起來,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撐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冥皇,低聲道:“帝尊方纔出手爲何不再重一點?既然如此不待見苾玉,馬上取了苾玉的性命去就是。”
冥皇臉上殺氣濃密,踏前一步。
有嗯嗯呀呀的小兒啼哭聲想起,搖籃內的小琛永似乎被驚擾,雙手在空中不停舞動着,冥皇心內一凜,俯身將搖籃挽起,快步走出燮雲殿。
苾玉神情木木地看着冥皇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哈哈放聲大笑,似乎看到了世間最滑稽的笑話:“我知道你捨不得殺我哈哈,因爲你不敢拿你兒子的命來換我的命,我就要看一看,這小東西餓起來時,帝尊你心急如焚的模樣兒到那時,你還能如此漠視苾玉的存在麼?”
瘋狂的笑聲在空蕩蕩的燮雲殿內嗡嗡迴盪着,暈迷在地的東娘指尖輕微地動了幾下,過了一會,她用顫抖着的手撐着地,艱難地擡起了頭。
她的玉兒就坐在離她數丈遠的牆角下,臉上血跡斑斑,雙手不停往空中揮動着,正在哈哈大笑着。
“玉兒玉兒“苾玉的笑聲戛然而止,她默默瞅着東娘,一言不發。
東娘坐直身子,竭力調息着混亂的氣海,臉上卻是老淚縱橫。
“玉兒,你變了,你變的太多,這又是何苦呢?帝尊方纔已經許諾,只要你將搖籃外的光網收去,便許我倆迴歸故里,一生安寧,這就是我們能活下去的保證去,你爲何拒絕呢?”
苾玉眉心一擰,叱道:“你懂什麼,閉嘴!”
東娘愣愣地望着苾玉,良久才低聲道:“小太子沒有招惹你,玉兒,看在他剛剛出生什麼都不懂的份上,你還是別爲難他吧,只要現在悔過,帝尊還會留你一條活路,再拖下去的話,你就再無退路了。”
苾玉嘿了一聲,冷冷道:“我早已沒有了活路,這些年我多次出言褻瀆那位死鬼主母,帝尊心中早萌殺意,他容忍我至今,不過是爲了那把烈火,如今火滅了,我還能活麼?”
東娘壓低聲音道:“帝尊如今已另覓所愛,生兒育女去了,那位空擔了主母位分的女子仙去多年,她在帝尊心中的分量已是淡了,你雖然在言語上曾對她不敬,可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可如今你以太子安危要挾帝尊,這纔是要殺頭的大事!”
苾玉淡淡一笑,道:“一樣的,有什麼區別呢,反正我都是冒犯了他心中最爲要緊的人,他怎會容我活命!”
東娘道:“可帝尊剛纔應了你啊,許我們平安離去,君無戲言,玉兒,帝尊是天地的主子,你的那些淺薄能耐又怎能困得住他呢?”
苾玉嘴角泛起一抹淺笑,輕飄飄道:“今天那個異域君主的拜訪,幫了我一個大大的忙,帝尊的元氣消耗的很厲害,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厲害,解開我佈下的罡氣屏障,他只需動用五成真力便可,可呵呵!以我看哪,如今他氣海空虛,恐怕五成的元氣都沒有。”
苾玉板着指頭在算着:“十天半月後,帝尊便能修復部分消耗的元氣,那時便有十足的把握在劈開我佈下的罡氣時,不會傷及他的寶貝兒子,可當下他不能,也不敢除非他願意他的寶貝兒子受傷,奶孃,初生孩兒稚嫩,不能震盪顛簸的太過厲害,否則這一生就會毀了,既然這個孩子如此金貴,帝尊所思所慮必多,是不是?”
東娘囁嚅道:“不管怎樣,我覺得這樣做不是很好,萬一太子醒了,餓了,哭了,那可如何是好?玉兒,你還是不要爲難這個孩子了”
苾玉柳眉豎起,喝道:“奶孃,我這樣做並不是要爲難這個小東西,只不過心裡不甘哪,宮闕內誰人不知,那個短命主母早已灰飛煙滅,帝尊這百年來一直過着單身漢的日子,如今無端端爆出一個小太子荒謬!這孩子出生七天了,他的生母卻是蹤影全無,餓了只能吮吸帝尊的鮮血,這昭示着什麼呢?帝尊欲蓋擬彰,說什麼太子是帝后嫡子,這等謊話你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