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地打開帳簾,餘長寧頓時臉色大變,又點亮油燈在房內四下找尋,樑上、牀下,櫃中……只要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沒有放過,卻依然一無所獲。
“她……莫非是走了?”餘長寧頹然地坐在桌前,彷彿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手中油燈也是“哐啷”一聲跌地滾了數圈熄滅,整個房間一片黑暗。
對,她一定是走了,否者怎會消失不見?我真是太笨,早該猜到她會不告而別,昨晚真應該堅持和她住一間房內……
悠悠思緒紛至沓來,餘長寧又急又悔,懊悔得心頭難受不已。
晨風穿屋而過,吹得窗戶微擺,輕紗搖曳,桌上一張宣紙輕輕揚起,紙邊打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恍然間搭手一摸,只覺紙上點點潮溼微微冰涼。
好奇之下餘長寧重新點燃油燈一觀,只見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豁然入眼,娟秀的字跡卻是筆墨未乾,顯然寫於不久之前。
一瞬間,餘長寧如遭雷殛,慌忙抓起宣紙衝到了院內,高聲嘶喊道:“瑤瑤,你在何處?我知道你躲着我,快出來——”
“瑤瑤,你快出來——”
“你快出來,瑤瑤——”
……
餘長寧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天色昏暗,樹木搖曳,偌大的啓明星掛在東方天際,哪裡有小妖女的影子。
衣冠不整的餘長遠打着哈欠走出房門,睡眼朦朧地問道:“二哥,大清早的你在叫個甚?擾人清夢麼?”
“對啊,天還沒亮呢,二哥真討厭。”餘長靜也是一臉不耐煩地推開了窗戶,顯然極爲不滿。
餘長寧呆立院中良久愣怔着,恍然開口道:“瑤瑤走了……”
“什麼妖妖鬼鬼的,不許吵了。”餘長靜惡狠狠地關上窗戶,繼續睡覺去了。
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餘長遠倒是於心不忍,走上前來攙着他的胳膊關切道:“二哥莫非做夢了麼?我扶你回房去吧。”
餘長寧推開了他攙扶的手,呆呆問道:“三弟,你可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是何意思?”
餘長遠最喜此等學問樂事,搖頭晃腦地背誦道:“此句出至《莊子·外篇·天運》,原文爲: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休要廢話,我是問你作何解釋?”
餘長遠尷尬地撓着頭道:“此句意爲:河水乾涸斷流,魚兒吐着水沫互相潤溼,但還是比不上在大江中游來游去暢快些。”
餘長寧凝望天際良久,喟然嘆息道:”與其艱難在一起,不如相忘彼此自由自在地生活,瑤瑤,這是你要對我說的話麼?”
話音落點,他只覺心中酸楚難耐,一絲冰涼的淚水滑過臉頰,點點滴滴地滾落在了地上。
整整一天,餘長寧都躺在榻上愣怔發呆,鼻尖縈繞着伊人流下的淡淡體香,思緒卻飄了很遠。
瑤瑤乃魔教妖女,本與我這小商人乃不同世界的人,然則可笑的命運卻將我倆牽絆在了一起,相識相知,同生共死,漸漸生出了情愫,否者她也不會在放生池畔不顧矜持大膽親我一口。
見她昨夜的模樣,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苦衷,所以纔會斷然斬掉情絲,說什麼不如相忘於江湖之類的話。
不行,看來我得去找她纔是,否則錯過了真的就人海兩茫茫無處尋也!
心念及此,餘長寧頓時翻身下榻,然則沒走幾步,欣喜的腳步卻又戛然而止,嘆息想到:小妖女這樣絕情離去,必定是抱定了不會回頭留戀的念頭,說不定早已準備與我終生不見,我要到何處去找她?”
焦急地在房內轉悠了數圈,餘長寧雙目猛然一亮,有了,她乃魔教弟子,想必總會回魔教吧,我就去那裡守株待兔,一定要將事情問個明白。
想到了此點,他的精神不由爲之一振,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打聽出魔教在何處,這樣才能找到瑤瑤。
正在悠悠思忖間,突聞敲門聲響,愕然轉頭,羅凝已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見他衣衫不整,髮鬢散亂,羅凝蹙眉責怪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沒收拾,還不快將衣服穿好!”
餘長寧訕訕一笑,急忙來到銅鏡前束髮整衣,片刻後,一個掛着幾絲壞笑的俊公子已出現在了鏡中。
羅凝上前細心地給他理順腰帶,笑道:“我兒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連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也不惜紆尊喜歡。”
餘長寧聞言頓時拉長了臉:“姨娘,你就不能說些開心的事情嗎?”
“你若能娶回公主可是光宗耀祖之事,難道還不開心?”
“唉,算了,提起此事我便傷腦筋。”餘長寧嘆息着搖了搖手,臉上掠過了一絲淡淡的惆悵。
“有什麼傷腦筋的?”羅凝輕輕一笑,“你與公主乃前世姻緣天生絕配,即便那困難重重的比試招親,姨娘相信你也一定會拔得頭籌戰勝所有對手。”
餘長寧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打眼一望窗外,見時辰最多不過申時,不由好奇問道:“姨娘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酒肆不忙麼?”
羅凝笑着嘆息道:“怎會不忙,姨娘提前回來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要事?啊,莫非與賓朋樓合營,你答應那陳小妞了?”
“什麼小妞小妞的,如此難聽。”羅凝嗔怪地望了他一眼,展顏笑道:“陳掌事昨夜傳來消息,說家中族老正爲我們提出五五分成之事猶豫不決,想請我們賓滿樓派人前去商議洽談,看看可有合作的機會。”
餘長寧皺眉道:“爲何那些族老不來長安,反倒要我們去見他們,完全沒有一點誠意。”
“陳掌事說了,那些族老遠在蜀地巴縣,都已七老八十,經不起長途顛簸跋涉之苦,只得請我們前去。”
“如此說來,姨娘是準備親自前去了。”
羅凝搖手笑道:“酒肆生意如此忙碌,你大哥又是一根愣木頭,我如何走得開?所以還是長寧你去如何?反正也要不了多久時間。”
這宗生意關係到了賓滿樓未來的發展,餘長寧自然知曉其中的厲害,聞言不由同意點頭。
羅凝接着道:“由於你六月初四要回長安參加比試招親,所以我與陳掌事商議了一下,乾脆就明日出發,經子午谷越過南山到達蜀地,然後或馬或船又至巴縣,來回四十餘天應是足夠了。”
“什麼,要我與那陳小姐一起上路?”餘長寧頓時驚奇高聲。
羅凝點頭道:“對,陳小姐雖是一介女流,然卻走南闖北巾幗不讓鬚眉,你可不能欺負她,知道嗎?”
“姨娘,你捋起衣袖讓我看看你的胳膊肘。”
“啊,爲何?”
“當然是瞧瞧爲何如此外拐,竟只幫那小妞說話。”
羅凝噗嗤一笑,纖手點着他的額頭道:“孤男寡女在外,你總得讓着她一點纔是,這樣纔有餘家男兒的英英氣度。”
餘長寧無奈一笑,點頭道:“那好吧,姨娘,你也說是孤男寡女,若我與陳小姐不小心擦出了燦爛的愛情火花,到時候你可不能怪罪於我。”
羅凝搖頭一嘆,顯然不滿他的胡言亂語,替他準備上路的行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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