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幽幽一嘆,既如是,何苦相困?
冥皇說話的神情語氣很溫和,只是揣摩他話中的意思,答允我要求的可能性不大了,我此行豈非白費了?
我不想回到天宮去!
或許,依他所言留在這裡?
可爲何要留在這裡呢?這個陌生的地方太過詭異晦暗,我不喜歡。
求他,求他指引一條明路,讓我離去。
“冥皇,明琛公子,我一定要到那兒去,這些年我心裡一直迷糊着,如果連出身來歷都不知道,我生而爲人有何意義?一次,就一次,你能否破例一次,允許我從你這兒借道而去?求求你了?”
她婷婷起立,向冥皇深深施了一禮:“你定是一個熱心腸的主人,否則不會以笛音引導我去遊覽世間美景,媚兒這廂先謝過冥皇了”
冥皇袍袖輕揚,將尚自彎着腰的媚兒扶起,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這麼說,你是偷偷跑出來的。我聽說天域風光秀麗無匹,是個曼妙仙境,你偏偏要跑到幽冥地域來玩耍,呵呵,好姑娘,那個地方危機四伏,神秘詭異,你就不怕?”
媚兒聞言心中一喜,她迎上冥皇柔和的目光,粲然一笑:“我不怕,我知道那個地方兇險,可是,我......我可以應付自如。”
冥皇含笑不語,媚兒看他笑得親切,想來已經應允了,她滿心歡喜,嘴角不禁也露出淺淺的笑意,連忙站起又向他行了一個大禮:“媚兒謝過冥皇應允,那相煩冥皇爲我引路。”
冥皇一臉戲謔,聲音蠱惑:“我何時應允過了?”
媚兒好不生氣,腰一挺,俏臉一沉:“那你笑什麼?”
冥皇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摸摸挺拔的鼻樑:“我是在欣賞你大無畏的勇猛精神。”
媚兒氣往上衝,指着他說道:“你,你又戲耍我,你,不厚道。”
冥皇袍袖一拂,一陣柔韌的力度捲過媚兒的膝蓋,她雙足一軟,緩緩坐了下來。
他繞到媚兒身邊,俯下,眸光專注地望着滿臉沉鬱的媚兒,媚兒別過頭,一言不發。
看着她一臉的薄怒,他頓覺歉然,忍不住擡起手,輕撫了一下她鬢邊的碎髮:“我沒有戲耍你,媚兒,那裡太過兇險,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媚兒頭往後一昂,擡起手用力敲打了一下冥皇的手背,指尖帶起一陣清冷的霧氣。
“放肆!”
冥皇的手依舊保持着先前那個姿勢,一層薄薄的霜雪凝結在他手背上,他垂眸望着那層剔透的晶瑩,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
兩人無言靜坐片刻,媚兒漸感失望,乾脆站起,向冥皇斂衽一禮:“媚兒謝過冥皇盛情款待,既然冥皇不肯指路,那我請求冥皇允許我自行覓路而去,不知可否?”
冥皇頗爲意外,這姑娘原是這麼執着,他轉身望着崖外的莽莽空間,雙手向兩邊一分,兩股強風自袖內洶涌而出,將空中懸浮的霧靄吹散,一大片險峻的連綿山脈浮現在兩人眼前,他的聲音鍍上了幾分空靈:“好姑娘,你以爲憑你自己,就可以在幽冥地域內尋到那條通道?”
媚兒望着遠處深褐色的山巒,不服氣地撅起小嘴:“你可允許我一試?”
冥皇縱聲而笑:“不必,這樣吧,看到前面那重山巒嗎?現在我就到山的那一邊等你,如果六個時辰內你能跨過此山,說明你有能力在那片廢墟中全身而退,我當爲你指路,讓你平安到達金陵世家,可是如果你在山中迷路了,就乖乖留在這裡,陪我喝酒罷!”
他回過頭,揚起劍眉:“如何,你可敢一試?”
媚兒抿抿嘴,她目測了一遍遠山的距離,笑道:“不用六個時辰,你只需給我三個時辰,我定會出現在你眼前。”
冥皇低笑一聲,袍袖再度拂過,沉沉的霧靄再度漂浮起來,他身形晃動,踏入霧氣繚繞的半空中,他身上淡雅的青衣立時被迴旋的冷風鼓起,袍袖飛揚,意態甚是灑脫不羈。
冥皇向前走了數步後,轉頭對俏立在斷崖上的媚兒笑着做了個手勢:“來吧!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媚兒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帶着清朗的笑聲沒入濃霧中,媚兒心中一動,忙循聲跟去。
山峰起伏,層巒疊嶂,晦暗的霧氣纏繞在峰巒間,媚兒躍上一座高聳入雲的孤峰,俯瞰大地,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古怪了,在斷崖上遙望這一帶的山脈似乎只有千餘里寬,爲何身入其中時,卻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憶起斷崖上那條循環往復的怪異小徑,她心下凜然,這幽冥地域的地勢和天域完全沒有共通點,我如果以天域的思維走這山路,恐非易事。
剛纔被山勢障目,許下三個時辰的承諾,看來真是託大了。
她在濃霧掩映的羣山中來回兜了十數圈後,別說出路,連來時的路都忘記了,她只得喘息着靠在一塊大石上,揉捏着痠痛的腿腳,甚感彷徨無計。
冥皇說了只給我一次機會,三個時辰後如果我趕不到山的那邊去,他肯定不給我引路了,想到這裡,媚兒心中不甘,腳尖一掃,將身邊的碎石盡數踢入白霧中。
颯颯寒風吹過,她縮縮肩膀,好冷。
猛地她低聲笑了起來:“我真是笨死了。”
她手一揚,取出冰雪權劍,閉目凝神,將丹田內的元氣調動起來,不消多時,一團團泛着冷光的雪霧浮現在她身邊,她將左手覆在雪劍上,往後一拖,熾熱的鮮血頓時噴薄而出,染滿寒光閃爍的劍刃。
一溜耀眼的白光自銀白的雪霧中穿透而出,空中轉來連綿不絕的咔嚓咔擦聲響,纏繞在山巒間的白霧瞬間凝結成形態各異的冰絲,在冷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懸浮在空中,厚厚的堅冰覆在山崖上,整片山麓已凍結成一片皓皓的冰雪世界。
不知匿於何處的冥皇低聲笑道:“好冷的風,好美的冰霧”
他繼而嘆息一聲:“何苦爲難自己。”
媚兒心中一喜,也不理會尚在淌血的手掌,腳步一晃,已躍入千奇百態的冰絲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