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厚重的木門“咯吱”關閉,楊翰頓時鬆了一口氣,正欲吩咐吏員們撤去周邊的屏風,突然一個人影順着山道跑了上來,急衝衝地越過看熱鬧的人羣,箭步跑至階下氣喘吁吁地高聲道:“哎,先不要關門,我還沒進去。
望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楊翰頓時瞪大了老眼,驚問道:“你,你是何人?來人啊,這少年郎如何進來的?”
四周吏員眼見有人擅闖入內,頓時快步前來想將他趕出去,不料那人冷哼一聲,對着圍上來的吏員亢聲道:“大膽,本官乃天子帝婿,駙馬都尉餘長寧,也是關內道的參賽選手,目前正欲進去參加比賽,爾等膽敢放肆!”
楊翰依稀記得關內道今年是有一個叫餘長寧的駙馬爺參賽,而且也正是這位駙馬在昨日報名時缺席,沒想到他竟是現在纔來。
楊翰一輩子專研學問,生『性』孤傲,最見不慣這種懶懶散散連比賽也遲到的貴胄子弟,聞言鼻端重重一哼,冷然拂袖道:“管你是什麼駙馬,遲了時辰就不許進去。”
餘長寧聞言勃然大怒,怒聲喝斥道:“老頭,你哪個單位的?憑什麼攔我!還不快快讓開!”
楊翰黑着臉沉聲道:“老夫乃弘文館直學士,即便太子殿下見了老夫也要叫一聲老師,小小駙馬竟敢如此蠻橫無禮,若氣煞了老夫,信不信老夫到天子面前參你一本!”
餘長寧知道弘文館學士、直學士都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擔負起教導正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孫的任務,見這老頭兒如此牛頑,頓時訕訕說着好話道:“本駙馬身負帝命外出公幹,所以來遲了些許,盼大人能夠網開一面,放我進去。”
“哼,不管爲何,遲了便是遲了,況且現在已經進行第二輪,你一輪比試都未參加,如何能夠入內?”
“哇嚓,你這老頭真是死腦筋!絲毫都不知道變通!”餘長寧憤憤然地嘟噥了一句,亢聲道:“聽聞此次詩詞大會乃弘文館館主上官儀主持,他在何處?我直接去找他。”
楊翰冷聲道:“館主坐鎮五樓,豈會輕易見你?勸你快快離去,若還在這裡滋擾生事,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沒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地來到武昌,竟被這蠻橫老頭擋在門外,餘長寧又是氣憤又是無奈,覥着臉笑嘻嘻地套着近乎:“老大人,大家同殿爲官,何必做得如此絕情呢?改日回到長安,本駙馬請你喝酒吃茶,你看如何?”
楊翰見他依舊死纏不休,心裡大覺厭煩,擡手一直外面的屏風道:“好,老夫就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將空着的這一百面屏風作上詩句,我便放你進去!”
“一百面?那豈不是要作一百首?”餘長寧搭眼一觀,頓時驚得膛目結舌了。
“對,是去是留,駙馬爺自便。”楊翰冷冷一聲,坐在了案前,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餘長寧臉『色』兀自變幻個不停,終於打定主意咬牙切齒道:“好,區區一百首詩詞而已,本駙馬現在就作,你說話可要算數!”
言罷他快步來到第一面屏風之前,深吸一口氣扯下了那塊白布,一幅圖畫霍然入目。
畫上女子傾國傾城,美豔得不可方物,使得人一望便移不開眼睛來。
餘長寧知道在短時期光憑自己之力作一百首詩詞乃是不可能的事情,微微思忖,決定還是抄襲前人,從容落筆寫道: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此刻他旁邊圍滿了剛纔被淘汰出局的選手們,乍見這首意境非凡的詩句,立即齊齊一聲驚歎。
一位白衣公子高聲讚歎道:“兄臺這首詩以巫山神女及漢宮飛燕比喻畫中美人,真是絕妙非凡,小弟佩服佩服!”
餘長寧暗暗笑道:詩仙的詩句,爾等不叫好都難。
黃鶴樓門前端坐的楊翰眼見這些選手們圍着餘長寧驚歎,心裡不由大是好奇,但他『性』格孤傲,自然不屑前去觀望,冷冷一哼權當他們大驚小怪。
第二幅屏風上面乃是畫的兩人在城外十里長亭飲酒惜別。
餘長寧略一思忖,索『性』自己作了一首,提筆上書:
復以他鄉事,初涼風似秋。
傷心愁易入,有酒暫相留。
筆鋒剛剛停止,圍觀才子們立即高聲叫好,紛紛出言喝彩。
第三幅畫畫的乃是一人站在窗前遙望月『色』,眉宇間滿是憂愁。
餘長寧見狀灑然一笑,用詩仙的《靜夜詩》配此畫剛剛好,便毫不猶豫地提筆疾書: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士子們瞪着眼睛望着畫上寥寥幾字,突然有了一種神來之筆的感覺,此詩無疑將畫中人憂愁思鄉之情表現得淋漓精緻,並栩栩如生地展現在了衆人面前,的確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上品。一時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又是一句齊聲喝彩。
眼見片刻就完成了三幅,餘長寧頓生豪氣,來到第四幅屏風前摘下白布,一瞄上面簡單的一株綠『色』柳樹,提筆寫道: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圍觀衆人又是高聲一句喝彩,望向餘長寧的目光已是寫滿了敬佩。
緊接着,餘長寧又作了十餘首詩歌,身邊圍得人竟是越來越多,聲浪也是一聲高過一聲,歡呼高叫不絕於耳。
楊翰膛目結舌地望着眼前這一切,終於忍不住了,起身大步走到餘長寧所作的詩詞屏風前,一面面地邊走邊看,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一幅奔涌的黃河畫卷前,餘長寧如此作詩: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一幅烽火邊關的畫卷前,餘長寧又是如此寫道: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一幅大江穿過巫山奔流不息的畫卷前,餘長寧的筆跡力透紙背: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
驀然間,楊翰只覺頭腦轟然一聲大響,腳步幾個虛晃差點跌坐在地,望向餘長寧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之『色』,竟沒想到這個駙馬爺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文采,首首詩歌皆是上乘,不!應該說都是絕品。